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暗室明烛 ...


  •   竹影趁人不注意蹑足而返,站在娄素娴的身侧。

      祁承胤微侧首,向高德全道:“去书房把那本《宫用度册》给朕取来。”

      高德全躬身应道:“嗻!杂家这就去取。”说完步伐轻飘脚底生风似的快步离开正殿。

      祁承胤看向祁鹤净问道:“太子。朕问你,方才这宫女此言是否属实?”

      祁鹤净立马站起身,情绪激烈指着跪在地上的深秋愤然说道:“父皇,这宫女满口谎言!根本就不是儿臣教唆的。”

      说着看向祁承胤的眼神有些躲闪,声音都小了些,时不时用眼睛瞟向娄素娴,有些心虚地说:“是她教唆的儿臣!说只要让儿臣篡改了母亲的账册,父皇就能惩罚母亲,能、能剥夺母亲掌后宫之权。”

      “放肆!你可知这样的后果?!”祁承胤严声道。

      吓得祁鹤净身躯一哆嗦,连忙垂首不敢言,小手紧紧攥着袖口。

      裴婉灵可不想把自己精心做的一切心血就毁于一旦,她对着祁鹤净痛心疾首地说:“净儿,母妃可教过你什么?你入坤宁宫为嫡,须全听母后教,莫惹事端。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祁鹤净听闻此言,顿时慌了神,忙屈膝跪在地上,泪落如雨,哽咽道:“儿臣知错!儿臣不该听信宫婢之言擅改账册,儿臣糊涂!”

      他跪着走向裴婉灵跟前握着她的手哀求道:“母妃息怒......莫要因儿臣这糊涂行径动气,更莫要对儿臣失望!”

      裴婉灵眸中含涩,轻轻拨开他的手,声音微哑:“你不必向我道歉,要认错,你就同一向疼爱你的父皇和待你如亲子的母亲道歉。你枉费他们对你的期望和栽培。”

      祁鹤净听闻此言,心头一慌,忙趋至帝前屈膝跪下,叩首道:“父皇,儿臣知错!是儿臣糊涂,被这宫婢几句花言巧语蒙骗,才敢擅改账册,求父皇恕罪!”

      言罢,他又转身膝行至娄素娴面前,再叩首伏地,虽眼底仍藏着几分抵触,却不得不低声哀求:“求母后开恩......儿臣知错了,望母后垂怜,莫要再动气。儿臣、儿臣愿受罚。”

      娄素娴看向祁承胤说道:“皇上,太子殿下也才六岁,不过是受了他人指使分辨不明是非才做了此事。太子既已过继到臣妾身边,又因臣妾无状,未能善教太子,致有疏漏。往后必殚精竭虑,悉心督导,恪尽母职,不负君上与社稷之托。”

      这一番话下来,祁承胤也摆手作罢,毕竟太子也是未来的储君,受了他人指使分不清是非才做的糊涂事,日后让娄素娴多教导便是。

      至于地上的宫婢......跪在地上的深秋,帝眸沉沉,如寒冬腊月的冰湖,那双眼底翻涌的威严如泰山压顶,无形的压迫感漫开。

      深秋将头垂到地面,她的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寒意顺着衣料往骨缝里钻。

      皇帝的目光在她头顶上,像一座无形的山,压得她不敢大声喘息。只听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来人,将这个宫婢拖下去杖毙。”

      深秋惊恐,她跪爬到裴婉灵的脚边,手抓着她的裙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皇贵妃娘娘救救我!奴婢也是昭阳宫的人,奴婢为娘娘奔走效力,夙兴夜寐,一片赤诚忠心,娘娘您怎能弃奴婢于不顾?!”

      立在裴婉灵身侧的巧儿此刻上前一步,冷着脸弯腰伸手扣住深秋的手腕,指节捏得极紧,疼得深秋倒吸一口冷气,攥着裙角的手当即便松开了。

      “放肆!”巧儿冷冷说道,她眉梢拧的死紧,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不过是个不知死活的贱婢,也敢乱攀扯主子?自己心不安分手脚不干净还想以此嫁祸给邵阳宫嫁祸给娘娘?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自己做的事犯了伏法也敢扯上主子?真是又蠢又贱的婢子!”

      裴婉灵端坐在紫檀椅上,眼帘半垂,长睫遮住眼底的一丝厌恶,她指尖漫不经心拂过袖口,眼里满是嫌弃像是什么脏东西沾到了衣服上,语气淡漠娇柔:“你何时从昭阳宫偷偷跑进了坤宁宫本宫不知,且本宫宫中从不留手脚不干净、还敢攀扯主子的奴才。皇上要将你赐死,自是你犯了该杀的错!教唆本宫的孩子去姐姐的书房篡改账册,你本就该死!”

      深秋抬起眼看见裴婉灵面色冰凝,眼底无半分暖意,即便开口时声线虽柔,落到耳中却如碎冰割肤,刺得她浑身打颤。再转眸看向立在
      裴婉灵身侧的巧儿亦是冷若寒霜。

      殿中诸人皆冷目俯视,看她的模样就跟看地上一只随手便能碾死的蝼蚁无差,她不想一个人丧命,她指向绿萝,“回、回皇上、皇后娘娘,绿萝也是与皇贵妃娘娘身边的巧儿姑姑传了信的,篡改账册一事绿萝也有参与。”

      这时,高德全手里拿着账册昂首踏入殿中,他走到皇帝面前将手中的账册双手捧着弯腰垂首:“换上,杂家将账册拿来了。”

      “嗯。”祁承胤拿过账册翻看,翻到了一页看到有一处沾了墨迹,确实如深秋所说,上写着一个很清晰的“三”。

      他平淡的面容有着几分可见地薄怒,未来的储君岂是能被人随意使唤玩弄的?

      祁承胤薄唇微启:“既有证据,来人将地上的贱婢拖出去刖刑,后雪埋四肢,以钉杖击死。”

      话音刚落,高德全就用他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唤掌刑姑姑和几名锦衣卫校尉走了进来,将深秋拖走。

      深秋惊恐挣扎,她颤抖惨烈绝望的声音在偌大的宫殿里回荡。

      还没等绿萝松一口气,正得意就被两名锦衣卫拖出去,她错愕震惊,明明自己都照云雾姑姑的话去做了为什么还要被皇上赐刑?!

      她瞪大的双眼带着恐惧和慌张看向云雾,试图让她救自己。“皇上、皇后娘娘,奴婢是被深秋威胁的,奴婢是无辜的啊!求皇上、娘娘明鉴!”

      祁承胤面无波澜未有半分喜怒,但作为帝王威重自蕴,如重渊压顶,他开口道:“凡是参与此事的宫人皆处死。”

      绿萝心有不服,她看向巧儿愤愤说道:“那凭什么巧儿没事,我就要被赐死?!”

      巧儿一听也惊了,心头不由一振,她看向裴婉灵。

      裴婉灵面色严肃,声音极冷说道:“深秋这贱婢自作聪明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还敢使唤我儿,她本就该死!你无疑是她的同盟,何必开脱。巧儿去见你也是深秋说关于我净儿的事才同意见上你一面,你这贱婢现在倒敢反咬人一口?该死!”

      看向云雾,希望她能救自己,当她要开口的时候被云雾捷足先登,她冷冷说道:“聒噪!来人将她嘴堵上!殿内喧哗失礼,扰了皇上、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圣心,成何体统!”

      绿萝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含泪的双眸就这样恨恨看向云雾。云雾面不改色,娄素娴更是不在意她悠然地端起玉杯品茶香。

      在这皇宫之中死了个太监宫女都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两人就这样被拖出去,殿内又恢复了平静。祁承胤面露倦色,抬手揉了揉眉心,缓声道:“太子年幼,今日之事,便交由皇后多加指导。”言罢,又道:“朕尚有公务未了,今日正午之食,朕今日作罢,改日再说。”

      娄素娴闻言,敛衽行礼应道:“是,臣妾遵旨。”又温语关切:“皇上连日操劳,辛苦了。皇上纵是公务繁忙,也需记得稍食几口,保重龙体。”

      祁承胤颔首应道:“嗯,有劳皇后关怀。”

      裴婉灵含笑走上前替祁承胤整理龙袍,语气温柔间藏着几分娇俏:“皇上,晚间仍可至妾已嘱御膳房备下皇上爱吃的菜品,”祁承胤颔首,赞道:“爱妃有心了。”

      又温声和祁鹤净叮嘱了几句转身离开殿内。

      高德全忙高声唱喏:“摆驾回宫--”

      殿内所有人敛衽行礼迎送皇上离开。

      唯余娄素娴与裴婉灵还在。

      祁鹤净目光灼灼望向生母裴婉灵,满是期待她能留下多陪伴他一会。

      裴婉灵便借由留下,待独处时再训诲太子。

      裴婉灵向娄素娴行了宫礼,声音微柔,礼数周全:“姐姐,数日未见我儿,妹妹身为太子生母,思念甚切,想......与净儿单独相处片刻,姐姐允否?”

      娄素娴听闻此言,颔首微笑道:“当然。太子年幼,思念生母本宫理解也是人之常情。”实则内心暗忖:面上是想念祁鹤净,在她面前上演母子深情戏码,实则又不知教太子用什么办法对付自己。

      裴婉灵婉笑行礼谢过娄素娴,牵着祁鹤净的手便离开了清心殿。

      祁鹤净脸上满是欣喜,此刻他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孩子!他紧紧握着母妃的手一同走出殿外。

      娄素娴身穿杏黄绣折枝寒梅软缎褙子,外披着内缝制紫貂毛的银灰色织锦披风,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肤色更透亮,她矗立在那不言不语尽显倾国之姿与贵气。

      她目视那对情深母子含笑出殿。

      她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棂,寒风裹挟着碎雪向她扑面而来,刺骨寒意,面颊瞬间发麻。

      她望着窗外漫天飞雪,伸手接过碎雪,落在她掌心那一刻便融化了,声音清冷:“此雪寒彻骨,落处皆染凉。它既能盖了庭中暖,亦能藏了暗处霜,谁也逃不过这一场寒浸。”

      云雾忙走上前担忧的关切道:“娘娘,奴婢将窗子关上,小心您风寒加重了。”说完正要关上窗,被娄素娴制止了,“无碍,本宫想看看这雪究竟下了多久,正巧本宫待在殿中倒有些闷了便透透气,瞧瞧这雪势。”

      娄素娴一眼望过去全是厚积的白雪。

      葭月早就来临了,雪开始的时候还下下停停,这会连着下怕是会容易对环境产生持续性危害。

      此时秋收未完全结束,还有部分作物仍在田间。

      “若是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大雪怕是会压垮作物、冻坏果实,造成秋收减产;且早期气温未稳定低温,雪一直下就会导致积雪反复冻融。会导致车马难行、人畜滑倒受伤,木屋坍塌。严重可能会引发粮荒。”

      云雾闻言忙躬身应和,语气里带着农家对天灾的切肤焦虑:“娘娘说得半点不差!奴婢打小在田间长大,最知道这葭月里的雪凶得很。还没割完的晚稻,穗子上裹着雪一冻,就成了硬邦邦的冰疙瘩,等雪化了再脱粒,米粒全碎成了渣,这一季的收成就得折损三成往上。还有窖里藏的萝卜、红薯,雪水要是渗进窖里,一冻一化就烂成了泥,连冬春的菜底子都保不住。”

      听到云雾的话娄素娴微微颔首,移步走到软榻上坐下,思索。

      她试图从原主身体残余的的记忆里寻些线索。原主的堂兄娄岱是户部尚书,调配国家粮食储备赈济灾民、统筹救灾专项资金;减免灾区赋税徭役、安抚安置流民的工作。

      云雾见娄素娴坐定榻上,忙趋至窗边拢上窗,扣紧铜扣防寒风。

      转身见矮几空着,又快步取锡壶,将热茶斟入玉盏,屈膝奉上:“娘娘趁热饮茶暖身,雪天寒重,莫要冻着。”

      待娄素娴接盏,云雾再去炭炉边,拣三枚银丝炭添入,以铜箸拨旺炭火,火星溅起时轻声道:“奴婢添些炭,殿里暖些,娘娘坐着也舒坦。

      云雾瞧着皇后娘娘眉宇间似凝着心事,料想约莫是方才谈及大雪致灾之事,扰了娘娘心绪。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