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掌心宠》无名桑见

3、3

　　墨韵轩在王府西侧的僻静处，一面临水，三面环竹，虽值寒冬，竹林落尽了叶，却更显清幽。

　　木灵跟着引路的婆子穿过抄手游廊，远远就看见檐下挂着的“墨韵轩”匾额，字迹清瘦挺拔，透着股文人风骨。进了院门，才发现里面竟烧着地龙，暖意融融，空气中飘着比书房更浓郁的墨香，还混着淡淡的纸浆气息。

　　正屋门口站着个穿青布棉袍的老者，头发花白，背有些驼，手里捏着个放大镜，正对着一卷展开的古籍细看。听见脚步声，他慢悠悠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木灵身上扫了一圈，没说话，又低下头去看那古籍。

　　引路婆子恭敬地福了福身：“苏先生，这是王爷送来给您打下手的丫鬟，叫木灵。”

　　苏先生“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婆子又叮嘱木灵几句“仔细伺候先生”“莫要冲撞了古籍”，便躬身退了出去。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木灵和苏先生两人，还有书页翻动的轻响。

　　木灵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她前世虽在博物馆做过兼职，却也只接触过装裱好的展品，哪见过这满屋子随意堆放的古籍字画？尤其不少卷轴连封套都没套，就那么摊在长案上，看得她心惊肉跳——这随便一卷，怕不是都能抵得上寻常人家十年的用度？

　　【系统提示：苏先生，原名苏墨，前朝翰林院编修，因触怒权贵被贬，后被魏也暗中救下，藏于王府。此人博通古今，尤擅书画鉴定，是魏也少数信任的人之一。】

　　木灵心头微动。魏也竟会救一个前朝罪臣？还让他看管自己最珍视的藏品？看来这苏先生对魏也而言，不止是“先生”那么简单。

　　她定了定神，走上前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奴婢木灵，见过苏先生。”

　　苏先生没抬头，指了指墙角的水桶：“去把案上的砚台洗了。”

　　木灵应了声“是”，拎着水桶去院角打水。井水冰得刺骨，她刚沾了水，指尖就冻得发红发僵，可不敢耽搁，赶紧提着水回来，取了软布，小心翼翼地擦拭案上的砚台。

　　那些砚台个个都不是凡品，有端砚有歙砚，还有一方看起来像是宋代的旧物，边角都磨得圆润了。木灵不敢用太大力，只敢用软布蘸着温水轻轻擦，连缝隙里的墨渍都一点点抠干净。

　　苏先生始终没再说话，只偶尔咳嗽两声，或是翻动书页时发出“哗啦”轻响。木灵埋头做事，不敢分心，直到将长案上十几个砚台都擦得锃亮，才又站回原地候着。

　　“会研墨？”苏先生终于放下了古籍，转过身来。

　　他离得近了，木灵才发现他眼睛虽浊，眼底却藏着精光。她连忙点头：“回先生，学过一点。”

　　原主记忆里确实有这回事——她小时候在私塾外听过课，帮先生研过墨，只是手法粗陋。好在木灵有“过目不忘”的技能，昨晚临睡前在柴房回忆原主那点零碎记忆时，竟把研墨的手法记得清清楚楚。

　　苏先生指了指案上的墨锭：“试试。”

　　木灵走上前，取了块徽墨，又用铜勺舀了温水注入砚台，手腕轻转，墨锭在砚心慢慢研磨起来。她刻意放慢了动作，力道均匀，转得圈也规整，不多时，砚台里就晕开了一团浓淡相宜的墨汁。

　　苏先生眯着眼看了半晌，忽然问：“你说你跟着老先生做过活，那老先生姓什么？”

　　木灵心头一紧。她昨晚编的那个“老先生”本就是随口胡诌，哪有什么姓名？

　　她定了定神，垂着眼睑低声道：“记不清了，那时年纪太小，只记得他总爱对着字画叹气。”

　　这话半真半假。原主确实在一户读书人家做过短工，只是那户人家早已搬离京城，查无可查。

　　苏先生没再追问，只是拿起她研好的墨，用毛笔蘸了蘸，在废纸上写了个“静”字。笔力苍劲，墨色均匀，显然对这墨很满意。

　　“往后你就负责研墨、扫尘、晒书。”他放下笔，慢悠悠道，“这里的东西，碰坏一样，你十条命也赔不起。”

　　“是，奴婢省得。”木灵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算是暂时站稳了脚。

　　接下来的几日，木灵便在墨韵轩安下身来。每日天不亮就起身，先烧热水伺候苏先生洗漱，再去打扫屋子、晾晒容易受潮的古籍，然后就是守在案边研墨，听苏先生偶尔点评几句字画。

　　苏先生话不多，性子却不算难伺候，只是对古籍字画看得极重，哪怕木灵擦桌子时多碰了一下卷轴，他也会沉下脸来训斥。木灵谨小慎微，凡事都先问过他，倒也没出什么错。

　　只是……她几乎见不到魏也。

　　墨韵轩本就偏僻，魏也似乎也极忙，除了送新的古籍进来时会派侍卫来，他本人竟一次都没踏足过。

　　【系统提示：魏也近期忙于朝堂事务，每日仅晚间会来墨韵轩小坐片刻。】

　　木灵看着系统面板上那停滞在5点的好感度，有些发愁。照这样下去，别说100%，怕是连10%都难。

　　这日午后，她正踩着梯子给书架顶层的古籍掸尘，忽然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不同于侍卫的沉重，那脚步声轻缓，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一步步靠近，让她握着鸡毛掸子的手都紧了紧。

　　是魏也。

　　她下意识想从梯子上下来行礼，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猛地一晃——手里的鸡毛掸子脱手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落在刚迈进院门的魏也脚边。

　　木灵心头咯噔一下，魂都快吓飞了。

　　她这是什么运气？上次打碎茶杯，这次用鸡毛掸子砸王爷？

　　魏也停下脚步，墨色的眸子落在脚边的鸡毛掸子上，又缓缓抬起，看向梯子上脸色发白的木灵。他没说话，可那眼神里的寒意，比院外的寒风还要刺骨。

　　苏先生从屋里走出来，见状皱了皱眉，却也没多言，只低头翻着手里的书。

　　木灵死死抓着梯子扶手，指尖泛白，喉咙发紧：“王、王爷……奴婢不是故意的……”

　　魏也弯腰，用两根手指捏起那鸡毛掸子，掸子上的绒毛沾了灰，蹭在他玄色锦袍的衣摆上，留下一小片灰痕。

　　他盯着那灰痕看了片刻，忽然抬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却没半分笑意：“木灵，你这是跟本王的东西，犯冲？”

　　前有茶杯，后有鸡毛掸子。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木灵浑身发冷。她知道，这若是换了别的丫鬟，此刻怕是已经被拖下去杖毙了。

　　她咬着唇，急中生智，顺着梯子往下爬了两级，站稳了些，才福身道：“王爷恕罪！是奴婢笨手笨脚……只是这书架顶层积了灰，奴婢想着王爷或许会来看书，怕污了王爷的眼，才想着赶紧打扫干净……”

　　这话半是求饶，半是表忠心，还暗暗捧了魏也——您常来，所以我才这么上心。

　　魏也捏着鸡毛掸子的手指顿了顿，墨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扫了眼那高高的书架，又看了看木灵冻得发红的指尖，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嗯”。

　　“下来。”他说。

　　木灵连忙从梯子上下来，垂着头站在一旁，不敢看他。

　　魏也走进正屋，目光扫过案上刚研好的墨，又落在摊开的一幅字上——是苏先生方才临摹的王羲之行书。他拿起那幅字，指尖在纸面轻轻拂过，忽然问：“这墨是你研的？”

　　木灵心头一跳，低声应：“是。”

　　“比上次书房见的，好些了。”他淡淡道，将字放回案上，“苏先生，上次让你找的《南疆舆图》，找到了吗？”

　　苏先生点头：“在西厢房第三个柜子里，已经裱好了。”

　　魏也“嗯”了一声，转身往西厢房去。经过木灵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发间——那里沾了点灰尘，想必是刚才爬梯子时蹭到的。

　　他没说话，径直走了过去。

　　木灵却紧张得后背都汗湿了，直到西厢房的门关上，才敢悄悄松口气。

　　【叮——魏也对宿主的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8（略有印象）。】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木灵愣了愣。

　　这就……加了？她刚才明明差点又冲撞了他。

　　难道是那句“想着王爷或许会来看书”起了作用？还是……他真的觉得她研的墨变好了？

　　她正琢磨着，忽然看见苏先生朝她看过来，眼神里带着点探究。木灵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案上的宣纸。

　　西厢房里，魏也展开那幅《南疆舆图》，指尖在图上缓缓移动。他的余光瞥见窗外——木灵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用软布擦拭他方才碰过的那支毛笔，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他眸色深了深，指尖在舆图上的某个城镇停住，那里标注着“瘴气弥漫，生人勿入”。

　　片刻后，他收起舆图，走出西厢房。

　　“这图本王带走了。”他对苏先生说，又看了眼木灵，“往后研墨不用太浓，本王不喜。”

　　木灵连忙应：“是，奴婢记下了。”

　　魏也没再说什么，带着舆图离开了墨韵轩。

　　直到那道玄色身影消失在院门外，苏先生才放下手里的书，看着木灵道：“你这丫头，胆子倒大。”

　　木灵不解地抬头。

　　苏先生哼了一声：“王爷的心思，岂是你能揣度的？方才那句话说得巧，可多说多错，你好自为之。”

　　木灵心头一凛，连忙福身：“谢先生提醒，奴婢记下了。”

　　她知道苏先生是好意。魏也这样的人，心思深沉如渊，她今日不过是侥幸蒙对了一次，若真敢刻意揣度，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只是……

　　她看向魏也离去的方向，心里那点刚刚燃起的小火苗，竟没被方才的惊吓浇灭，反而隐隐旺了些。

　　8点好感度，虽然依旧低得可怜，却让她看清了一点——这个反派王爷，似乎并非全然的冷血。

　　至少，他给了她两次机会。

　　而这墨韵轩，果然是接近他的好地方。

　　只是她没看见，院墙外，魏也停下脚步，对身后的暗卫低语了一句：“查清楚了吗？她小时候确实在城南张秀才家做过活，张秀才去年病故了。”

　　暗卫低头：“是，查得属实。张秀才生前确有爱点评字画的习惯。”

　　魏也指尖摩挲着袖中的舆图，墨眸里晦暗不明。

　　一个孤女，能从洒扫丫鬟走到墨韵轩，还恰好懂些字画……是巧合？还是……

　　他抬眼望向墨韵轩的方向，那里竹影摇曳，安静得像从未有过波澜。

　　可他总觉得，那片安静之下，藏着什么他还没看透的东西。

　　就像那南疆的瘴气，看着无害，实则能轻易吞噬人命。

　　他倒要看看，这个叫木灵的丫鬟，到底藏着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