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手记》八月灯火

7、番外二：平行时空

　　余恕是一个作家，他曾经在俄罗斯留学，因为封控而不得不在那里工作了一段时间。
　　某一年的深秋，余恕终于回国，回到他的家乡——内蒙。
　　横跨了祖国的西北、华北和东北，有草原，叫呼伦贝尔大草原。
　　他今年三十七岁了，他回国一趟，以后也都会在国内定居。
　　草原上的风很大，吹得他围巾猎猎作响。
　　不远处有人在骑马，马蹄踏过一层层绿色的波浪，壮阔，美丽。
　　“先生，您也是来写生的吗？”
　　余恕回过头，看见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背着画板，左眼是极浅的绿色，像浸在溪水里的翡翠。
　　那人手里的速写本上画着长城的轮廓，笔触间总爱多添一笔淡绿色的光带。
　　“你看，” 年轻人指着画纸，眼睛亮晶晶的，“我总觉得这里该有极光，明明知道不可能，却忍不住想画。”
　　余恕的手抖了一下。
　　年轻人忽然红了脸，挠了挠头：“抱歉，我是不是说得很奇怪？我叫伊万·耶维奇，刚从俄罗斯来，总觉得，我以前好像来过这里。”
　　风卷起余恕的围巾，遮住了他瞬间模糊的视线。
　　他也总觉得这个年轻人看上去特别眼熟，哪怕他们从来都不认识彼此。
　　——“我会站在万里长城或者很高的草原上，眺望你家乡的方向，一直等，等到某一天你飘洋过海，等到某一天你说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我，然后我们一定会在日出的时候拥抱，就像很多很多年以前我们拥抱时那样。”
　　这是他最新出版的著作中男主角的某一句话。
　　“不奇怪，” 余恕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我带你去看真正的风景吧，从这里开始，一直到草原。”
　　伊万眼睛更亮了，像有星星掉了进去似的：“好啊！对了，您知道哪里能吃到最正宗的饺子吗？我总梦见自己在一个小院子里，吃一种弯弯的、像元宝的食物。”
　　这家伙的中文也许刚学习不久，还有一点点生疏。
　　余恕望着他左眼那抹熟悉的浅绿。
　　“你说的最正宗的饺子，这里可没有，”余恕说，“你是来中国旅游的吗？”
　　“不，我是来找人的。”
　　余恕：“找人？”
　　“我前段时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有个人跟我约定以后要来中国的大草原见面，可我看不清对方的样子，所以，”伊万笑说，“我查阅了很多资料，资料上说中国内蒙古有最大的草原，我想来中国碰碰运气，说不定我可以找到那个人。”
　　远处的山风轻轻吹过来。
　　余恕温柔地看着他：“我可以带你一起找。”
　　“是吗，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既然你是俄罗斯人，”余恕说，“我想向你请教一个单词。”
　　伊万：“什么？”
　　“Ятебянашел（我找到你了）。”
　　余恕温柔地看着他。
　　伊万微微一愣。
　　余恕：“过去我曾在俄罗斯留学，总觉得你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余恕，”余恕说，“余是年年有余的余，恕是宽恕的恕。”
　　伊万：“真熟悉。”
　　余恕温和一笑：“走吧，我带你去滑草。”
　　伊万好奇：“什么是滑草？”
　　“就是从很高的草原上坐着盆子滑下来，那些来这里旅游的外国人都喜欢玩这个。”
　　伊万眼前一亮：“听上去很不错！”
　　余恕笑笑：“我们也去试试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开满了格桑花的草原上。
　　原来有些承诺，真的能穿过生死，越过国界，像长城的砖石一样，在时光里站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