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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他遇到了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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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且随仔细回想起和梁千芙第一次正式说话的那一天,虽然那天梁千芙很狼狈,但是想起那一天,他还心中还是有种卑劣的窃喜。
尽管当时她的眼泪是为了别人而流的。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十一月的一天。
十一月是一个让人哀伤的季节,没有十月的秋高气爽,没有十二月的鹅毛大雪,有的只是秋冬季节带给人的怅然。
梁千芙站在精神病院门口,回眸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生活了快一年的地方。她记得入院时白色的墙壁上爬着墨绿色的爬山虎,而今爬山虎颜色发黑,像荆棘一样慢慢裹挟着整栋大楼,缠上每个病人的脖子,然后慢慢收紧,在某个黑夜让人窒息。
从晚春到早冬,万物逐渐凋零,可对梁千芙来说她的生命力却在逐渐恢复,在即将喷薄而出的时刻,她终于出院了。
梁千芙那时才二十刚出头,脸上稚气未消,但依稀能看出她也是个明艳娇媚的美女,眼睛大大的,带着一丝迷茫,黑色微卷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她身上穿着白色的呢子大衣,头上戴了一顶黄色的针织帽,好像是哪个护士送给她的礼物,估计也是个练手的产物,帽子歪歪扭扭地趴在头上。
等待的时间很无聊,梁千芙踩着脚下的落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距离柳歆说好来接她的时间估计已经过了,她也腻了踩着脚下的叶子,搓了搓冻得微微发红的鼻尖,转而呆呆地看着橙红的夕阳渐渐被远处的荒野吞下,来年这片地一定会丰收,毕竟有了这么好的养料,不过前提是有人要在这荒地种下种子她在心中暗想。
一声鸣笛打断了梁千芙的胡思乱想,她顺着声音看向身侧的马路,一辆越野车慢慢停了下来。车窗摇下来后,柳歆大方的笑容出现在她面前。
那时的柳歆也很年轻,至少还没有皱纹爬上她的眼角,笑容也很纯粹。她是那种很典型的港式美人,戴着快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涂着红的发艳的口红,耳朵上还戴了大素圈耳环。
柳歆摘下眼镜,招呼她上车。
两人已经很久没见了,所以梁千芙一眼就发现柳歆变了,她记得之前柳歆的脸是有点婴儿肥的,现在瘦得下颌线都出来了。
“你真的瘦了好多啊,”柳歆上下打量着梁千芙,“外面冷,你快上车吧,带你去吃饭。”
梁千芙没想到柳歆会这样说,自己瘦了吗?
梁千芙老老实实坐到副驾,在系安全带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车顶前的镜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伸出手想去触摸镜子里的人,那个人瘦到脱像,眼窝有些凹陷下去,眼下还有淡淡的乌青,嘴唇也没了血色。
柳歆放墨镜时,看到了梁千芙的出神,一下拍掉了她的手:“干嘛呢,我要开车了,影响我看内后视镜了。”梁千芙讪讪收回手,不断摩挲着手,“原来那是我啊,好久没照镜子了,还有点不习惯我自己呢。”
“喂喂喂,你在那嘀嘀咕咕啥呢?我跟你说啊,你今明两天好好收拾一下啊,我订了去小樽的机票,咱们后天去玩哦,我都看好了,现在去正好能去滑雪,人还没那么多,我这两天陪你去选一下滑雪服,那个教练还要预约你知道吗,不过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等着去玩就行。哦还有,那个温泉,你是想在酒店里泡呢?还是去登别的温泉一条街泡呢?欸算了算了,你去了你自己看吧,看了再选好了。”柳歆大大咧咧地说着接下来的安排。
久久没有听到梁千芙的回答,柳歆略侧头瞥了一眼梁千芙,梁千芙目视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很平静。柳歆偷偷松了一口气,刚想继续往下说,一滴泪慢慢顺着梁千芙的眼角流下来,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梁千芙哭了,她还是没有表情,木木的,整个人看上去像座雕像,只有泪水糊满了整张脸,能证明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其实柳歆做好了准备的,可真的看到了她还是乱了阵脚。柳歆强压下心中的慌乱,缓缓减慢了车速,她不想点破,想了个蹩脚的理由:“额,那个现在天气凉,你没感冒吧,你要感冒了副驾的手套箱里有餐巾纸,你可以拿出来擦鼻涕。”梁千芙还是没动,柳歆不敢再看她了,也不敢再说话。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过了两三分钟,梁千芙开口了,声音还略带鼻音:“我刚刚哭了。”
这下换柳歆沉默了,她在内心中疯狂尖叫,梁千芙的坦诚让她不知所措,她真的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能不自觉地用指节敲着方向盘。
梁千芙没管她,自顾自说下去:“医生说哭了是好事,是一种情绪的宣泄。而且我真的已经好了,原本也不严重啊,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显得有点搞笑。”梁千芙说完轻轻笑了一声。
“嗯,是啊,没事的,”柳歆也稍微放松了一点,“其实我可以给你介绍新的小帅哥,我朋友他们那个影视公司最近一直在签新人演员,下次我带你去看我们公司签的那些小鲜肉。”
梁千芙欣然同意。车内气压回升了一点,柳歆打开窗户想通通风,吹散自己心理的担心。另一边梁千芙也给副驾的窗户开了条缝,慢慢吹着风。
就在岁月静好的时候,梁千芙幽幽开口,“我哭是因为感动,你对我好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真幸福。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不能骗我。”
“什么?”
“我真的没有妄想症,我是真的能看到他,你信我吗?”
“我信啊。”柳歆随口答道。
梁千芙一脸认真:“好,他是谁啊?”
柳歆惊得差点一方向盘把车拐绿化带上,风似乎又把她的烦恼吹回来了。她找了个路边把车停了下来。柳歆看着梁千芙,艰难开口:“你,你还好吗?”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应,柳歆都快疯了。
这段时间柳歆一直在咨询心理医生,虽然梁千芙之前的遭遇是可能会导致心因性失忆的,但医生也说这时小概率事件,不能这么狗血就让梁千芙遇见了吧?之前在精神病院里,医生是说过梁千芙是没主动提起过那个人,但也没说是因为她失忆了啊,现在怎么办,还要带她回去看医生吗?或许趁此机会正好让她忘记那件事,那个人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逗你玩的,我记得他,而且我看不到他的!”梁千芙在一旁笑得停不下来,“我又没有阴阳眼,怎么会看到一个死掉的人呢?”
梁千芙停止了大笑,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不过我仔细想,那件事不怪我。虽然这样说没有良心,但他的死确实也不怪我啊,我只是有点太内疚了,情绪不太好。我就骗骗你,你没看到你刚刚的表情,太搞笑了简直是。”
柳歆的大脑还没回过劲,没有被骗的愤怒,只是在琢磨那句“情绪有点不好”,苦笑了两声,这情绪不好了快一年,也折磨了她们快一年。
车继续行驶在公路上,柳歆这下是真的也没力气装出很开心了,反倒是梁千芙,一直叽叽喳喳的,“对不起嘛,你别生气了。我就是觉得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和我都有隔阂了,明明担心我,还装出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你刚刚说让我拿纸的那个时候,我都快憋不住笑出来了。”柳歆扯出勉强的笑容,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梁千芙突然一脸严肃地盯着柳歆的侧脸,把柳歆盯得心里发毛。
“你还是不相信我已经好了吧,”梁千芙有些生气,“是真的,说实话我跟他并没有太深的关系,只是我这个人道德感比较高罢了,你知道吧?还有啊,我真不喜欢他,只是年少不懂事的懵懂罢了。哦你知道吗?之前啊,我曾经在那个医院里看到过……”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的车程里,梁千芙向柳歆讲述了自己在精神病院的所见所闻,柳歆听着她这样喋喋不休的样子,由衷替她感到开心。
她看着这个被自己当成妹妹的小女孩叽叽喳喳的,开心不少,又不道德地觉得她有这段经历也是她的幸运,这在她以后的写作生涯里一定会带来不少灵感。
把梁千芙送到巷口的时候,柳歆还在劝她,“别回去了吧,你那个妹妹肯定又要骂你的,你去我家住吧。”
“没事的,我至少也得回去把衣服整理一下啊,不是还得和你去玩嘛。而且我有办法,她绝对不敢说我。”梁千芙下车,走到驾驶位的窗边,敲了敲车窗,示意柳歆把车窗摇下来,朝她招招手,让她凑近一点。梁千芙靠近她的耳边,“她要骂我,我就说:‘你再骂我,小心我犯病啊,精神病犯病时杀人可不犯法。’”
柳歆一下笑出声,直到现在她才终于真切感受到梁千芙这个小太阳终于回来了。两人在巷口挥手道别,梁千芙目送车子离开弯曲的小路。
当梁千芙朝着巷子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两侧暗黄的灯光扑在她身上,剥夺了小太阳的光辉。越往巷子深处走越暗,周遭的一切仿佛也失去了颜色,梁千芙也感觉自己在慢慢褪色,她摘下头顶的帽子,看着黄色逐渐加深。再快要看不见颜色的时候,梁千芙一抬头,到家了。
她的家在巷子最深处,巷头的那两盏路灯只有几缕能分到她家门口,不过家里看上去倒是灯火通明的。梁千芙重新带上帽子,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扇铁门。
即使已经很晚了,还是有一股红烧肉的味道在院中弥漫,她随意拍了拍手上的的铁屑,朝着大门走去,门没上锁,她推开了门,门“吱呀”一声,她试探性地迈了一只脚进去。一道和蔼的女声由远及近,“哎呦,蜜儿,你上哪疯跑去了,作业都没写完。红烧肉都要凉了,要不我给你去热一下吧,吃完你早点睡,作业明天写也可以。”
梁千芙在心里偷偷应了一声好,她总是这样,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果然,母亲一到门口,看到是她,笑容僵在了脸上,“是你啊千芙,我还以为是蜜儿呢”说着梁母尴尬地笑了两声,“你精神状态好点没,听那个谁,就你朋友说你生病住院了啊,妈也忙着照顾蜜儿,没时间去看你,”说到这,梁母像是想起了什么,“哦你这段时间先别住家里了,蜜儿马上要中考了,你也知道你不太讨她喜欢,你做姐姐的体谅一下妹妹,照顾一下她的情绪啊,妈知道你最懂事了。”
就算已经习惯了,但每次听到这种话她的心还是会抽一下。妈妈甚至没有关心过她得了什么病,连“照顾好身体啊”这种客套话都不屑用到她身上。她已经过了撒泼打滚地问妈妈为什么会不爱自己的年纪了,面对痛苦最好的方式就是装作不在乎。
“我回来拿衣服,等会儿就走,最多半小时吧。”
梁母看了眼时钟,总算还是让开了身子,看着梁千芙走上了楼梯,还不忘嘱咐一句,“快点啊千芙,一定要在蜜儿回来前整理好。”
梁千芙推开那个杂物间改的房间,走进去随手摸了一下桌子,上面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梁千芙没时间自嘲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抓紧时间收拾起自己的衣服还有杂物。
她环视这个住了二十几年的房间,原来二十几年的回忆,打包只需要十分钟。
梁千芙准备再检查一下,在床下面果然还发现了东西,是一本相册,打开第一页就是一张合照。照片里的她傻乎乎的笑着,对着镜头比耶,另一只手有些紧张地攥着衣角,和身后的男生隔了老远,勉勉强强能看到男生的脸。
男生身材修长,头戴式耳机随意挂在脖子上,黑色的T恤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线条流利的脖颈下是清晰的锁骨,下身配了一条普通的宽松的牛仔裤和黑色运动鞋。
橙黄的残晖从身后照到他的脸上,脸上的光影感很强,高挺的鼻梁和朱利亚诺·美第奇有得一拼。他的发型是很干练的寸头,显得眉眼更加凌厉。与之格格不入的是他的微微向上仰的嘴角。他看着梁千芙所在的那个方向,不过没有看向摄像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梁千芙轻笑一声,她都没想到还有这么早的照片。记得当时应该是她高中毕业了。
这个男生是当年梁千芙前几届的学长,他们之前是一个辅导班的,但两个人没说过话。在梁千芙毕业那年,他被母校邀请回来,作为优秀毕业生鼓励新一届的高考生。那个时候的梁千芙还是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女孩,想沾沾喜气,却又不好意思主动上去合照,只能这样获得一个心理安慰。
过去这么久了,他的名字早已经在她的记忆里被抹去了,只记得当时很惊讶的心情,她当时想上去问他一句——
“你怎么来了?”
现实与回忆错位,梁千芙看到大力推开门的梁蜜,气势汹汹地蹬着自己。梁蜜本身就被梁母养的很好,才15岁就有170,当然不是身高,是体重。
此刻的梁蜜像一个秤砣一样堵在门口,梁千芙慢悠悠塞好相册,拖着箱子就要往外走。
“问你话呢,你凭什么回来,这是我家。还有你刚刚把什么放箱子里了,是不是偷我家东西了?你个神经病,死小偷,把东西拿出来!”梁蜜伸手就要去抓箱子。
梁千芙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反手扇了梁蜜一巴掌,“嘴巴放干净点,作为你姐我先替社会上的人教教你。”然后梁千芙直接撞开梁蜜挡路的胳膊,全然不顾匆匆赶来的梁母和被打傻了的梁蜜,拎着箱子下楼。
在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下班回家的梁父,他皱眉听着楼上传来的嚎啕大哭。梁千芙想起了今天原本准备好的话术还没用呢,那用在梁父身上也行,子债父还,天经地义。
反正这个家里也只有梁蜜是他的亲亲女儿,既然梁父没把他当女儿,她也没必要把他当父亲。
梁千芙面无表情:“再骂我我就犯病,神经病犯病时杀人可不犯法。”
也就是说着吓吓他的,没想到梁父刚听完就仓惶而逃,梁千芙满意地从梁蜜的咒骂声中离开了这个地方,这时属于胜利的BGM。
走在巷子里,梁千芙突然感觉这好没意思,一切都好像失去了方向。她摸了摸口袋,原本想打车回她的出租屋,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手机落在柳歆的车上了。
她不知道该去哪,时间已经很晚了,她不想再打扰柳歆,只能蹲在巷子口,以昏黄的灯光为被,冰凉的大地为床,温热的泪水为线,写下契约,把自己牢牢捆在正常社会中。
阴影笼罩着梁千芙的面前,她当时目视着前方,为了看清是谁打破了她的独处时光,她不满地皱眉抬头看向来人。
来人和照片上的男生渐渐重合,岁月似乎没有太苛待他,只是柔和了他的眉眼。他弯下腰,和梁千芙保持了礼貌的距离,没有多余的动作:“梁千芙,好久不见啊。”
梁千芙既惊讶于这个人竟然知道她的名字,而且还能知道再次认出她。今天看见的那个憔悴的面庞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和高中时那个阳光明媚的女孩完全不同。
“啊……你哪位?”梁千芙下意识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记得我了吗?”男人摸向自己冒出小胡茬的下巴,无奈苦笑:“也是啊,我变了很多吧?要不你先站起来,地上凉,要我扶你吗?”
梁千芙呆呆地摇摇头,快速起身,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单纯又疑惑,倒显得他的处心积虑有些不堪了。
男人被她盯得不好意思,耳朵快速浮上绯红:“我是辛且随。我们高中见过的,我比你高几届。”
梁千芙点点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辛且随又挑起话头:“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呆着呢?”
梁千芙:“嗯,我就是在外面兜兜风。”
风从两人之间钻过,两人的呼吸交融,梁千芙觉得吸进去的气都是暖的,再看看两人之间近的有些过分的距离,梁千芙意识到刚刚自己站起来的时候离辛且随已经很近了,于是不经意靠在了墙上,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辛且随看到了梁千芙的小动作,也后退两步展示出友好:“别害怕,我没坏心思。不好意思啊,我其实是在这里夜跑的,刚刚路过了你们家门口,听到了里面的争执声音,但我,真我不是故意的。所以我就想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助的。”
梁千芙心直口快:“你都听见了你还来问我,我是和爸妈吵架了,手机还没带,现在回不去我自己的公寓里了。”
梁千芙总是有这种魔力,莫名其妙地坦白,让别人措手不及。
她说完这句话,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话有点太没礼貌了,特别是对于不熟的人这样说,懊恼地耷拉下脑袋。
辛且随没在意,反而笑了,眼眸一弯,眸光在她的脸上流转:“你还是那么幽默。我就住在这附近。”
梁千芙都已经做好了拒绝辛且随邀请她住在自己家里的主意,并且在心里唾弃辛且随这种不检点的行为,但没想到辛且随继续说:“所以我不着急回家,我把手机借你打车吧,反正这是我的备用机,”他脱下外套,掏了掏口袋,找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注意安全。”
看着梁千芙乖乖道谢并收下自己的东西,辛且随抿着嘴,压下心中的开心,他不敢看着她的眼睛:“你冷吗?我看你就穿了件卫衣,我的外套是干净的,今天玩上出来刚穿的。你要是不想穿直接拒绝也……”
话没有说完,梁千芙就接过了他手里的外套,自然地穿在身上,衣服长出一大截,她就把袖子挽上去,把衣服卷成自己的尺码,看也没看辛且随一眼:“谢谢你,我明天会洗好还给你的,连同你的手机,我回家后加一下你的威胁吧,你告诉我衣服送到那里就好。”
车的大灯照亮了昏黑的小巷,梁千芙上了出租车,摇下窗户和辛且随道别,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盯着辛且随的脸,后者屏住呼吸,不知道说什么,只干巴巴吐出两个字:“再见。”
梁千芙离开了巷子,却再次走进辛且随的眼。
他看着出租车出了巷子,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打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