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只算半个人[快穿]》越思安

4、第三章 谋士（三）

　　轻装简行，卫和只带了身边亲近的几名属官、两三护卫，便与温行俭上路。
　　不乏私心作祟，他也不知，他与温行俭的“君臣之谊”何时在他心中变质了。平日里会面交谈的点点滴滴渐渐不能满足他，反而饮鸠止渴地加深他的渴求：他不想只作温行俭的“主公”，每日看着他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对待自己，他想要发掘出他更加私人化、更加柔软的一面，想要拥抱，想要肢体接触，想要……别的一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们清晨即起，人定时投宿歇息，不过两日，便走完了北上的官道，再向前走，就是山路了。四顾大野茫茫，远近没有人家，看着天边渐渐蔓延开的橙粉色晚霞，卫和当即决定就在山脚安营歇息。
　　“你和我住一起。”他对温行俭“命令”道，故作不经意地看他的神色。
　　“自然。”燃起的篝火衬得温行俭的面庞温柔又明朗，他在篝火旁坐下，从包裹里拿出干粮，洒上一点水，凑着火堆微微烤着。
　　卫和也走过去坐下，手臂悄然相触，体温隔着布料清晰地传来，有些灼人。他掩饰性地轻咳一声，身体仍然诚实地贴着温行俭，目光落在他摆弄草茎的手上。一双白皙的、文人的手，手面上莹莹泛着水光，似乎有陶瓷的质地。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十分满意地发现自己的手比温行俭的大一些，倘若相握，足以将温行俭的手细密地包裹起来。
　　在不着边际的遐想中，卫和草草结束了晚餐、沐浴，钻进营帐，看见两床被褥分置在几案两头，又费一番心思把它们挪到一起，自己在帐门一侧躺下，按住砰砰跳着的心脏，耐心等待温行俭的到来。
　　————
　　好不容易遇到水源，温行俭舒舒服服地洗了个长澡，又压榨系统给他提供烘干服务，这时方才感到一点连日赶路的疲惫。叮嘱守夜的护卫们注意轮班休息，他便打着哈欠，掀开帐门。
　　月色昏暗，帐内低矮狭窄，卫和侧身向内躺着，似乎已然熟睡。不好再叫醒他，温行俭决定步子迈大一些，从卫和身上跨过去——可是，他低估了卫和的作妖能力。
　　他一脚落在被褥交接处，刚刚抬起另一只，身后睡着的人似有所感，轻微地挪动一下，却正牵动他脚下的被子。失去平衡，温行俭本能地寻找支撑点，四处乱抓的手最终重重地拍在卫和腿上，紧急制动，没有摔得太狼狈。轻吁一口气蹲稳，他才想起，手还放在卫和身上。
　　手下的肌肉紧绷着，嗯，不太准确，因为卫和整个人都僵硬着。卫和本就没有入睡，他原本屏住呼吸仔细感受温行俭发丝轻拂过躯体的感觉，待到温行俭向他扑过来，这一遭意外之喜带来的刺激霎时乱了他心神，一片混沌的头脑想不出应对之策，只能硬着头皮装睡。
　　温行俭打量一番身旁雕塑一样的人，确认了系统面板上上下横跳的波动值，转身背对着他缩进被子里，一声轻轻的哼笑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逸散进空气中。
　　————
　　温行俭是被劈柴的声音唤醒的。睁开眼睛，光影绰绰间，半坐起身的卫和正褪下寝衣，衣衫间若隐若现的肌肉暗暗昭示着力量与阳刚的美感；男人并不着意于展示自己，反而少了一份夸夸其谈的油腻，低调又清新。
　　他平复一下心情，用轻松的语调唤卫和：“公子早啊。”声音中带着些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亲昵。
　　“早，行俭。起来吧，该出发了。”“嗯。”
　　一段山路，曲曲折折，环抱着山体，像一对死生相依的恋人；而他们现在走着的山路，有些爱而不得的苦味。它实在算不上平坦，又狭窄，不容两马并排通过，而且越走越窄、越走越陡，身旁就是万丈深的溪谷，一行人将全部心思放在控制马匹上，也有些为难。
　　“这真的是往来行人常走的道吗？怎能如此崎岖？”温行俭怀疑地看向领路的侍卫，那人转过头来：“小人以性命担保，路是对的。”
　　那张普通的面孔在温行俭眼前一闪而过。不对！他脑海中骤然出现一张家仆的脸，接着暗叫不好：那是温司徒身边的护院，老管家的儿子！匆匆几面之缘并不能在温行俭心中激起过分鲜明的印象，但同时这种冥冥之中的眼熟又能让温行俭在一众侍卫里精准地选择他；即使温行俭并未选中他，他八成又会暴露出自己识路的优势，来个毛遂自荐——这便是卫余和温氏埋藏的杀机！若他猜得不错，恐怕后面路上的刺客早已蓄势待发。
　　温行俭勒住马：“不能再走了，此人身份有异！”
　　来不及了。身份被点破，那人拿出哨子狠命吹响，接着先跳下马，拔了刀向排成一字的队伍冲过来。意不在伤人，而在惊马。
　　一人宽的山路上，马术再精湛也施展不开，更别提队伍里多是文官。打头的马儿前腿被砍伤，它仰首惊起，一脚踩空，连人带马翻下了山崖。感应到有同伴伤亡，队伍里的马匹都有些胆怯起来，不安地甩动鬃毛，四只蹄子哒哒地踏着地面。
　　好不容易安抚下众人，他们不好转向，只能操纵马儿，一步一步慢慢倒着走。温行俭心思还在那一声响彻云霄的哨子上，他总觉得还有刺客在路上，有些数倒计时的紧迫感。
　　这种预感很快应验了：大概退了不到二十步，侧面的山崖上飞速地溜下一队身手矫捷的黑衣人，后面还埋伏着弓箭手。“要杀我们，倒是准备得周全。”温行俭冷笑一声，弃了马，架起佩剑迎了上去。卫和紧随其后，迎上另外两三人。
　　耳边声音嘈杂，马在嘶鸣，相熟的随行属官在恐惧地惊叫；红的是鲜血，白的是刀剑，黑的是敌人，还有箭羽。躲不过流矢，还要面对五六柄长刀，那算了，不躲了。卫和忽略掉擦着脸颊飞过的冷箭，又杀掉面前一人，边打边挪动步子，向温行俭靠近；温行俭同样如此。
　　终于，两个孤立的岛屿连接成一个。他们背靠着背，互相支撑，短时间内勉强形成一个稳定的五五开局势。“把人控制住，找虎符！”随着一只射穿温行俭肩膀的暗箭，有声音隐约传来。包围圈再次缩紧，卫和看了眼身后的深渊，林木葱茏，落下去，说不定还能活。他们对视一眼，看清对方眼中同样的决绝，咬咬牙，一起跳了下去。
　　毫无依傍地下坠，带起头晕目眩的失重感。砸在山地上，顺着山体的曲线，与许多细小的碎石一道，骨碌碌向下滚动。卫和猛地扒拉住一块沉重的石头，暂时止住下落的趋势，另一只手，与温行俭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好吧，他曾幻想过与温行俭紧密地十指相扣，但绝对不是这种情况！）
　　【系统，是否能确定这就是男主遇刺的情节？似乎提前了好多。】温行俭吊着卫和的手，身体在空中微微晃着，带着些侥幸问系统。
　　【宿主接入世界，就为原定的剧情演变加入了变量。原剧情仅供参考。】
　　【行吧。那给我和卫和各套一层缓冲罩。】温行俭也有些懊恼，【希望这一次能把好感度刷到80。】
　　【已完成撞击缓冲设置。】
　　支撑着两个人重量的手与石头，都在微微颤抖。温行俭仰头注视卫和，挣扎着要抽出手，与卫和对视的一双眸子里溢满不舍与坚定：“撑不住的，现在我只是累赘。公子，和，活下去，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做什么？！不行！”发觉温行俭强硬地将手挣脱出去，他极力向下伸手，却什么也没能够到。
　　“行俭！”
　　卫和麻木地在山崖上挂着，缺水的嘴唇干裂，眼睛也涩涩的流不出泪。记不清过去多久，这一天的太阳落下，第二天又照常升起，他甚至痛恨起这整片无情的天地了。或许就这样去了还更好些？可是想起温行俭，他又舍不得这条命，不能辜负那双眼里的期待。
　　良久，他动身向下攀爬。得益于长期练武的功底，他动作虚弱却稳定。这一片是群山，山峦重叠相映，他扭头俯视山谷，透过层层的枝叶，隐约看见一条蜿蜒的山道。有路，意味着有人，意味着有救。
　　他松手、猛地一蹬山石，借那一点反弹的力道，像一只折翼的雨燕，朝着山道方向斜落去。
　　穿过树丛的枝丫，擦过众多尖锐的枝、粗糙的皮，卫和脸上、身上，都又麻又辣地刺痛着，但正是这些痛带给他活着的感觉，他甚至觉得痛快，想要放声呼喊。
　　落地了，落在泥土、树叶上，只有轻微的撞击的疼痛，他甚至感到有些不真实。旁边就是他们原本该走的穿山官道，他伏在道边，侧耳，听到隆隆的车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