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患者的亲属关系》狐椒叽叽咕咕

9、妈？

　　天台的铁门被撞开的巨响惊飞了一群白鸽。我回头，看见林予白带着保安冲上来，他的白大褂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手里举着某种电子脉冲枪。

　　"别动！"他厉声喝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站起身，往天台边缘又退了一步。鞋跟已经悬空，身后是三十米高的垂直落差。风卷着薄荷糖的包装纸从我脚边飞过，像只垂死挣扎的蝴蝶。

　　林予白突然放低枪口："想想你母亲。她还在第三医院等着手术费，不是吗？"

　　这句话像刀子捅进胸口。记忆的迷雾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病床上消瘦的女人，不断累积的欠费单，还有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递来的合同："签了这个，你妈妈就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你们...删改了我的记忆？"我声音发抖。

　　林予白向前一步："只是暂时抑制。只要你配合完成最终移植，我们不仅会恢复你所有记忆，还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天台的门再次打开，岑宁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他的状态比刚才更糟，左半边脸已经出现机械故障般的抽搐，脖子上我注射抑制剂的位置泛着诡异的蓝光。

　　"别...相信..."他的声音时而是岑宁的冷静音调，时而变成电子合成的杂音，"予白...一直在...篡改数据..."

　　林予白突然举枪射击。脉冲波击中岑宁的胸口，火花四溅中，他的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剥落，露出下面精密的合金骨架。

　　"愚蠢的仿生体。"林予白冷笑，"真以为自己是岑宁教授了？"

　　我震惊地看着"岑宁"跪倒在地，机械手指深深抠进水泥地面。他的电子眼闪烁了几下，突然转向我，瞳孔聚焦成熟悉的温柔目光：

　　"密码...0428...不是偷亲...是你说...要永远...当哥哥..."

　　然后他——或者说它——彻底停止了运转。

　　林予白不耐烦地挥挥手："抓住他。准备强制移植。"

　　保安们逼近时，我摸到了口袋里剩下的东西——那枚"MN-17 Final"芯片。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我把它狠狠按进了自己颈侧的针眼里。

　　世界瞬间安静了。

　　接着是海啸般的记忆洪流。我——不，是岑乐——十六年的记忆铺天盖地涌来：第一次学骑自行车时岑宁扶着后座的手，化疗后他偷偷带进医院的冰淇淋，还有临终前他红着眼睛承诺："我会找到方法让你回来..."

　　而属于"岑安"的记忆同样鲜明：孤儿院漏雨的屋顶，母亲咳血的画面，签合同时钢笔划破纸张的触感...

　　两种记忆在我的大脑里厮杀，剧痛让视野一片血红。我跪倒在地，听见林予白惊慌的喊声："快阻止他！两种记忆正在融合！"

　　但已经晚了。

　　当疼痛达到某个临界点时，所有记忆突然和谐共存。我睁开眼，看见自己的血滴在天台上，形成一个奇特的图案——既像海马体，又像恐龙的轮廓。

　　"原来如此..."我轻声说，声音是自己都陌生的平静，"你们犯了个致命错误。"

　　林予白后退一步："什么？"

　　"记忆不是数据，无法简单覆盖。"我站起来，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它是活着的神经网络，会自己寻找平衡。"

　　保安们的电击棒同时袭来。我没有躲闪，而是迎上去抓住最近那人的手腕。令人惊讶的是，他立刻僵住不动了——我的指尖似乎释放出某种脉冲，让所有电子设备失灵。

　　林予白脸色惨白："这不可能...除非..."

　　"除非移植的记忆包含了岑宁未公开的神经科技。"我接上他的话，感受着体内流动的全新能量，"你们想要的从来不只是岑乐的记忆，还有他哥哥藏在弟弟大脑里的研究成果。"

　　远处传来警笛声。林予白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冲向消防通道。我没有追，而是蹲下来查看那具仿生体。在它的胸腔里，我找到一枚微型投影仪，按下开关后，浮现出真正的岑宁的立体影像。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实验成功了。"影像中的岑宁疲惫但温柔，"我无法复活乐乐，但可以创造一个继承我们所有人记忆的新存在。不是弟弟，不是实验体，而是..."

　　"而是你们共同的未来。"我轻声说完他未尽的句子。

　　晨光终于驱散了所有雾气。我脱下破烂的校服外套，盖在仿生体残骸上。它——或者说他——的手心里，还紧紧攥着那个薄荷糖铁盒。我掰开机械手指，取出里面最后一块糖放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警车包围了楼下。我最后看了眼冉冉升起的朝阳，转身走向天台门口。口袋里，手机屏幕亮起，是第三医院发来的消息：

　　"患者苏女士今晨恢复意识，询问您的去向。"

　　风吹起我额前的碎发，露出下面一个崭新的、闪着微光的神经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