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患者的亲属关系》狐椒叽叽咕咕

35、向来如此

　　我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实验台。试管架摇晃着倒下，玻璃碎片在脚边炸开，折射出无数个岑宁的脸——每一张都在对我说着同样的话。

　　"不可能..."我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下突然浮现出蓝色的纹路，像电路图一样蔓延到手腕，"我是岑安，我在福利院长大，我——"

　　记忆突然卡壳。六岁前的画面全是雪花点，只有零星的片段：恐龙睡衣、薄荷糖、还有一双总是揉我头发的手——那双手的主人没有脸。

　　岑宁拔掉注射器，后颈的疤痕正在发光。"MN-17从来不是记忆移植计划。"他拉开抽屉扔给我一个全息相框，"是人格备份。"

　　相框里，六岁的我和岑乐站在圣诞树前。我穿着红色毛衣，他穿着蓝色——等等，照片里的"我"脖子上有道疤，而"岑乐"手腕上戴着我的恐龙手链。

　　"我们被调换了？"

　　"不。"岑宁的声音突然变成双重音轨，混着机械的电子音，"当年死的那个才是岑安。"

　　实验室的灯光开始频闪，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被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终于决堤——十五岁生日那天，是我偷吃了岑乐的花生巧克力，是我在救护车上停止呼吸，是岑乐哭着抓住医生的白大褂说"用我的"。

　　"爸用你的身体复活了我。"我摸到后颈的疤痕，那里正在发烫，"所以我会对花生过敏...所以我有岑乐的记忆..."

　　岑宁的瞳孔完全变成了数据流的漩涡："你不仅是岑乐，你是所有实验体的集合体。"他调出全息屏，上面滚动着上百个名字，"MN-17需要能承载多重人格的完美容器。"

　　窗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三架银色飞行器悬停在实验室外，舱门印着记忆管理局的徽章。

　　"他们来收容器了。"岑宁猛地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整个实验室开始下沉，"跑！从通风管走！"

　　通风管窄得挤不进成年人，但我缩骨般钻了进去——这具身体记得所有逃生技能。在管道闭合前，我看见岑宁的白大褂被激光烧穿，他的血溅在全息屏上，把那些名字染成刺目的红。

　　我在黑暗的管道里爬行，手腕上的蓝光忽然组成导航箭头。拐角处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迹：「乐乐走这边」，旁边画着个恐龙笑脸。

　　——是十五岁的岑宁留下的。

　　管道尽头通向福利院的地下室。霉味扑面而来，墙上贴满了我小时候的涂鸦。最醒目的那幅画着两个手拉手的小人，一个标着"安安"，一个标着"乐乐"，但"安安"的脸上被刀划了个大叉。

　　角落里堆着十几个培养舱，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个"我"——从婴儿到少年。最近的舱体标签写着：「第17号载体，记忆融合度92%」

　　地下室的显示屏突然亮起，岑宁的脸出现在雪花点中："听好，你现在的记忆是拼凑的。福利院、妈、甚至小屁孩都是植入的假象。"他的影像开始扭曲，"唯一真实的是——"

　　信号突然中断。

　　头顶传来爆破声，灰尘簌簌落下。我扑向最里面的培养舱，里面蜷缩着个穿恐龙睡衣的少年。当我的手贴上玻璃时，他忽然睁眼，瞳孔里映出我惊恐的脸。

　　——那才是真正的岑乐。

　　培养舱的显示屏亮起倒计时：00:59...00:58...

　　警报声刺破耳膜，我转身时撞翻了架子。一个铁盒摔裂开来，里面滚出几十颗薄荷糖，每颗糖纸上都写着日期——全是岑乐的忌日。

　　倒数到00:30时，地下室的门被激光切开。穿银色制服的人影出现在烟雾中，枪口闪着红光。

　　"记忆载体CL-17，立即投降。"

　　我后退着踩到什么东西。低头看，是半张烧焦的照片：童年的岑宁搂着两个弟弟的肩膀，第三个孩子的脸被烧没了，只留下搭在岑宁肩上的一只小手。

　　手腕突然被抓住。培养舱里的"岑乐"不知何时出来了，湿漉漉的手指在我掌心划了个字母"H"。

　　——是小时候我们的暗号，意思是"回家"。

　　天花板轰然塌陷的瞬间，他把我推进了培养舱。液体淹没头顶时，我最后看见的是他颈侧和我一模一样的疤痕，正在发出耀眼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