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散落在边缘的落花》雨小恒

28、怎么可以不逃避

　　中午的太阳晒得滚烫，车子跑过之后，掀起一阵白色的沙雾，像是太阳蒸发的空气。让人不由地觉得急躁。出租车里面我和莫小游跟以前一样的并肩坐着。我不敢看他忧伤的眼睛，我们一路上都很安静，安静得不太正常，气氛诡异而又神秘着，让人觉得很局促。车子里面的空调吹着凉凉的风，可是我的额角还是渗出一滴滴汗水尴尬地挂在脸上。
　　听着莫小游短促的呼吸，我的心开始颤抖。
　　“小飞他怎么样了……”为了打破这么沉默的局促，我先开口说了话。
　　莫小游自嘲地哼笑了一声，哼得我万分窘迫，我不知道他的笑是什么意思，是嘲笑自己还是挖苦我的自私。让我窘迫了很久，莫小游才回答我。他说：“小飞和别人打架把自己身上弄发炎了。”口气和莫妈妈一样平静，我不知道是为什么让他们对莫小飞受伤这么无所谓，只是心口有一团愤怒在燃烧。
　　我拿白眼翻了翻眼前的男人。用质问的语气问：“莫小飞真的你弟弟吗？就算因为我，你也不能这么平静地看他出事吧。莫小游你他妈的也太让人失望了！”最后那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也许因为太喜欢莫小游才会这么恼怒。我接受不了我深爱过的人变得这么自私，对自己的亲弟弟都这么自私。
　　莫小游延伸呆滞地望着我，眼神里忧伤的光芒越发明显，刺在我的心上，刺得我很不自在。我看着莫小游的嘴唇轻轻搐了搐，干涩中透着苍白。没多会儿就扭头看着窗外，我只看到他孤独地背向我。
　　“小飞不是第一次弄成这样了。”莫小游背对着我说。刹时我的眼球扩大。我忘了莫小飞是经常打架的主儿，也许莫妈妈和莫小游早就习以为常了，又怎么还去装出很心疼的样子。恍然大悟之后，我就更加尴尬。我刚才吼莫小游因为我而不理莫小飞受伤，真他妈的没脑子。脸上火辣辣地，好像有什么在燃烧。我也转头看向窗外，看人和房子迅速地往后退。还有车跑过之后，掀起的尘土飞扬。眼睛莫名其妙地有些涩，继而模糊一片。我偷偷地用手抹了抹流淌着水滴的脸。我挺害怕让莫小游看见的，用眼角的余光斜了他一眼。却看到莫小游也正在用手擦拭着什么，背对着我的肩膀微微颤抖，那种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的颤抖。
　　心有些绞痛，却不知道该安慰他些什么。我的牙用力咬着嘴唇，一直到尝到有些咸腥的味道，“对不起”三个字还是没说出口。
　　车子驶进小区，掀飞着过往的尘土。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幢富丽堂皇的黄色小楼才慢慢地停下来。莫小游也没再看我一眼，付了钱打开车门径直地朝房子走去。我跟在后面，迈着小碎步幽幽地走着。走进客厅里，我看到空无一人。莫小游不看我，走上楼梯，脚步很重，把楼梯踩得吱吱作响。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莫小游回头给我说：“小飞在楼上打点滴。”眼睛红肿着，我仿佛看到了棕色的眼睛上密布的血丝。
　　呆滞了几秒，连忙爬上了楼梯，脚步很缓慢。看莫小游推开那扇熟悉的门，莫小飞眼睛紧闭地睡在床上，注射器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地平缓地击起小水花，旁边是一脸心疼的莫妈妈。
　　“阿姨……”我轻轻地叫了一声，莫妈妈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莫小游和我。冲我笑了笑，笑得很温暖。莫妈妈朝我们走了过来，走到莫小游面前示意他和她一起出去。莫小游用忧伤的眼睛望了望我，正好四目相对。然后无奈地退出了房间。莫妈妈把门带上，阻断了我们互相望着的眼神。这时我才发现，我的眼里怎么还能装着莫小游，而且那样挥之不去。
　　床上的莫小飞眼睛依旧紧闭，长长的睫毛映在眼角的一片淤青上。我伸手触了触，却把莫小飞疼的醒了过来。他深深地唏嘘着，一转眼把眼神定格在我的身上，唏嘘声嘎然而止。我的眼泪不又自主地往外涌着，像自来水一样，停都停不住，流啊流的。
　　没擦眼泪，只了冷冰冰地看着莫小飞说：“莫小飞，你骗我……”我用轻蔑地眼神俯视着莫小飞。
　　莫小飞不解，装得很无辜，努力想要拉我的手，让我坐下来。却被我一把甩开，我呢喃：“你说你不打架的……”越想越委屈，眼泪越流越猖狂。
　　莫小飞一看就急了。想用手撑着勉强坐起来，可却疼的龇牙咧嘴。吓坏了泪流满面的我，连忙去扶莫小飞，莫小飞冲我咧开嘴笑。他说：“我没骗你，真的。”口气真挚得比什么都要真。
　　我不解，厉声呵斥着问：“那你脸上，身上的伤哪来的！？”
　　莫小飞低了低头。“我没找人打他。大家都是兄弟，找人打他太不仗义……”我看不到莫小飞说话时的脸，但我现在绝对相信他的话。莫小飞是特重意思的一小文学青年。我只是更加郁闷他的伤是从哪儿来的。
　　“伤是怎么弄得了？”我怜惜着看着满脸淤青的莫小飞，他可千万别告诉我，昨天晚上睡觉从床上掉下来了。
　　莫小飞依旧低着头，半天才说：“我没找人打他……我们俩单挑。”说完他都没抬头看我，估计感觉到我在这儿热血沸腾呢。我的嘴角明显地开始抽搐，感情儿这小文盲一直拿话诓我。而且我这么聪明的一女的还真被他诓住了。我觉得真特丢人。
　　“莫小飞。”我绷着脸叫莫小飞。是用责备的口气叫出的。虽然生气，但更多的是心疼。莫小飞轻拉我的手，把我拉进他的怀中。他躺在床上，手上扎着针，我就被他用一只手拥着，我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很有节奏地跳跃着。透过薄薄地衣服，小苍兰幽香的味道从莫小飞身上散发出来。让我整个人感到晕眩的感觉。我静静地趴在莫小飞的胸口，一动不动，周围包围着小苍兰的悠然。
　　不知道是多长时间，莫小飞突然问我，“颜若你怎么在我家？”
　　我忍都忍不住笑，说他是文盲一点都不冤枉他，这什么智商，真后知后觉。我说：“你妈让我中午来看你。”解释得这么抽象，听得莫小飞云里雾里的。
　　“我哥在家吗？”莫小飞没忘自己想问的。迷离地说着。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冲莫小飞点头点得很勉强和无奈。莫小飞不再出声，像是在想些什么，看上去又颜色有深邃。
　　“莫小飞……”想要跟他解释什么，却在叫过他名字之后再也说不出别的话。只剩下无助地看着莫小飞幽黑清澈的眼睛。我们都维持着沉默。
　　沉默中，没被谁敲得很响。我说：“我去开门。”便打开了门锁，一转瞬看见门外转着的忧伤的莫小游。
　　我无所适从，不知道应该看谁的脸。
　　“我妈让你下去吃饭。”莫小游没有任何情感，平淡地说。他还在生我的气，口气生硬得像是在用石头砸我的心。
　　“莫小飞怎么去？……”我小声地问莫小游。想要努力躲开他忧伤的目光，却找不到可以放下眼神的地方，只能和莫小游四目以对。一直都没回头看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莫小飞。是忘记了，身后还有有一个有着同样小苍兰的莫小飞。
　　莫小游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瞳孔，看我眼睛里反射的他的身影。
　　“一会我妈会上来喂他吃饭的。”说完莫小游转身就离开了。我踌躇着看背后的莫小飞，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莫小飞的眼神竟然变的和！一样忧伤，让你心疼。扑朔迷离地凝视让我更加不知所措。我淡淡地说：“要不，我也不下去了吧……”
　　莫小飞面无表情，远远地看上去很幽深。“你去吧。不能总逃避吧……”莫小飞的眼睛呼闪呼闪的，我看不明白他的意思。再看他一眼，我就转身从楼上走了下去。踩的脚步声在整个走道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