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外NPC也要努力工作》昼煎二黄

11、内世界

　　梁千芙贴着红色且富有弹性的墙壁走了一圈，除了刚刚那扇门之外，还有一条深而宽的通道，不知道通向哪里。

　　经历了刚刚那么诡异的事，梁千芙现在是不太敢贸然行动了。

　　她就地盘腿坐下，思考起这里的情况，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两个人是掉到了某个人的身体里了，而那些屏幕上放着的就是这个人身体各个部分运行的情况。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和那家废弃医院一定有很大的关联。

　　“梁千芙，你还在吗？”门那边传来辛且随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梁千芙赶忙回应：“我在呢。你还好吗？”

　　辛且随：“还行，暂时死不了，你那有什么发现。

　　梁千芙把自己看到的和自己的想法跟辛且随分享了一下，辛且随听完表示赞同，两人统一把刚刚那个房间叫做总控室，把最大的屏幕称为视觉大屏。

　　“我们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属于人体中控区域，能看到身体各个部分运行的状况。因为，”辛且随咳了咳，稍微调整了一下状态，“我比你早来一点，所以我是看了视觉大屏上的内容的。而我现在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那个视频又开始播放了，看样子视频是循环播放的。你是在我消失后大概多久来到这里的？”

　　梁千芙托着脸颊陷入了回忆：“我发现你不见了之后，就立刻想下桌子去找你，前后也不超过3分钟吧。”

　　门那边迟迟没有声音传来。过了一会儿辛且随才说话：“可是我看这个重新播放了的视频，推算我至少比你早到15分钟。看来这个内世界的流速是要比现实世界快五倍左右的。”

　　梁千芙接着说：“还有啊，这个身体的主人是医生吧，而且还是个外科医生，那个视觉大屏上的画面像是在做手术。这也可能是我们从外科诊室掉到这里的原因。”

　　两人正讨论着，梁千芙的余光捕捉到了那条通道的异常。刚才还保持静止的通道开始不断收缩，之前还能容纳五六个人并排走，现在只能容纳大概两个人弓着背通过。

　　最主要的是，周围的空间也在逐渐缩小，因为地面一直在跳动，让她忽略了周围环境的变化，等意识到的时候，房间已经缩到了原来的一半。

　　梁千芙匆忙起身，大骂道：“我去！”

　　“怎么了？”门那边的辛且随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里的墙一直再往里压缩，再这样下去我要被挤扁了。”梁千芙贴到一侧墙边站好，不断关注着另一道墙移动的速度，眼睁睁看着那面肉墙不断朝自己逼近，墙上的肌肉纹理在她眼前不断放大。

　　“那你快进你刚刚说的那条隧道！”

　　“不行啊，”梁千芙望向近在手边的隧道口，艰难开口，“隧道也在缩！”

　　辛且随的声音也颤抖不稳：“你先别急，我从屏幕上看看隧道那头的情况。”

　　“我不会就死在这里了吧，真服了，辛且随你真是克我！”

　　“克星”一边安抚着梁千芙濒临崩溃的情绪，一边在无数屏幕中搜寻通道的踪影。他的目光在一个几乎全黑的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最终下了结论，他用尽浑身力气大喊，仿佛要震开那道阻拦两人沟通的门：“快进隧道，隧道里面的大小是没有变化的，快进去！”

　　梁千芙没有犹豫，一个闪身加下蹲，成功挤进了那条隧道，往深处跑了几步后，黑暗逐渐抹去了她的视觉，隧道也像是因为恐惧黑暗而停止了蠕动。

　　可她脑袋中的嗡鸣声没有停止，脚下像是被灌了铅，背靠着墙滑坐在地。她的腿不住地打颤，肌肉也隐隐作痛。梁千芙把头埋在胳膊里，血液从胸腔涌上脸颊，片刻后又慢慢褪去，脸上还挂着因生理性恐惧而流下的泪水。

　　这一切都让她无所适从，如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躺在舒适的婴儿床里，两只小肉手伸在空中抓空气，试图吸引母亲的注意，但身旁的母亲坐在椅子上，眼神已经模糊，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她想起自己年幼的孩子，想起身抱起孩子，却逐渐感觉到浑身乏力，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药瓶也随着垂落的手滚入床底。

　　“梁千芙，你还好吗？快回话！”辛且随高声询问，声音充满了黑暗的通道。梁千芙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紧咬着下唇，试图让眼泪流回：“没事，”刚说话梁千芙就意识到自己的鼻音很重，忙吸了吸鼻子：“我好得很呢，我又不怕黑。”

　　久久没有人说话，只有梁千芙的轻轻的啜泣声在隧道里回荡。

　　等声音渐渐变小了了，辛且随才悠悠说来：“那就好，我是怕你不行了我也出不去了。”

　　梁千芙恶狠狠地回道：“你不会安慰人可不可以闭嘴，”她用袖子一抹眼睛，咳了咳沙哑的嗓子，“你能看到我吗，现在我该怎么走？”

　　“别急，”辛且随看着大屏幕和面前横空出现的操控台，按下一个键，麦克风升起，他调试了一下：“喂喂，你能听见吗？我这里升上来了一个操作台，我现在在用麦克风和你说话，你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听着辛且随的声音不再是原始的嘶吼声，而是来自头顶。梁千芙不时抬脚，生怕地上的粘液会牢牢粘住她的脚，虽然看不见地上的情况，但黏腻的声音不减。她望着头顶上方的通道，一脸茫然：“可是，这里很黑欸，手电筒在包里，包没跟我穿过来，还在医院里。”

　　“让我来看看，”辛且随努力探出上半身，把各式各样奇怪的按钮收入眼底，面露难色，“那些按钮上好像没有写是控制什么功能的，我也不敢乱按啊。”

　　梁千芙摸着黏糊糊的墙壁，摸索着往前走，心里骂骂咧咧的，更加坚定了“男人真的不可靠”的想法。

　　通道里一点光都投不进来，不知道走了多久，通道里的气温慢慢升高，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哦，汗水已经流入了她的眼睛，匝得眼睛生疼，身上也变得黏黏的。她忍不住提出抗议：“辛且随，我要热死了，怎么越往里面走，越热啊。”

　　在总控室的辛且随已经得眼花缭乱了，还没有找到哪个屏幕上有通道口，他目前也不知道梁千芙会走到哪里。听到梁千芙的抱怨，他也有些烦躁，但还是心平气和地开口：“那我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帮你降降温。”

　　他把目光移到操控台上，粗略看了一眼。操控台上一共分布着5纯色的按钮，分别为红、蓝、绿、黑、白，每个颜色的按钮各有五个，按钮外观除了大小有区别之外，别的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还有一个摇杆，是选择屏幕用的。

　　辛且随跟梁千芙大概说了一下这个台子上的内容，顺便跟梁千芙打了个预防针：“那我按一下蓝色的按钮吧，蓝色给人就是很凉爽的感觉，你先继续……不对，等一下！”

　　这段对话以辛且随的大叫和破空声结束了。梁千芙心被揪紧了，冲着通道顶压低声音问道：“辛且随？辛且随？你怎么了？”

　　没有回应。

　　地面上似乎已经升腾起模糊的热气，烤化了梁千芙仅存的勇气。她也不敢继续往前走了，用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拉着衣服领子扇风，脑子里还在考虑能不能回去看看辛且随的情况。不过很快她就摇了摇头，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要是辛且随真出事了，她现在过去也只是送死。

　　在原地休息了一下，梁千芙已经汗如雨下了，后背的衣服紧紧贴着她的皮肤，像狗皮膏药一样，刚扯开不过一会儿就又粘到她的身上。

　　突然，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上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是辛且随疲惫的声音传来：“呃……”他想说什么，但传出来的只有从喉咙吐出来的气音，梁千芙听着浑身难受，那声音感觉是辛且随随时都有可能在她头上吐了一样，她赶忙止住辛且随的话头：“你先缓一下吧，不着急，等一会儿再说。”

　　辛且随咽下嘴里的酸水，一只手捂住嘴，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刚刚，视觉大屏上的，的视频放完了，我就，就又被转了一圈，看来是以15分钟一个循环。那个触手一直在捆着我的四肢，触感，就，就，就像是癞蛤蟆的……呕……”

　　梁千芙下意识抬手护住自己的头，又后知后觉发现应该堵住耳朵，表情扭曲又嫌弃。等辛且随吐干净了，他的嗓音沙哑，空气从残留的呕吐物中挤出：“走吧。”

　　听着辛且随能正常说话了，梁千芙也稍稍放了点心，不忘提醒了一句：“你按个按钮试试吧。”她继续往前走，燥热感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热了，甚至温度升高得比之前还要快。她看着身上脱得只剩下一件秋衣了，不死心地问：“没用吗？”

　　辛且随喘着粗气回道：“别急，我还没按呢。”

　　梁千芙边擦汗边向前走，她隐隐约约看到了前方有一个发光点，看来就是通道的出口了。因为看到了希望，她朝着希望快速跑去，听着脚下“啪嗒啪嗒”的粘液声，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抛之脑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跑起来之后她反而觉得周围的温度降低了，都不怎么出汗了。

　　看着亮光越来越大，梁千芙卯足了劲往前冲，但她不管怎么在腿上蓄力，跑步的速度都越来越慢了，她以为是自己力竭了，于是放慢了脚步。

　　周围的温度已经降到了适宜的温度，她慢慢往前走，可似乎抬腿都变得困难了。她站在原地，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伸出手在空中挥动，挥手的动作也像是开了慢动作，但她能清楚感受到自己是在用力的。

　　目前看来，真的是空气阻力变大了。

　　但什么也不能阻止她走到出口，就算爬她也要爬过去，她慢慢往出口的方向挪动，还不忘跟辛且随说话：“你刚刚按的是蓝色的按钮吗？凉快是凉快了，但是空气阻力也变大了，要不你再按一下按钮，看能不能取消掉吧，热就热点，我马上要到了。”

　　“好。”辛且随应下，随手暗灭了按钮。

　　瞬间，梁千芙感觉挂在身上的无形铁块没了，她总算能正常活动了，就是温度又有了升高的趋势，她往门口快跑几步。

　　白光在她面前越来越大，正当她马上扑入白光的怀抱时，辛且随惊恐的声音响起：“别过去！”

　　他的声音很响，震得整个隧道都在颤动，吓得梁千芙直接左脚绊右脚，直接平地摔了，整个人都往前滑了一段，手和脑袋都已经滑出了隧道。

　　平白无故被吓了一跳，还摔了一跤，梁千芙气得又想找辛且随好好说道说道，但当务之急是站起来，她都能想象出现在自己这个狼狈的模样。

　　她想手撑地站起来，可手下空空如也，她定睛一看，自己的半个上半身都悬在外面，下面是无尽的深渊。

　　吓得梁千芙脚下和腹部同时用力，把自己推回整个隧道里。她保持着趴着的状态，吓得眼前发黑，再往前一点，自己就要整个掉下去了。

　　坐起身看着前面，梁千芙发现这个深渊的另一边有一个小平台，上面有一扇门，看来她是要到那里去，可中间的距离少说也有六七米，她跳也跳不过去。

　　这时辛且随的声音传来，也被吓得不轻，一直在大喘气：“好险，你差点掉下去了，我也是刚刚才看到你这个通道的是通向你的，也算是有惊无险了，应该感谢我一下吧。”

　　梁千芙的心思压根不在他说的话上，敷衍地点点头。她打开自己的面板，查看自己的存活率，上面明晃晃写着：生存率85%。梁千芙拍拍自己的胸口给自己顺气，自己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她仍是心有余悸的样子，问辛且随：“现在这里我该怎么过去呢？”

　　“我暂时也没什么想法。我们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大脑，我推测你面前的是中央沟的位置，因为有很多屏幕上都有这样的沟壑位置。”辛且随冷静分析。

　　“所以我们是从急诊外科掉到一个医生的脑子里了？”

　　辛且随点点头：“大概是这样的，你先想着，我又要转圈去了。”他声音平静，对被挂着转一圈这件事已经毫无波澜了。

　　那头很快没声音了。

　　为了保存体力，梁千芙坐在地上，感受着背后隧道里的热气，迎面又受着从深渊吹来的风，凉快但带着丝丝腥味。

　　她的脑子里开启了头脑风暴，眼睛观察者中间这道巨大的沟壑。沟壑两边什么都没有，是一片刺眼的白，只有自己脚下的隧道和对面发着亮光的门。所以如果要攀爬过去似乎很困难，两边毫无受力点。

　　“我回来了。”

　　听上去这次辛且随的状态还不错，梁千芙跟他打趣：“哟，这回没吐了啊。”

　　辛且随：“都习惯了。闭上眼睛会好一点。”

　　气氛稍微轻松一点，但根本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她过不去。

　　梁千芙提出建议：“不如你按按按钮试试呢。”

　　辛且随操作遥感到梁千芙所在的那个画面，她正站在通道口处。辛且随鬼使神差般放大她所在的位置，没想到成功了，都能看清她的表情。

　　只见她嘴唇紧抿，纤长的眼睫毛颤了颤，像蝴蝶在抖动自己的翅膀。头发都已经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小脸也红扑扑的，她一直把手背往脸上贴，似乎是想降下脸上的温度。

　　这个样子让他想起当年他第一次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令人怜惜地抬眼看着她。

　　“快点，好了没？”梁千芙不耐烦又稍显粗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马上马上，你催什么？”

　　辛且随一次按下红、黑、白、三个颜色的按钮，都没有反应。当他按下绿色按钮时，画面开始剧烈震动，梁千芙也蹲了下去，降低自己的中心，手紧紧抓住通道出口的边缘。

　　沟壑里从下往上冒出一座桥，通体为亮绿色，看上去是金属制的，两侧都有抓手，安全性是能保障的，但是桥体很短，连整个深渊的四分之一都没有，还是过不去。

　　辛且随暗灭手下最小的绿色按钮，试探性地按了一下比它大一号的绿色按钮。沟壑又开始震颤，很快升上一座桥，还是一模一样的，除了比上一次的那个桥长了一节。

　　辛且随：“我明白了。”

　　他按下最大的那个绿色按钮，一座大桥骤然升起，梁千芙抬头望着面前的庞然大物，有些不确定：“我真的要上去吗？”

　　“你没别的选择。”

　　梁千芙把一只脚放在桥面上，使劲踩了擦，桥没有要坍塌的迹象，她快速通过，走到了对面的那扇门前。

　　那扇门和之前梁千芙死里逃生时抓着的那扇门没什么区别，只是高了一点。

　　怀着忐忑的心，梁千芙把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用力拉开了门。

　　眼前的一幕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时隔五六年，妄想症又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