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掌心宠》无名桑见

7、7

　　春桃被杖责送回镇国公府后，许韵有好几日没再来靖王府。墨韵轩暂时清净了，可木灵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魏也那番“棋子论”像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再不敢有半分侥幸。

　　她开始更用心地琢磨魏也的喜好。苏先生说他偏爱瘦金体，她便趁晒书时偷偷临摹案上残留的字迹；听说他夜里常看兵书，她就借着整理古籍的由头，翻遍了墨韵轩所有与兵法相关的残卷。“过目不忘”的技能在此刻派上了用场，那些晦涩的兵策阵法，她竟也能记下七八分。

　　这日午后，魏也又来了墨韵轩。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眉宇间带着几分倦色，径直走到案前坐下，对苏先生道：“取《吴子》来。”

　　苏先生取书时，木灵已经研好了墨。她将墨锭放回笔洗，正要退到一旁，却听魏也忽然问：“上次让你写的字，还会吗？”

　　木灵一愣，随即明白他说的是那日在许韵面前写的“宁静致远”。她点了点头：“略记得。”

　　“写来看看。”他推过一张宣纸。

　　木灵迟疑了一下，拿起毛笔。这次她没写那四字，反而蘸了墨，在纸上写下一行瘦金体——“兵者，诡道也”。字迹虽不及魏也风骨凌厉，却也有几分形似，笔锋间竟透着股与她柔弱外表不符的锐气。

　　魏也挑了挑眉，拿起宣纸看了半晌，墨眸里闪过一丝讶异：“学过瘦金体？”

　　“不敢称学，只是看王爷写过，照着描了几日。”木灵垂着眼，语气谦逊，却藏着几分刻意的试探。她知道，对魏也这种人，一味的示弱只会被当作真的无能。

　　苏先生在一旁捋着胡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赞许。

　　魏也将宣纸放下，没说好坏，只翻开《吴子》看了起来。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忽然指着其中一段问：“你觉得，‘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这话如何？”

　　木灵心头一跳。他竟考较起她来了？

　　她定了定神，想起前几日看过的注解，缓缓道：“奴婢浅见，这话是说战场之上，唯有抱必死之心方能求胜，若存侥幸，反易丧命。其实不单是打仗，做任何事大抵都如此——破釜沉舟者能成，瞻前顾后者难进。”

　　这话答得不仅贴合原意，更隐隐暗合魏也此刻在朝堂上的处境——他步步为营，何尝不是抱着“必死则生”的决心？

　　魏也抬眼看向她，眸色深了深。这丫头不仅敢学他的字，竟还能看透兵书里藏的决绝。

　　“有点意思。”他低声道，指尖在书页上轻轻点了点，“那你再说说，若敌众我寡，该当如何？”

　　“避其锋芒，攻其软肋。”木灵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得太急，连忙补充，“奴婢是说……书上好像是这么写的。”

　　魏也却笑了，这次的笑意比上次真切些，像寒潭里投下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书上是这么写的，可做起来，难。”

　　他放下书卷，忽然起身：“跟我来。”

　　木灵不明所以，却还是跟上他的脚步。魏也没去正屋，反而绕到墨韵轩后院——那里有个废弃的箭靶，想来是他偶尔练箭的地方。

　　侍卫很快取来弓箭，魏也拿起一把，试了试弓弦，对木灵道：“会射箭？”

　　木灵摇头：“不会。”

　　“看好了。”魏也拉满弓，箭矢“嗖”地射出，正中靶心。他放下弓，将另一把稍轻的弓递给她，“试试。”

　　木灵接过弓，只觉得入手沉重，根本拉不开。她涨红了脸，使劲拽了半天，弓弦纹丝不动。

　　魏也站在她身后，忽然伸手覆上她的手，手把手教她拉弓。他的掌心温热，带着薄茧，力道却大得惊人，轻易就将弓拉成了满月。

　　“瞄准靶心，心无旁骛。”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带着温热的气息，“射箭和做事一样，力气要用在点子上，心思要藏在暗处。”

　　木灵的心跳得飞快，后背几乎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他身上的檀香混着淡淡的雪气，萦绕在鼻尖，让她几乎忘了呼吸。

　　“放。”他低声道。

　　木灵下意识松手，箭矢歪歪扭扭地射了出去，连靶边都没碰到。

　　她窘迫地低下头，却听魏也轻笑一声：“第一次，不错了。”

　　【叮——魏也对宿主的好感度+7，当前好感度：20（渐生兴趣）。】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木灵的脸颊更烫了。她能感觉到魏也的手还覆在她手背上，那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烫得她心慌。

　　“王爷，奴婢笨手笨脚的，怕是学不会。”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笨？”魏也低头看着她泛红的耳垂，眸色暗了暗，“能看懂《吴子》，能学瘦金体，算不得笨。只是……”

　　他顿了顿，忽然松开手，后退一步，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漠：“心思太浅，藏不住事。”

　　木灵这才敢大口喘气，低头看着自己发烫的手背，心里又乱又慌。他刚才那瞬间的亲近，是刻意撩拨，还是……

　　“下去吧。”魏也转身走向箭靶，背对着她道，“往后每日午后，来这里练半个时辰箭。”

　　木灵愣住：“王爷，奴婢还要伺候先生……”

　　“先生那边，我会说。”他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木灵只好应了声“是”，转身离开后院。走到月亮门时，她回头望了一眼——魏也正站在靶前，一箭接一箭地射向靶心，背影挺直如松，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她忽然想起书里写的，他幼年在冷宫受尽欺凌，是靠自己一步步厮杀才走到今天。那些凌厉的锋芒背后，藏着多少无人知晓的伤口？

　　【系统提示：魏也童年创伤触发，当前情绪波动较大。】

　　木灵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或许，攻略他的关键，不在那些刻意的讨好，而在……看穿他坚硬外壳下的柔软？

　　接下来的日子，木灵果然每日午后去后院练箭。魏也并不常来，偶尔来了，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极少指点。可只要他在，木灵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箭矢射得越发歪歪扭扭。

　　这日她正练着，忽然见乐号摇着扇子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个小厮，手里捧着个锦盒。

　　“哟，这不是魏也的小娇娘吗？竟在练箭？”乐号倚在廊柱上，笑得促狭，“怎么，魏也这是想把你培养成女将军？”

　　木灵停下动作，福了福身：“乐公子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乐号走近几步，目光在她身上转了圈，“上次在书房没来得及细看，你这丫头看着清秀，倒是比许韵那朵娇花多了几分韧劲。难怪魏也会对你另眼相看。”

　　他的话里带着探究，像在掂量一件货物。木灵警惕起来，正想退开，却见乐号忽然打开锦盒，里面竟是一支金步摇，样式华丽，与许韵丢的那支极为相似。

　　“这步摇，你认得吗？”乐号拿起步摇，在她眼前晃了晃。

　　木灵心头一紧：“不认得。”

　　“不认得？”乐号挑眉，“可有人看见，春桃被杖责那日，你在花园假山附近徘徊过。许韵的步摇就是在那儿找到的，你敢说你没见过？”

　　木灵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乐号这是在试探她？还是想栽赃她？

　　她定了定神，缓缓道：“那日我从书房回来，确实路过假山，却从未见过什么步摇。乐公子若是不信，可去问守在假山附近的侍卫。”

　　她记得那日回来时，隐约瞥见假山后有侍卫的身影——想来是魏也安排监视她的暗卫。

　　乐号看着她镇定的眼神，收起步摇，忽然笑了：“我就随口问问，你别紧张。”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不过我得提醒你，魏也那个人，心狠得很。你现在觉得他对你好，可真到了关键时候，他说不定第一个就把你推出去当挡箭牌。”

　　木灵的心沉了下去。乐号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她清醒无比。

　　“多谢公子提醒，奴婢省得。”她福了福身，转身就要走。

　　“等等。”乐号叫住她，“下次见了魏也，替我问声好。就说……南疆那边，有消息了。”

　　木灵脚步一顿，没回头，径直离开了后院。

　　她知道，乐号说的“南疆”，定与魏也书房里的《南疆舆图》有关。这两人看似亲近，实则互相提防，连传话都要借她之口。

　　而她这枚棋子，似乎正一步步被推向更危险的棋局中心。

　　回到墨韵轩时，苏先生正在翻一本旧账册。见她回来，老先生头也没抬地问：“乐号找你了？”

　　“是。”木灵不敢隐瞒，将步摇和南疆的事简略说了说。

　　苏先生放下账册，叹了口气：“这潭水，越来越浑了。”他看着木灵，“你可知乐号为何要告诉你这些？”

　　木灵摇头。

　　“他是想让你猜忌王爷，也想让王爷猜忌你。”苏先生道，“这朝堂之上，最忌讳的就是猜忌。一旦生了嫌隙，再好的棋子，也会变成弃子。”

　　木灵的心猛地一缩。

　　“那我该怎么办？”她忍不住问。

　　苏先生看着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要么，就彻底做枚听话的棋子，不问缘由，不争朝夕；要么，就变得比他们更狠，更能藏住心思。”

　　木灵沉默了。

　　做听话的棋子？她不甘心。

　　变得更狠？她做得到吗？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雪沫子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像在诉说着这王府里无尽的算计与挣扎。

　　她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那支练习用的箭矢，指尖被磨得生疼。

　　或许，她别无选择。

　　要想活下去，要想攻略魏也，她就必须长出獠牙，哪怕这过程会遍体鳞伤。

　　而此刻的后院，魏也正站在箭靶前，听着暗卫回报乐号与木灵的对话。

　　“南疆的消息……”他低声自语，墨眸里闪过一丝厉色。随即又想起木灵面对乐号时，虽有慌乱却依旧镇定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有点意思。”他拿起弓箭，一箭射穿了靶心，“看来，这丫头比我想的，要经摔打些。”

　　暗卫低着头，不敢接话。

　　魏也望着墨韵轩的方向，眸色晦暗不明。

　　乐号想借她搅局？

　　那就看看，这枚棋子，最终会落在哪一方的棋盘上。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