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山》睡觉勿扰

4、迷雾

　　次日清晨丫鬟推门进来
　　“啊，公子”赵安血淋淋躺在床上，被单一片血迹
　　赵家忙请大夫来瞧，好歹保住一条命，只可惜往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赵安呜呜哽咽，他还记得那夜的人，只恨无法言说，便是提笔画下也不能了
　　医馆
　　乐之悠悠转醒，瞧见于归伏在床边，不由心神一动
　　抬手想替他抚平眉头
　　怎料于归猛然睁眼，杀气十足，看到乐之又一瞬间化刚硬为柔情
　　“今日我就带你回家，可好？”他不想等了
　　乐之点了点头，可他还有家吗？

　　冥界
　　“镇魂铃，还你”桃夭将镇魂铃递给无名，铃身上还附着红色咒文，“他好像不太开心，要不你哄哄？”
　　桃夭一路上被这镇魂铃整没招了，欺软怕硬的主，在于归手里不敢发作，一到她这就发癫，东逃西蹿，她都懒得说
　　无名听了，低低笑了两声宠溺的摸了摸铃身，镇魂铃立刻往前凑了凑，谄媚是被他玩透了“姑娘不必替他美言了，我知道他的，外面世界太美了，他也想出去看看，惹恼了姑娘，我替他赔罪”
　　便做是替他瞧瞧吧，人界的夕阳太惹人，若是自己去了怕也无法抵挡，暗无天日的日子过久了，他自己都生出厌烦，不怪镇魂铃
　　桃夭瞧着无名的温柔的笑，愈发难受，就像是明珠蒙上一层擦不净的灰尘，她想替他轻轻拂去，又清晰知道泥潭和冰湖本是一样，也许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好了，别闹我了”无名轻轻拍了拍镇魂铃，我放你出去，成不成？
　　“姑娘，你把他带上吧，你会用上他的”无名瞧着桃夭不施粉黛的面庞透着生气，眼底确是一滩死水，窥探到了结局，有些惋惜，愿她能留得一命
　　“镇魂铃，是你们冥界至宝，我怎敢要”桃夭不着痕迹退了一不，心里腹诽活祖宗啊，带着他，自己还得安生？
　　未得答复，镇魂铃便主动朝桃夭飞去，桃夭忙着驱赶，一时不查竟叫这铃铛飞入袖中，不肯出来
　　“姑娘何不试试，会有惊喜哦”无名笑道，且不说他们所救之人身上的业障除了镇魂铃压得住，便是这禁制也不好解，若是他还记得许能帮上一二，奈何......
　　罢了，他本因果之人，强插他人因果恐弄巧成拙

　　清泉小镇
　　乐之坐在马车里，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只一张小脸露在外面，虽是因着营养不良面黄肌瘦了些，一张脸倒是撑得起这身狐裘
　　于归瞧着乐之呆呆的表情，惹人怜惜，不由道“睡一会吧，我怕你累着”
　　乐之点了点头沉沉睡去，近来吃食好了，他居然还长高了些，只是总犯困，叫他难受不已
　　于归瞧见他睡了，施法启程，马车腾空而起，骏马在天上肆意奔腾
　　于归一如既往的盯着灼华，眉头轻轻蹙起，心里有些奇怪他是灼华又不是灼华，灼华是张扬的，乐之是沉默寡言的万万不愿对自己做一个动作，留一个眼神
　　可自己等了六百年，便是苦果他也甘之如饴

　　沧浪山地处上界北端，灵气充沛，可惜上界的神仙大都居于此处，只怕不得清净
　　玉泉宫路直掌天界刑律
　　田司主事陆起掌下界之财运，上界之仙宝，性格温良
　　天玄鉴武神颇多，主神白旒性刚，寡言，主杀伐
　　留事司上官哀和天悟同流，协助处理天界琐事
　　沧浪山共四十五峰四十三神，各司其职，除却落英和碧落两宫无人余下皆满

　　于归抱着乐之进了听竹水榭，木制的招牌静悬其上，进了水榭雾气弥漫，白玉石铺出一条羊肠小道，道旁仙草繁盛同人间江南园林酷似
　　奇形怪状的假山林立，瀑布飞泻，曲折有致的回廊，盛着翠竹青光，殿中央植着一颗桃树，桃树壮硕足有三千年之久，孕育天地灵气流光溢彩，桃花经年不衰，只可惜景依旧，心境却不同了
　　于归抱着乐之一路穿行，行至碧落园，推开木门，桃花香扑面传来，于归不改神色将乐之放在榻上，关门而去
　　听竹水榭来客人了
　　雾水殿内着紫衣长裙女子面若银盘，唇口微抿，品着茶，好不快哉
　　“来了”红发男子着粉衣，手执水墨画扇，轻轻开口
　　黑衣男子在一旁未发话，抱着剑坐在竹椅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诸位不在邀月宫消遣，倒来我这”
　　“听竹素雅换些口味未尝不可”紫衣女子开口，瞧见于归踏门而来，闪过欣喜
　　“于归，生人气息，西南方，你带回何人？”黑衣男子开口，盯着于归
　　“天玄鉴看来是不忙了，白旒，你多嘴了”于归冷冷威胁
　　“上界不许凡人入内”红衣路直收扇，似有威胁之意
　　于归淡淡抬手，掌心运力，水墨画扇飞向于归，于归拿着戒扇转瞬便至路直身前，扇翼伸展，抵住路直脖颈，血痕乍现
　　张口嘲讽“凭你也配”
　　路直脸色煞白，神色讪讪“我只是担心你”，路直一直很内疚师傅的死，走到那个地步是他们都不愿接受的，上界的神谁未曾受过他的恩惠，那样一个顶好的人
　　“拿好你的扇子”于归将扇子收起
　　“这些年你一直不肯回来，还是放不下过去的事吗”紫衣女子眼波流转，透着淡淡哀伤，到如今她竟不知当初是对还是错
　　“上官哀，我为何要放下？我该放下吗？”
　　上官哀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一切都变了
　　“我们不是来刁难你，只是希望你莫要瞒我们，六百年前我们没帮你是天规束缚，如今你若是”白旒眼里闪过挣扎
　　“呵，你的意思是如今我若是做了触犯上界的事你便帮我？罢了，你们走吧，听竹水榭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白旒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脸涨的通红
　　于归知道怨来怨去，自己才是最该怨之人，是他亲手杀了灼华
　　“你，你只需记住若有需要传音即可，我先走了”白旒抱着剑走了
　　上官哀最后只轻叹一声“你若是真想护着那凡界之人，便不要把他带入上界”
　　“今日是天悟让我来看看这凡人的样貌，我虽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何事，但也望你慎重考虑，你是神，他是人，你的一小步，是他无法承担的结果”
　　毕竟她也曾是一个仰望神的凡人，她知道其中的辛酸与不易
　　“都走了，你不走？”于归望着路直，路直曾拜灼华为师，就连泰鸿扇亦是灼华所赠，只可惜路直不配，若非灼华看重路直他定杀之
　　“当初的事我亦有我的苦衷，也许我可以帮你”师傅想让每一个人都活得肆意，可他忘了已经在心底留下印记的人，便是一生也不会忘，他知道那凡人与师傅有关，方才只是试探，他不信上官哀和白旒
　　于归看着路直，其实路直早年和灼华心性极似这便是灼华收他为徒的原因，只可惜他辜负了灼华，辜负真心的人不值得原谅
　　“你想知道当年的事吗？”路直只希望自己手中的线索会换得一丝信任与希望，便是食言也好
　　“你不说，我自会知道，请回吧”于归双袖一摆将路直扫回玉泉宫，他只望别脏了灼华的道统，再大的苦衷在岁月的流淌和生命的消逝下都归于寂无
　　于归提步回了碧落院，感应着灼华神魂的修复，自己找到乐之时他神魂虚弱远远达不到融合的程度，他自然知道上界不可久呆，待乐之神魂强大些，他便带他回下界，寻另外两份神魂
　　这些天乐之之所以总是昏睡便是他的身体在孕养神魂，加之于归时不时施法让其昏睡渡少许神力让其慢慢吸收神魂已然强壮不少
　　于归抱着乐之去了清风泉，将乐之放在清风泉旁的软榻上，清风泉灵力充沛，待他授乐之仙法便可更好的吸收
　　乐之躺在软榻上迷迷糊糊间又回了破庙，看到了李老头朝自己咯咯笑，一如既往的慈爱
　　“乐之，想我没有？你小子没被人欺负吧”
　　“李叔”乐之不会说话就张着嘴一遍一遍的描摹唇形，诉说心底的忧伤，自李老头死后，再无片瓦遮身，破庙被占，他连最后的地方也护不住
　　乐之望着李叔布满皱纹的脸只是浅浅的笑慢慢摆手告诉李叔没有，他没有被人欺负，他过的很好，每天都有白面馍馍吃，碰到了很好的人，自己要过好日子了，他羡慕不来喽
　　笑着笑着乐之背过了身，笑脸变哭脸，他又何尝不知李老头已死只是他的梦罢了，他愧对李叔啊
　　未尽涌泉之恩，却把命来消，十里雪衣，扮作孝衣，草席一卷陌路情浓如父子，寒鸦一声乡里淡漠如路人，一声唏嘘，两声嗟叹，诉不出相鼠皮，人无仪，人情薄似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