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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值得 ...

  •   直面星漪和姒璃同时袭击,十方衡却只冷哼一声,先是运气抬手以掌轰退星漪,随即一个侧身,抬脚将姒璃枪锋踩于脚下,再动不得分毫。
      “不自量力!”十方衡以掌作刃,便要向姒璃挥下,却忽然发现手上不知何时覆了一层霜,眼中不由诧异。
      轰隆隆——
      滚滚重云不知何时在上空汇聚,遮蔽天光,雷霆暗涌,引起狂风大作,竟已是快要落雷之兆!
      至此,十方衡脸上终于控制不住再现惊愕:“这是什么……雷劫?是谁要渡劫?!”
      “早就说让你们快点结束,现在好了,有劫大家一起渡!”上空传来洛梓涵的声音,但从语气听起来,也知她此刻并不轻松。
      另一边,被击飞的星漪挣扎着爬起,每一个动作都撕扯着她几近破碎的身体。她猛地咳出一口血,大片猩红洒落,在脚下汇聚,又向四处蔓延。
      她没撑住,又跌了回去。
      星漪伏在地上艰难喘息,恍惚间,她发现那滩血泊中,竟混杂着不知名的碎肉残片。
      她怔怔地望着那片刺目的红,忽然明白——十方衡方才绝无留手之意,那一击本该致命。而自己之所以还能残存一息,恐怕只是因为……那异于常人的诡异体质。
      星漪抬起头,在模糊的视野中,找到了那个在巨大法器之下,依旧苦苦支撑的身影。
      天雷就要落下,可她却再也无力爬起,洛梓涵被法器牵制无法脱身,小掌柜也还在此处。
      应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正当此时,姒璃的怒吼传来:“十方衡!雷劫落下,别说城主府,方圆数里必将化为乌有!你外甥女就在我身后的房间里躺着,你若想看着她死,那便接着战!我奉陪到底!”
      “什么?!镇岳圭!!”
      只见,那压制着洛梓涵的巨大法器徒然升空,橙黄色的半透明光罩骤然向四方扩展,仿佛将整片天地纳入另一重时空,光晕流转间,映现沧海桑田、山河更迭不息的浩瀚之景,厚重苍茫。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天雷接连落下,轰鸣声震耳欲聋,而光罩却始终岿然不动。
      无论如何,至少在这一刻,星漪是真的松了一口气,意识逐渐沉重,浑噩中,似乎有人将她揽起。
      “你怎么又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
      星漪强撑开眼皮,看着洛梓涵眉头紧皱的脸,对方似乎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是力量消耗太多了吗?她动了动嘴唇,说道:“带小掌柜走,我不该让你们一起来的……不该……”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别人?!”
      洛梓涵甚少有这般反应,星漪想,许是自己此刻的模样太过凄惨,吓到对方了,于是费力扯起一丝笑,说:“没事的,我应是死不掉……”
      “死不掉也会疼啊!你就不能对自己上点心吗!”
      星漪一时无言。她早已习惯与疼痛为伴,上心与否又能改变什么呢?又有谁会在意呢?
      她缓缓抬起眼,试图看清说出这番话的洛梓涵此刻的神情,可眼前模糊得愈发厉害,星漪努力了许久,什么也没能看清。
      “到底该怎么办?”
      “想要保护你,又怕改变你……”
      “可如果什么都不做,那让我这个时候来到你身边的意义又是什么……”
      耳边似是有谁在喃喃自语,无法辨别,亦无法理解。终是放弃了,她垂下沉重的眼皮,放任意识向黑暗沉沦。
      仿佛坠入水底,又似陷入幻梦。
      她化作一尾鱼,游遍千江万水,苦苦追寻,终于得见那座伫立云端的龙门。无数鱼儿跃出波涛,奋力争先,水花四溅,在阳光下洒作一弯绚丽的虹桥。
      她毅然加入其中,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风雨无阻,越跳越高。终于,她跃至虹桥尽头,在穿过龙门那一刻,天火落下,灼烧她的鳍尾,熔断她的鳞骨,撕碎她的心神。
      她挣扎着不肯退却,于烈火剧痛中塑就龙身,腾云一跃上九霄,啸吟千里荡波涛,那一刻,是前所未有的畅快与自由。
      可那自由却又转瞬即逝。
      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将她摄入无边黑暗,陌生的异常能量汹涌灌入体内,与她本源相斥,二者互相撕扯倾轧,龙身终是不堪重负,节节碎裂。
      残破神魂囚于暗无天光的混沌,无可挣脱。
      下一刻,梦中景象一转,她回到了小鹅村。
      年幼的她在河边被爹娘唤醒,那时,日光和煦,芦苇飘摇,他们说,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孩子。
      于是她有了一个家,还有了一个疼爱她的奶奶。
      邻家的小女孩名叫禾穗,时常来找她玩耍,她们时而去河边捡好看的石头,时而又在稻田里逮野兔,捉蚂蚱,禾穗会将编好的草环戴在她手腕,戏言要她以后做自己的新娘子。
      后来,双亲为了庆贺她的归家日,冒着大雨去镇上采买,路上遇了劫匪,双双殒命。村里人都道她爹娘是捡了个来历不明的丧门星回家,被克死了,唯有年婶子仍愿伸出援手,帮忙安葬了她的父母。
      那以后,她靠着上山捡柴换几枚铜钱,与奶奶勉强度日,可没过几年,奶奶也意外走了。村里人愈发觉得她晦气,手持铁叉将她撵出了村子。
      是师尊……在路边捡到了无家可归的她。
      也是师尊,带着她悄无声息地回到村子,帮她被村里人草草下葬的奶奶,妥善处理了后事。
      师尊说,走吧,我予你归宿。
      那人是谪仙乘光而来,仿若无所不能,更不会被她克死,于是,她便握住了那只向自己伸来的手。
      那手温暖、柔软,将她悉心教养。
      却也冰冷、残忍,杀她至亲挚友。
      为什么……
      腕间沉寂已久的痛再次浮现,愈发激烈,撕扯着星漪的意识,将她从混沌梦境中拽回现实。
      她睁开眼,不自觉攥紧剧痛的左手腕,却发现那曾数次被割开的位置,正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如活物般沿小臂蜿蜒蔓延。
      星漪愣愣盯着那蔓延的黑纹:“这是……什么?”
      许久,她沉沉闭上双眼。
      光阴十载,那人又怎会丝毫不知她不治而愈的诡异体质?
      难怪当初从容说着等你回来,好似笃定她永远无法逃开。原来连取血之后的片刻关怀,竟也都是精心预谋的安排。
      “师尊……师尊……”
      星漪蜷起身子,死死握住那节痛得似是要裂开的手臂,冷汗与泪水交织而下。她喉间哽咽,发出一声泣血般的低喃:“你好狠的心……”
      房门被推开,一道光打在星漪身上。
      “你怎么了?哪里疼?”有人快步冲到她身边:“你手怎么回事?!”
      “没、没关系,一会……就好。”星漪咬着牙,声音断断续续。想着身体总会自愈,忍忍便过去了,却还是止不住地发颤。
      那人沉默片刻,将她从榻上捞起,拥入怀中。
      星漪微怔,转头却只见对方被白发遮挡的侧脸。她虚弱地开口:“洛姑娘……这、不妥……”
      那双抱住她的手不见放开,洛梓涵的声音却在耳后响起:“我陪你。”
      这三个字落在耳中,不知为何竟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星漪的意识又有些模糊了,隐约间,似乎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可还没作多想,便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星漪再次醒来,看到的却是洛梓涵伏在床边睡得正沉。她撑身坐起,看向自己的左手,黑纹已褪,看上去并无异样。
      她心里松了口气。目光转到洛梓涵身上,却发现对方左袖洇着一片猩红。
      星漪眼中闪过诧异,又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手,并未发现血痕,随即又疑惑地看向洛梓涵左手的血迹。想了想,她伸手掀开对方袖口,可与此同时,那只手却收了回去。
      虽是转瞬,星漪却还是隐约看到了渗着血的伤口。她看着打着呵欠的洛梓涵,皱眉开口:“你受伤了?”
      “还不是因为那老不死的法宝。”洛梓涵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但没啥大事,不严重。”
      听了对方的说辞,星漪眉头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拧得更紧了:“你的嘴角为何也有血?”
      洛梓涵一顿,说:“那老不死……”
      星漪忽然出手掐住洛梓涵下巴,手指扒开那双嘴唇:“牙缝里也有血?”
      说着,她甩开对方的脸,转而一把抓住那只左手,掀开衣袖。
      看着那节小臂上满是渗血的牙印,星漪眼神渐冷,倏地抬眸盯着洛梓涵双眼:“你还有何狡辩?”
      “其实是有点痒才啃了几下,不小心啃破的。”
      星漪气息渐沉,双唇抿紧,静默片刻,冰冷开口:“撒谎。”
      洛梓涵闭上了嘴,一双金瞳望着她,神色复杂。
      星漪别开脸,不想深究那是什么,亦不想知道对方为何要这么做,此刻,她只感到愤怒。
      闭上眼,星漪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么多的人拼尽全力,结果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你却自己伤害自己,着实不该。”
      “我帮不了你什么,只想陪着你。”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更不需要谁陪着我!”陪什么?陪着一起痛?真是荒谬!星漪声音止不住地提高:“再重的伤我也会自愈,你莫要再做这种蠢事!”
      此番话音刚落,房间内寂静无声。
      星漪垂下眸,死死盯着放在腿上的双手,不敢去看洛梓涵的脸。懊悔的情绪一涌而上,如刀锋不断切割着她的心。
      她知洛姑娘绝无恶意,甚至……也许、可能是出于在意才做出这种事,她怎能用这般伤人的话来刺痛对方?
      可那值得吗?茫然与痛苦交织眼底,星漪心中却是清楚明白,为一个不会死去的怪物流血,如何值得?
      “……嗯,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先不打扰你了。”
      星漪肩头一颤,下意识拉住她的手,本已转身的洛梓涵停住动作,回头看了过来。
      那双眼很是平和,既无怨愤也无失望,却叫星漪愈发自责:“对不起……”
      “道什么歉?你这点攻击力对我来说不疼不痒的。”洛梓涵似是有些哭笑不得:“本来看你难得小发雷霆,我还想着赶紧消失不惹你心烦,怎么现在搞得好像做错事的是你一样?”
      难道不是吗?星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抬着头怔怔望着站在床边的人,喃喃道:“对不起。”
      “不许道歉,我喜欢你冲我发脾气。”
      “……为何?”星漪愈发不明白了。可随即,对方却忽然俯下身,双手将她的脸捧起,令她无法回避那金色的双瞳。
      “因为你在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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