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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打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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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车在盘山公路上疾驰,轮胎碾过积水溅起一片银光。我死死攥着车把,指节发白,岑宁塞给我的注射器在口袋里随着颠簸不断撞击大腿。后视镜里,疗养院的灯光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浓稠的黑暗。
转过第七个弯道时,车灯照见了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林予白撑着黑伞站在护栏边,白大褂下摆滴着水。他抬手拦车的动作优雅得像在指挥交响乐。
我猛拧油门从他身边掠过。后视镜里,他的身影突然扭曲拉长,像被按了快退键的录像般急速后退,最终消失在雨幕中。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凌晨3:17,数字泛着诡异的绿光。
岑家别墅黑漆漆地矗立在山腰,像头沉睡的野兽。我从厨房窗户翻进去,智能家居系统突然启动:"欢迎回家,岑乐少爷。"
阁楼的地板吱呀作响。我跪在小时候发现的那个纸箱旁边,指甲抠进木板缝隙——那里确实有个暗格。金属密码箱冰凉地躺在灰尘里,显示屏泛着微弱的蓝光。
"密码是你第一次偷亲我的日期..."
我颤抖着输入那个雨夜的日期:0928。箱盖弹开的瞬间,阁楼的灯泡突然炸裂。借着手机光亮,我看见箱子里整齐码放着几十个U盘,每个标签上都写着"MN-17"和日期。最上面那个贴着今天的日期,旁边是张泛黄的便签纸:
"给十年后的我:
如果实验成功,当你看到这条消息时,应该已经成功将乐乐的完整记忆移植到志愿者大脑中。记住,无论新载体表现出什么行为异常,那都是乐乐在适应新环境的表现。
——岑宁,2013.12.20"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加密视频自动播放。画面里,十六岁的岑乐躺在手术台上,头顶连接着密密麻麻的导线。镜头转向操作台,二十岁的岑宁正在调整仪器参数,陈教授在旁边记录数据。
"哥..."视频里的岑乐突然睁开眼睛,声音虚弱,"新身体会疼吗?"
岑宁的手停顿了一下:"不会,就像做场梦。"
"那他会记得自己原来是谁吗?"
这次回答的是陈教授:"记忆覆盖是个渐进过程。理论上,宿主原有记忆会逐渐被你的记忆替代。"
画面突然切换。同样的手术台,躺着十五岁的我——准确地说,是那个被选中作为"载体"的孤儿院少年。岑宁的声音从画外传来:"最后一次确认,你自愿接受记忆移植手术?作为交换,岑家会支付你母亲的全部医疗费用。"
少年点点头,眼神空洞:"反正...也没人在乎我是谁。"
视频戛然而止。阁楼陷入死寂,只有我急促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回荡。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注射器,金属管身已经被体温焐热。
楼梯传来脚步声。我猛地合上密码箱,却已经来不及了——林予白站在楼梯口,白大褂纤尘不染,仿佛刚才公路边的相遇只是幻觉。他手里举着某个电子设备,屏幕上跳动着熟悉的脑电波图案。
"真感人,不是吗?"他轻声说,"为了复活弟弟,不惜把一个活人变成行走的墓碑。"
我后退几步,后背抵上阁楼窗户。夜风卷着雨丝从缝隙钻进来,打湿了手中的便签纸。
林予白向前一步,电子设备发出"滴"的一声:"知道为什么选你吗?因为你的脑波频率和岑乐有92%的相似度,是最完美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我纵身从阁楼窗户跃出,坠落的过程中似乎听见岑宁在喊我的名字。树枝划破皮肤的感觉像被无数细小的记忆碎片刺穿,落地时口袋里的注射器硌得肋骨生疼。
别墅的警报声响彻夜空。我跌跌撞撞地跑向车库,却发现那辆摩托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那里,钥匙依然插在点火器上。后视镜里,阁楼的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像被点亮的记忆迷宫。
引擎轰鸣的瞬间,我瞥见三楼书房窗口站着两个人影:穿白大褂的岑宁,和穿恐龙睡衣的岑乐。他们同时抬起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公路在车灯下延伸向黑暗尽头。我单手把着车把,另一只手掏出那支注射器。针尖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像一把通往未知的钥匙。
仪表盘上的时间跳到4:17,油箱即将见底。远处出现一个路牌,上面写着"记忆诊疗中心前方2km"。我咬掉注射器的保护套,针尖抵上颈动脉的瞬间,突然想起视频里那个少年空洞的眼神。
他说:"反正...也没人在乎我是谁。"
针管里的蓝色液体在晨曦中泛着微光。我闭上眼,拧动油门冲向路牌指示的方向。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薄荷糖和消毒水混合的奇异味道——那是记忆的味道,是死亡与新生的味道,是岑乐与岑安正在融为一体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