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患者的亲属关系》狐椒叽叽咕咕

14、不知不觉

　　医院的走廊比记忆中更加昏暗。我刷开员工通道的门禁，荧光灯在头顶滋滋作响，将影子拉长又缩短。地下二层的空气带着陈旧的金属味，混合着某种消毒水的气息，闻起来像是被遗忘的时光。

　　护士女孩站在数据室门口，手里拿着两杯自动贩卖机的咖啡。她递给我一杯，塑料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在我手背上留下冰凉的触感。

　　"监控系统昨天拍到些东西。"她刷卡开门，电子锁发出"滴"的一声，"我觉得你应该自己来看。"

　　数据室里排列着老式显示器，中央控制台上积了薄薄一层灰。她输入密码唤醒系统，调出一段模糊的夜间监控视频。画面显示的是医院后花园，日期是三天前——正是我第一次收到神秘短信的日子。

　　"看这里。"她指向角落的长椅。

　　放大后的画面里，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坐在长椅上。即使像素模糊，我也能认出那个轮廓——岑宁。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身边坐着个穿恐龙睡衣的小男孩，双脚悬空晃荡着。

　　"时间显示是凌晨2:17。"护士女孩的声音发紧，"但那晚保安日志里没有任何访客记录。"

　　视频继续播放。小男孩突然转向摄像头方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一瞬间，我的颈侧疤痕灼烧般疼痛起来——那张脸分明是十岁的我。

　　"还有更奇怪的。"她切换到一个室内监控，"同一天晚上，你母亲的病房。"

　　画面中，苏女士的病床前站着那个"岑宁"。他俯身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什么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放大后能辨认出是一个薄荷糖铁盒。

　　"我们查了所有出入口监控..."护士女孩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没有他进入或离开的记录。就像..."

　　"就像幽灵。"我轻声说。

　　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所有屏幕同时闪烁，变成雪花噪点，然后跳转到一个陌生的界面：蓝色背景上，一行白字缓缓浮现：

　　"记忆是条衔尾蛇。"

　　护士女孩倒吸一口气："这是...岑宁实验室的老式屏保..."

　　话音未落，主显示器上突然开始自动播放一段隐藏视频。画面里是年轻的岑宁，背景看起来像是家里的书房。他对着镜头调整领带，神情疲惫但温柔：

　　"乐乐，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第七百三十一次实验成功了。"他顿了顿，"不，应该说，你成功了。"

　　视频里的岑宁拿起一个相框，里面是穿着恐龙睡衣的小男孩："十年前失去你后，我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方法。克隆、人工智能、记忆移植...直到发现量子记忆共振理论。"

　　他放下相框，直视镜头："你不是任何人的复制品，而是量子层面的记忆重构体。当足够多的记忆碎片在同一个载体中产生共振..."

　　视频突然中断，跳出一段脑电波图谱。我的目光落在频率分析上——那是我的脑波记录，但与普通人类有着微妙差异，在某些特定频段呈现出奇特的量子纠缠特征。

　　"天啊..."护士女孩捂住嘴，"所以他们不是在移植记忆...是在创造量子记忆纠缠？"

　　最后一个文件自动打开。这是一封信，日期是岑宁死亡前一周：

　　"亲爱的安安：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了。但请记住，死亡只是记忆的另一种存在形式。
　　你颈侧的接口不是控制装置，而是量子共振器。城市里每一个携带者都是你的记忆锚点，就像星辰之于夜空。
　　有时候，爱不是挽留，而是放手让所爱之人成为更广阔的存在。
　　向前走。
　　——宁"

　　信末附着一组坐标，定位在城郊的观星台。

　　护士女孩的手轻轻覆在我颤抖的手背上。她的掌心温暖而真实："要去吗？"

　　我望向窗外。夜色已深，第一颗星星刚刚亮起，像一枚挂在黑丝绒上的银色纽扣。在它的光芒里，我仿佛又看见那两个身影：穿白大褂的男人和穿恐龙睡衣的男孩，手牵着手，走向星光深处。

　　"嗯。"我握紧那枚褪色的薄荷糖纸，"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