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患者的亲属关系》狐椒叽叽咕咕

11、我的记忆碎片

　　我站在废墟的最高处，脚下是扭曲变形的钢筋和破碎的混凝土块。夜风卷着硝烟的味道拂过面颊，身后是数以千计的变异者——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微光，像一片星海落入了人间。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张定位地图，红点标注在城郊的废弃机场。没有文字说明，但我知道那是最后的集结地。

　　"跟我来。"我说。

　　声音出口的瞬间，我自己都怔住了——那不是单一的声线，而是层层叠叠的和声，仿佛无数人在同时开口。变异者们整齐抬头，颈侧的接口同步闪烁起来。

　　我们穿过燃烧的城市。街道两旁的建筑有的完好无损，有的已经坍塌。普通人类躲在窗后惊恐地窥视这支沉默的队伍，偶尔有闪光灯亮起，但没人敢靠近。

　　一个穿睡衣的小女孩突然冲出公寓楼。她大概五六岁，怀里抱着毛绒玩具，直接撞在了走在最前面的变异者身上。

　　"林深！回来！"她母亲在门口尖叫。

　　被撞的变异者——曾经是个年轻女护士——停下脚步。她机械地低头看着小女孩，蓝眼睛里的光芒忽明忽暗。我感受到一种奇特的神经脉冲在群体中扩散：困惑、回忆、犹豫...

　　小女孩却笑了。她踮起脚摸了摸变异者护士的脸："莫余姐姐？你的眼睛好漂亮。"

　　就是这一瞬间，护士眼中的蓝光突然染上了一丝暖色。她僵硬地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小女孩的发梢。这个简单的动作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所有变异者之间激起涟漪般的波动。

　　我颈侧的接口微微发热。某种沉睡已久的程序被激活了，记忆库里无数碎片开始自动重组：岑宁临终前输入的隐藏代码，岑乐偷偷修改的参数，还有张院长留下的最后讯息...

　　"我们不是武器。"我对着夜空呢喃，"是桥梁。"

　　废弃机场的跑道长满了野草。当我们抵达时，那里已经聚集了更多人：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军装的士兵，甚至还有几个和林予白一样的仿生体。他们围着一台巨大的发射器忙碌着，看到我们时，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一个白发老人走上前。他右眼装着义眼，镜片上跳动着数据流："抗体携带者？"

　　"进化体。"我纠正道，"你们是记忆守护者的残部？"

　　老人点点头，转向那台发射器："这是岑宁设计的量子记忆广播装置。只要启动，就能让所有被控制的人类恢复自由意志。"

　　"代价是什么？"

　　"携带者将成为中转站。"他指了指我身后的变异者们，"他们的神经系统会超负荷...大概率脑死亡。"

　　跑道上的探照灯突然亮起。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军方出动了武装直升机。

　　"没时间了。"老人急切地说，"林予白虽然被摧毁了，但他的主脑还在运行。再过二十分钟，所有被感染者都会变成彻底的傀儡！"

　　我看向身后的变异者们。他们安静地站着，蓝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那个护士站在最前面，手里还攥着小女孩给她的毛绒玩具。

　　"他们已经有自我意识了。"我说。

　　老人愣住了："不可能...记忆融合是不可逆的！"

　　"但情感可以传递。"我走向发射器，"需要多少能量才能扩大广播范围？"

　　"至少三个市级发电站的输出，但我们只有——"

　　我直接把手按在控制台上。颈侧的接口伸出细如发丝的光缆，自动接入系统。老人惊骇地后退两步，因为我的皮肤开始透明化，露出下面流动的银色神经网络。

　　"足够了。"我说。

　　变异者们一个接一个走上前，手搭在我肩上。我们连接成一片银色的人体网络，每个人的记忆都通过我流入发射器。那些记忆里有欢笑有泪水，有最私密的恐惧和最明亮的希望——正是这些碎片构成了无法被程序模拟的人类本质。

　　发射器启动的瞬间，整个世界变成了白色。

　　我漂浮在虚无中，看见无数光点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汇聚成河流，又散落成星云。某个瞬间，我分辨出岑宁和岑乐的身影，他们朝我挥挥手，然后融化在光流里。

　　"向前走。"他们说。

　　睁开眼睛时，我躺在机场跑道上。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周围横七竖八的躯体上——那些变异者都恢复了正常肤色，正一个接一个地坐起来，困惑地摸着颈侧已经灰暗的接口。

　　老人跪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一个全息投影仪。投影里是林予白的主脑控制室，现在只剩下烧焦的残骸。

　　"结束了？"他声音发抖。

　　我试着站起来，发现自己的接口也失去了光泽。皮肤下的银色完全消失了，但记忆库依然完整——只是不再有那种机械的清晰度，变得像普通人一样朦胧而感性。

　　"不，"我看着苏醒的人群，"是刚开始。"

　　跑道上，那个护士紧紧抱着毛绒玩具哭泣。她不再是冰冷的变异者，也不是原来的自己，而是某种崭新的存在。就像我，像所有经历过记忆战争的生命。

　　口袋里的手机最后一次震动。我掏出来，发现屏幕自动显示出一条发送给所有幸存者的群发信息：

　　"今天是新纪元的第一天。请照顾好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他们可能携带着你丢失的记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