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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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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后,清泉小镇墨画巷里,小聋子站在雪地里,嘴唇青紫,白墙灰瓦下破烂衣衫包不住脚踝,唯一傍身的只一个破碗,偶尔得了些残羹剩饭,便是苦中带甜了,若说冬日里最苦的便是寒气,这寒气入体小聋子难免腿骨作痛,疼的很了便是行走都难
赵府的富家公子哥许是知道小聋子会经过此处,踩着羊皮小靴,着素色斗笠,怀里揣着银炭炉子,随从撑着油纸伞身上不沾一丝风雪,站在此处,慢悠悠等着小聋子
小聋子拖着腿踉跄着行至巷里,远远瞧着这些人,手不禁抖了抖,破碗在风中似乎也瑟缩了一番,隔着半米远不敢再行
公子哥远远朝着小聋子招手,嘴角挂着笑,小聋瞧见了忙向着反方向跑,没走出半米就被人拖到这些人前面
“公子,人拖过来了”公子摆摆手,随意丢出一袋子银钱,抛出去,碎银四扬,身后的随从一窝蜂涌上去,在雪里翻找
“想跑,原先就是聋子,现在还是个瘸子,你跑到哪里去,你说?哦,我忘了你不会说话”眼里满满的嘲讽便是傻子也瞧的出
小聋子脸涨得通红,手紧紧攥着,一副倔强模样,脊背怎么也不肯压下
“哟,还挺倔,给我打”
三五个粗壮男人立马上前,朝着小聋子的肋骨和脊背踹去,小聋子死死捂住腹部一口鲜血喷出,这些人仍不肯停下
“行了,今天是除夕,不能见血,停了吧”
这些人方才作罢,朝着小聋子恶狠狠剜了一眼“真是贱骨头”
小聋子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朝前面爬去在雪地里翻找着,终于他找到了几块碎银,是方才那些人捡漏的,他紧紧握着银子,面朝天,看着灰色的天空雪一片片落下轻盈极了
渐渐的有人从小聋子身边经过,聋子望着他们一个个路过,一个个拒绝了他,他知道这些银子不够,可这是他的全部了,他已经没力气再向前爬,他感觉身体竟然慢慢热了起来,好温暖,就像在飘
良久,他的身体被拖动,由着谁一点点在雪地里画出一条直线
再睁眼,聋子躺在床上身体暖暖的,他想动一动,刺骨的疼直冲大脑,无奈只能四处瞧瞧
冒着热气的茶炉架在炉上飘来的是药香,自己的破碗还放在桌上,房间很小,角落里堆着柴,乱糟糟的,一个人也没有,他竟久违的感到一丝惬意,太荒谬了
“吱呀”木门开了,走进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他借着门打开的间隙又瞧见一个年轻人举着斧头劈柴
雪花飘进屋内,关上了门,它们又离他远去
“你醒了?”老头已经走至面前,慈祥的眼里流露出悲悯与欣喜
小聋子听不见,用手指了指耳朵和嘴巴又摆了摆手,最后点了点头
其实聋子会唇语是破庙里李老头教他的,他没有声音,但他有唇形和手,他很满足了
老头会意,不问了转头端起了药碗,喂给小聋子喝下
老头出去了,房间又只剩聋子一个人
这样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聋子看着一个年轻壮汉进来了,他把自己扛在肩上,一路赶着风雪,上了山
“村长,人带来了”
山上很多人,妇女,幼子,男人都夹在路边,看着壮汉将自己一步步背向最前方,聋子这会子方才知道自己成了贡品
“把他绑到大王庙里,去年没有活人供奉,惹怒了天罚,今年可不能了”村长吩咐壮汉道
聋子就这样被关进了大王庙,外面的人朝着神像拜了几拜,方才离去
聋子不怪他们,他们救了自己一次,如今也算是还了恩情
聋子躺在地上,冰凉的土地,让他很快清醒,山里晚上野狼极多,他要趁着天未黑,逃出去
聋子蛄蛹着向前,身上的伤隐隐作痛,终于他撞到了果盘,碟子四裂,聋子就着碎碟一点点割开了绳子
聋子站了起来,拾起桌上的新鲜水果大快朵颐
门外风声猎猎,聋子的身影消散在风雪中
意识逐渐模糊,脚步虚浮,聋子的体力到了极限,终于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倒下
他要死了吗?挺好不用煎熬了,聋子想着便晕了过去
“还没找到吗”
“没有,冥主为保不被天道察觉抹除了联系,又给我镇魂铃,只要靠近灼华就能找到”桃夭手执镇魂铃,朝着四方晃着,没有一丝回应
“走过北界,如今南界也没有,镇魂铃给我”
于归拿到镇魂铃,指尖逼出一滴血,散在镇魂铃四周,敕令一处,铃声大作,朝着西南方向飞去
“跟上”于归撂下话踏着嗣音而去
桃夭一惊,真是疯子,镇魂铃的敕令也敢下,且不说这万鬼撕咬之痛,便是寿元也会受损,本就被天道斩去一千年寿元,不活了?
于归跟着镇魂铃掠过清泉小镇,直奔后山,终于找到了灼华
灼华就躺在雪地里,身上盖了一层雪,体温高的吓人
聋子恍惚间闻到一丝桃花香,身体被抱起,伤口不痛了,他好累,努力睁开眼看见四个头,难不成大王庙里的神仙就是这样的,头一歪又沉沉睡去
于归心疼的抚上灼华的额头,心一下一下抽痛起来 “别输神力,你的神力太霸道,他如今底子弱,受不住,去山下找医馆”桃夭瞧着灼华,身体里潜藏的东西开始涌动
轻,太轻了,灼华瘦了
于归守在床边亲自瞧着大夫替聋子扎针,上药包扎,看着聋子泛起的冷汗,愈发心疼,心脏也跟着像针扎般泛起泛起细密的痛,都怪他来迟了
“肋骨断了三根,腿骨被冻伤严重,好在先前包扎过,雪里久了难免风邪入体,高烧不断,冷热交杂,活不过明晚,幸亏你们送来及时”
大夫走后于归一直盯着灼华,更加自责,他不会容许自己再发生这样的失误,灼华不能在自己眼前再死一次
桃夭回冥界归还镇魂铃了,于归一个人守在床边,仔细替灼华擦洗
像,太像了。不,又不像,气质不像,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于归一夜未睡,守着灼华
次日晌午,聋子悠悠转醒,入目便是一双深潭般的眼睛,眉头轻轻蹙着,看到自己后又放松了下来,棱角分明的下颌,薄薄的双唇,好俊俏的人,这样的人会救自己这样低贱的人?
于归望着灼华那双久违的眸子,心底那片死水霎时涌起千层巨浪,心跳如雷,“咚咚咚”一下下敲击理智
弦,断了
聋子感受到人朝自己而来,紧紧抱着自己,炙热的体温透过里衣传来,聋子推了推于归
于归嗅着灼华的温度,察觉到身下的人反抗的情绪,理智一下回笼
是了,灼华现在不认识自己,他唐突了
聋子感受到身上的人退了下去,轻松不少
聋子看着于归定定盯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
无奈,做了唇语“你为何救我?”
于归有些懵,灼华不会说话?桃夭说魂魄不全极易出现一些残缺,且残缺不可医治,便是神力也无法弥补
聋子看着于归一点点冷下的脸,不知所措
双方僵持着
良久于归才瞧着灼华慢慢道“抱歉,走神了”
聋子点了点头,慢慢道“你救我花了钱,你不嫌弃的话,我愿意伺候你”
他实在不知如何方能报答他,也许当牛做马才能解了这一番情意
于归读懂了唇语有些心痛,点了点头,他需要拴住灼华,也许这不是一件坏事
灼华如释重负,他不喜欠别人
“你叫何名”
“乐之”这是村口王瞎子取得,李老头攒了好久的钱,才求得王瞎子取名
“乐之”于归在心底呢喃,叫了好些遍
“乐之,等你好些我带你离开这好吗,回我家”于归想让乐之回沧浪峰,那是他和灼华在神界的居所,灵气充沛,自己会授他仙术,让他有自保之力
乐之点了点头
于归望着乐之消瘦的脸庞想问些事,终究没再说话
入夜
于归一如昨夜般望着乐之,饱含柔情,听着呼吸声抬手往乐之额心点去,探查乐之的记忆
看着乐之是如何被欺凌,如何被李老头捡回破庙,如何一点点长大
又看着乐之是如何为了救重病的李老头偷赵府的剩饭,是如何拖着李老头的尸体亲手下葬,是如何被打断了肋骨,他人的嘲讽与冷眼就像一把把刀子,刻在于归的心里
于归到此处方知灼华绝笔信中的情感,凭何做恶者得享荣华?既然他们这么喜欢捉弄人,他就合了他们的意
赵府
赵安正在酣睡,丝毫未察觉危险的到来,于归身影如鬼魅,提着嗣音站在床头,乐之的肋骨断了可以接上,就是不知道手指断了还能接上吗,你断他三根肋骨,我斩你三指,我要你一点点变残缺
爱说脏话的人嘴脏,我替你把舌头割了,怎么样?于归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梦中杀人这道术法,原先他从未用过,唯一的好处便是不背负因果,只可惜使用次数有限,不过足够了
梦里赵安在奔跑,身后的于归提剑着剑,宛如杀神一般刹那便至赵安身前
“跑?你跑的掉吗”一脚踹在赵安胸膛,肋骨不多不少断了三根,赵安吐出一口血,溅在于归的靴子上,眼里满是惊恐
“疼吗?”于归表情温柔似水,带着笑
赵安哪里还分得清现实与梦境,忙不迭磕头“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我问你疼吗,听不懂?”于归嗓音冷冷
“疼,疼”赵安疼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我的鞋脏了,舔干净,我就饶了你”
赵安怒了,刚想发作,嗣音敲打着脊背又断一根肋骨,赵安忙着去舔鞋,侮辱感一瞬间直冲赵安大脑,心里愤愤不平,等他逃离这鬼地方,他要于归死
“舔,舔干净了”
“嗯,我知道,可是我突然发现你的口水更脏,怎么办呢?不如你自己把舌头割了?我就既往不究”
赵安一瞬间瞪大了眼张了张嘴,瞧见嗣音剑锋指着自己脑袋,吓尿了,尿液从身下蔓延开来
于归好整以暇的瞧着,嫌恶的站远了些,丢出一把匕首“快点吧,你花三百两买这把匕首,别枉费了”
赵安哆嗦着手拿起匕首,猛地狠下心,赵安哭的鼻涕直流,血水混着粘稠的鼻涕,恶心又可怖
“我逗你的,你还当真了?”于归笑道,仿佛看到了天大的笑话
赵安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朝远处爬去
于归敏锐察觉到赵安想逃,一剑斩断了赵安一条腿,不紧不慢走至赵安身前
“你知道你刚才就像是一条狗吗,对我摇尾乞怜,可惜,我不喜欢猥琐的狗,你说是吧?贱骨头”
“哦,我忘了你不会说话,只能呜呜的叫呢?可不是狗吗”
赵安怕极了,只能不停磕头
于归看着赵安的手慢条斯理道“狗爪子不是这样哦,我帮你”斩断了赵安三指
“不好意思下手不稳,斩多了。我看差不多了,你回去吧。我还有约呢”
于归最后还是留了赵安一命,他要他每天活在痛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