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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迷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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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和煦明媚,微风轻拂过林间繁茂枝叶,树影婆娑间,斑驳的光影在草地上轻轻摇曳。鸟啼清脆婉转,应着身后河流舒缓不息的潺潺水声,置身于此,让人不禁有种万虑具净,神宁心安之感。
倘若……那河中沐浴之人没有时不时朝她泼水的话,便更好了。
星漪拧了一把右手的袖口,几滴水珠顺着指缝淅沥沥地滴落,皆是某个无聊之人兴之所至的“杰作”。
她无奈道:“洛姑娘,莫要再闹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不仅毫无愧意,反而漾开几分戏谑的笑意:“下来一起啊?”
星漪背对河面伫立如松,婉拒地十分果断:“你自行享受便好,我在这替你把风。”
“我发现你是真不爱洗澡。”
“……我有用净尘诀。”说得她好像很脏一样。星漪垂下眸,暗自腹诽。
“那怎么能一样?洗澡多舒服,别杵着了,快来。”
哗啦啦又是一阵水声,星漪仿若预判般向旁边挪了一步,从身后泼来的水落入草地,以坚定的沉默拒绝邀约。
再怎么说,共浴未免也太……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回想两人离开无止城已有数日,为了填饱洛梓涵的肚子,她们一路狩捕灵兽来到这深山老林,没了人烟,对方似乎也愈发无所顾忌。
方才寻到河边,星漪见那河水清冽澄澈,本想浅尝一口,结果刚掬一捧,余光便见一抹白花花的身影一闪而过,扑通跳进河里,溅了她一脸水。
再看岸边,只余地上一堆衣衫堆叠散乱,哪还有洛梓涵的影子?
水也顾不上喝了,星漪只能连忙背对河岸,等着洛梓涵玩够了自己回来。抬手将鬓角一缕湿润的发丝勾到耳后,指尖触及的温度微微发烫。
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切,没劲。”
星漪抿唇沉默,只假作没有听到对方的抱怨。
随即,身后水声哗啦作响,一道身影从她背后越过,几步走到了前头。
星漪下意识转眼望去,只见那人身上只着一件单薄内衫,未干的水迹深深浅浅地晕开,勾出柔韧的背脊线条。垂落腰间的白色发尾犹自滴着水珠,一路蜿蜒,行动间衣料紧贴,线条几乎清晰可辨。
星漪表情瞬间僵滞,瞳孔震颤不止:“洛姑娘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湿着怎么穿?我又没光着,等干了再穿。”洛梓涵回过头,似是觉得星漪反应有趣,她扬起手中的外衫搭在肩头,金瞳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神色意味深长:“小苦瓜,你在那激动什么?我有的你不是都有吗?”
星漪猛地回神,像是被烫到一般急急别开脸,一连串净尘诀手忙脚乱地朝对方丢过去,催促道:“这、这于礼不合!你快将衣衫穿好!”
“……啧。”
一阵细微的布料摩擦声窸窸窣窣地响了一会儿。
星漪僵着身子,直到那声响歇下,又静默了片刻,才像做贼似的偷偷瞄去一眼,见那人已穿好衣物,终于松了口气。
她不自觉抬手抚上胸口,受惊的心脏似是仍有余悸。心想这洛姑娘还真是……行事百无禁忌,总能这般出其不意地,让人措手不及。
忽然,一条发带被递到面前,星漪疑惑抬头。
“绑头发。”洛梓涵理直气壮地要求道:“要跟你一样的。”
星漪:“……”
认命地接过发带,将那一头白发妥善梳理束好,两人继续踏上了旅程。
星漪觉得,洛梓涵好似一个谜。
以往,那夸张的食量只会让她觉得荒诞,此刻却令她心生忧虑——对方的极限在哪里?又究竟被消耗到了什么程度?
然而洛梓涵对此只字不提,表面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偏偏对进食这件事尤为执着,这让星漪很是不安。
想起自己的过往,星漪能理解谁都会有些不堪回首的经历。她不知道自己能为对方做什么,只能默默相伴,陪着洛梓涵走遍山野,寻觅一切可果腹之物,以填补那深渊般的无尽食欲。
也……需得容她些时间理清心绪,想清楚该以何种姿态与心境,去面对那位那静候她归去的月枢长老。
两人并无既定目标,只随性而往,不知不觉间出了山林,找到了一条不太起眼的土路。
既有路,便说明有人。
洛姑娘跃跃欲试地表示,近日吃够了生冷野味,是时候尝尝人间烟火气了。
无止城内欠债三十万的往事历历在目,星漪连忙对洛梓涵百般叮嘱,叫她这次绝对不能再惹麻烦。对方从善如流地应下,也不知听进了多少。
两人沿着路走了很久,脚下杂草依旧茂密,不像是有人常走的样子,莫非此路已荒废?
星漪心中疑惑,忽然发现耳边出了呼啸而过的风,便只有她们二人行走的声音,原本清脆的鸟鸣不知何时已绝迹,连虫豸的窸窣声也消失不见。
“哦?前面有东西。”
星漪回过神,顺着洛梓涵说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远处一片错落的房屋,看样子,似是一座村子。
只是此刻日头渐落,却不见炊烟升起,怎么看都太过安静了。
星漪微微蹙眉,欲言又止,洛梓涵却已经加快脚步。见状,她不由一顿,心道许是自己多心,便压下忧虑,跟了上去。
待到村口,夜色已临。
朦胧月色下,不见丝毫灯火。一栋栋屋舍静静伏在黑暗中,有的屋顶已坍塌大半,有的墙体开裂歪斜,却还勉强立着,破开的门窗空荡荡的,如同一只只空洞的黑眼,直勾勾地注视着外来者。
村道上杂草齐腰,碎石遍布,破烂的布条系在枯树的枝头,随风轻轻飘动,犹如吊诡的幡旗。
这俨然已是一座荒村。安静太过,光是走在其中,便令人心生不适。
星漪深吸一口气,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说道:“洛姑娘,我们还是……”
话音未落,便见洛梓涵已奔向前方不远处的一口井。
那口井的井绳早已断裂,垒砌井石的缝隙间钻出杂草丛生,看上去俨然是一座早已无人光顾的枯井。
可偏偏就这样一口井的井口上,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红色盒子,那色泽异常鲜明艳丽,好似生怕旁人在这模糊不清的夜色中注意不到一般。
星漪眼皮一跳,连忙开口:“别碰——”
然而为时已晚,只听咔嗒一声脆响,洛梓涵已拨开上面的锁,掀开盒盖的同时,嘴里还不住嘀咕:“路边看见个宝箱,必须得打开看看。”
星漪呼吸一窒,整个人也随之僵在了原地。
只见洛梓涵看着盒内一脸失望,伸手扒拉里面的东西:“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星漪的心稍稍落下,凑过去细瞧,发现里面是一些步摇、耳坠、铜镜和梳子之类的女子物件,还放了一些花生瓜子,令人摸不着头脑。
“谁在这放了一堆破烂。”
“许是哪位姑娘路过时将它遗落在此。”星漪思忖着,随即就见对方一脸扫兴地伸手抓了一把瓜子出来,忍不住说道:“莫要乱动人家东西。”
“这是补偿,谁让它害我白期待一场。”洛梓涵说着,竟顺势在井口边缘坐下,捏起手心里的瓜子便要往嘴里送。
星漪无语,想问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忽地一股白烟迷了眼,来不及反应,便生生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星漪扶着脑袋晕乎乎的从地上爬起,发现荒村枯井已然消失不见,只有一顶鲜红的轿子静静落在不远处,鲜艳的让人头皮发麻。
盯着那轿子静默良久,星漪没有凑过去。毕竟再傻的人,也能看出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转头搜寻洛梓涵的身影,毕竟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那人,于是转头环顾四周,开口唤了一声:“洛姑娘?你在吗?”
“这呢。”
洛梓涵回应得倒是及时,星漪寻音望去,却发现声音正是从那顶红骄子里传出来的。
“……你去那里做什么?”星漪深吸一口气:“玩闹总该有个限度。”
“不知道啊,一睁眼就在这了。”
星漪心中一紧,小心走到那红轿前,试着掀开轿帘,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弹开了,她捏着微微麻痹的指尖,蹙起的眉头渐深:“你能出来吗?”
咚咚、咚咚……
眼前的红骄左右晃动了起来,好似有什么要从里面冲出来。这诡异的景象令星漪背后隐隐发凉,忍不住后退几步。
片刻,那晃动停了下来。
“有点意思……用蛮力好像不太行,你觉得跟上面借点雷劈两下怎么样?”
“……你是说,雷劫?”星漪神色复杂,总觉得洛梓涵这个提议,似乎比眼前这顶诡异的轿子更危险。
可雷劫毕竟波及太广,且听洛梓涵先前所言之意,天道似是有意针对。先前城主府那次,是有十方衡的法宝防御,此刻唯有她们二人,若真引来落雷,怕是不好收场。
思虑片刻,星漪道:“你且等等,我来试试。”说着,她便要调动灵力,尝试从外面突破。
然而下一刻,那轿子却在她眼前摇摇晃晃地浮了起来,仿若有四个看不见的轿夫各抬一边,将轿子扛了起来。
“?!”星漪整个人怔愣原地,随即便见那轿子一颠一颠地向前飞去。她连忙回神,压下心中万般惊愕,快步追上:“等等!你要去何处?站住!”
凝神催动体内冰寒的灵力,手持冰剑向前挥去,只见冰层裹住半个红轿,却并未让其停滞分毫。
星漪担心轿中的洛梓涵,不敢再随意进攻,只能追在后面喊道:“洛姑娘,你可还好?”
“我没事儿啊。”轿中传来一声回应,末了还伴随着嗑瓜子的声音:“哎哟我……呸呸呸,真难吃,也不知道放多久了。”
一时无语凝噎,星漪忍住扶额的冲动,说道:“你无事便好,轿子自己飞走了,我拦不下它,且先看它要到哪去,别担心,我会一直跟着的。”
“哦行,那你多跟我说说话吧,我有点紧张。”
“你?紧张?”星漪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在此般情境下,还能淡定嗑瓜子的人会说出来的话?
“毕竟是头一回坐花轿,谁心里还能没点忐忑呢。”
星漪幼时便入了仙门修行,对凡界的婚嫁习俗只有个模糊的印象,方才初见这轿子虽是觉得诡异,却也没往那方面想。
虽然……红彤彤的颜色确实很喜庆,可这夜深人静,四周又空寂荒芜,这轿子孤零零地出现,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接亲来的。
此时听洛梓涵这话,她便疑惑对方坐在轿内,应是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才对,于是问道:“你怎知这是花轿?”
“嗯?原来不是啊?我看这里面密密麻麻全都是大白囍字,还以为是传说中的花轿呢。”
星漪:“!!!”
猝不及防一口冷气倒抽入肺,她当即脱口而出:“别怕!我定会想法子救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