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反派编辑部》山里没信号

2、第二章

　　二人终于登上测试机，胡至学在大厅的时候其实由秦丘带着模拟过操作了，但是实机测试与模拟时的心态终究不一致，所以胡至学又问了一遍秦丘，秦丘除了说话不带脑子，脾气这一块好得出奇，有的地方胡至学故意问了三遍，秦丘都没生气，每一遍都和气地教。
　　“本次测试其实是去主宇宙随机的一个测试场。”秦丘翻了好久，终于找出一份文件，交给胡至学，“宇宙反派编辑部呢，是主宇宙语言社科部门近一亿年来的新兴项目。主宇宙不断膨胀，创造出无限个大中小型宇宙，以及无数携带生物文明的星球，这些星球通过毁灭一个时代去迭代更新更高级别的文明，这是宇宙铁律。宇宙反派编辑部的任务就是，带着剧本去扮演一个可以毁灭一个时代文明的反派生物。”
　　胡至学疑惑，“为什么要扮演？难道不是宇宙创造之初，这些生物就存在宇宙的设定之中吗？让所需星球去创造就好了。”
　　“星球仅负责生物的创造，各个宇宙携生物文明的星球生育率还低得不行。而且观望生物文明发展及情感变化只能是具有精神意识的主宇宙不断去调试、整改，所以星球不赋予生物精神文明哦。”秦丘耸肩。
　　其实这些话里头还含有诸多未知没有得到解答，胡至学还想着问呢，秦丘凑到他耳边用手遮挡，小声说：“那个，我只看了200页《宇宙论》，剩下的我看不懂……所以如果你再问，我会答不上来的。”
　　“算了我自己去看，书给我。”
　　秦丘挠头，“是电子书。《宇宙论》阅读等级有点高，你刷我员工卡去看吧。”
　　胡至学接过卡，在虚拟屏上认证成功后，翻开总序，一句话震撼胡至学整个鬼生：宇宙第一推动丛书《宇宙论（便民版）》共计700亿页。
　　秦丘对胡至学耸肩，一副“我就说嘛”的无奈表情。
　　胡至学舌头顶在口腔上鼓起来一块儿，他现在非常的无语，嗤笑一声，他悄声说：“天。”
　　大厅的计时器在倒计时，秦丘调试完测试机，坐在椅子上头说：“前往测试星球需要十分钟，你可以坐着等待。”
　　胡至学坐在秦丘左边的旋转座椅上，秦丘一边操纵仪器，一边和胡至学闲聊：“你也是地球人？”
　　胡至学脚一蹬，旋转椅转过来对着秦丘，他看着秦丘不语。秦丘意识到他们在用中文交流已经很久了，而非宇宙通用语。
　　秦丘被无效聊天方式尴尬得挠头，“我怕你无聊……想找个话题。”
　　胡至学看秦丘小心翼翼的模样，发现他真的是想照顾新来的自己，此外并无恶意，胡至学轻声叹气，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变成灵魂的自己，向秦丘开启有效沟通：“你在地球，怎么死的？”
　　“飞机炸了。”秦丘撑着脑袋，看向测试机窗外，慢悠悠地回答。
　　“你的家人一定很伤心吧？”胡至学看着秦丘也不过二十七八岁，心想着怪可惜的，大好人生折在飞机上。
　　“伤心倒没有，我炸全家的。”秦丘语气轻松地陈述事实。
　　胡至学也没有多惊讶，地狱里死的很多生物都是携家带口的，“嘶，民间说法不是说，不让一家子坐同一架飞机吗？”
　　秦丘抿嘴思考一会儿，道：“这样吗？我不知道哎，我坐的私人飞机。”
　　胡至学听了很嫉妒，试图找出秦丘一些不幸聊以慰藉，他开口：“很痛苦吧？毕竟当时飞机又烧又炸的。”
　　秦丘温柔回复：“没有哦，炸之前我晕过去了。”秦丘不懂胡至学的假笑，他以为胡至学聊开心了，于是问：“你呢，你怎么来的地狱？”
　　“车祸。”胡至学现在想抬高一下自己的死亡价值，于是说：“红色La Ferrari撞的。”
　　秦丘是笨蛋，他不懂英语，但是听起来很高级，他竖起大拇指对胡至学说：“你真棒，被这么厉害的东西撞。”
　　胡至学想跳起来打秦丘，但秦丘却先站起来说：“我们到测试星球了。”
　　迟早打一次秦丘！胡至学想。
　　二人到达测试地方，秦丘从文件柜里翻出厚厚两沓本子，发现拿反，他没把本子正过来，而是选择歪头去看，看清姓名后才将本子递给胡至学。这样的言行落在胡至学眼里，真的……无话可说。
　　胡至学翻开第一页，上头直截了当的写：测试星球上的一切本质是主宇宙模拟出来的，炸了还能再生，请测试人放心炸。
　　所以，秦丘和胡至学的最终目的是——“炸了编号为B009273651的测试星球？”胡至学拿着文件回头问秦丘：“一定要炸吗？这么大个星球我怎么炸？炸药呢？核武器呢？有没有什么红色按钮，按一次炸一次，按一次炸一次的那种？”
　　“没有，得靠脑子。”秦丘看向胡至学，目光坚定。
　　胡至学和秦丘对视三秒，了然点头，随后他问秦丘：“靠脑子？你这是第几次参加测试了？分享一下经验？”
　　在胡至学的眼中，秦丘的脑子等于没有，怀疑他测试一次没过靠关系进来的。
　　“第二次，第一次炸太快了，系统怀疑我作弊，所以复测。”秦丘表现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让胡至学自我怀疑起来，他想：难道自己错了？或许秦丘是有大智慧呢？
　　莫名其妙的，秦丘神奇的脑回路又让他补了一句：“忘记回答了，我没什么经验。看我干什么？那五分钟就炸了，我能有什么经验……”
　　天呐！没有经验到底是谁带谁？不会是他带秦丘吧？胡至学感慨，算了，事已至此，他只能放下疑虑，跟着秦丘走。
　　秦丘跟胡至学解释，“你手上是反派剧本，照着剧本演，照着剧本念。”
　　“要背这么厚的剧本？”胡至学把手中的剧本翻得哗哗响，隐约看到剧本间的字符略显不对劲，他侧头看了一眼秦丘，他觉得，毕竟秦丘是组长，能坐上这个位置是绝不可能是白痴，这份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剧本有很大可能是用来考验胡至学。
　　“不用背啊。”秦丘带着胡至学进入屏障墙，“有提词器，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二人穿越屏障墙，屏障墙亮起并闭合，胡至学的眼睛里，开始出现实时字幕：测试开始，灵体模拟人型开启。
　　胡至学低头一看，手中厚厚的剧本消失了。哇哦，好神奇——剧本全是乱码。
　　胡至学接受不了这样的考验了，他觉得小概率是测试台坏了，大概率是秦丘的工作失误，他刚想问秦丘怎么回事儿。
　　“开始工作了。”秦丘凑近胡至学耳边温柔提示。
　　时隔十二年，胡至学耳畔竟然久违地感受到了人类呼出的气息，柔润温暖——他把问题忘得一干二净。
　　这里有草地，有天空，有风，胡至学深吸一口气，空气？空气！新鲜的空气！呼吸，天呐，呼吸，是空气——他变成人类了！
　　胡至学惊喜地回头看秦丘，眼睛亮晶晶的，“我变成人类了！”。
　　秦丘眨眨眼，说：“哇，你的眼睛像我爸妈用的电子显示屏一样亮！”
　　胡至学的笑容僵在那里，他咽下口水，舌头往外伸出又缩回，然后咂巴嘴，说：“我们要去哪儿？”
　　“皇城。”秦丘伸手一指，胡至学顺着秦丘的指尖眺望远处，远方云层浮动飘远后，惊现万顷皇城浮空而立。皇城之内，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绕圆墙而建，圆墙内建有一座巨大的神女侧眠雕塑，雕塑背后亮起三个蓝环，中间那一圈蓝环光芒万丈，瑰丽如一颗即将在宇宙中爆炸的超新星。
　　面对此景，胡至学呆望数分钟，转身问秦丘：“这个星球非炸不可吗？”
　　秦丘回答：“我都炸了一个了，别不好意思，该炸就得炸。”
　　胡至学轻轻叹气，也不知道是惋惜还是觉得秦丘没情商，而后他转了话题，“那个皇宫离我们这么远，我们怎么上去？”
　　秦丘抬手，手腕上闪现蓝光手表，手表显示出虚拟字幕，“按照剧本，我们是被测试机随机投到了一段剧情中，剧本说，这个大皇子因结党而被流放，但是他的父亲还是很爱他，外加后宫恶斗，死了三个皇子，剩下两个双胞胎皇子还年幼，所以废皇子被流放六年后，国王人到老年嘛，觉少又爱哭，就想接他回去了……咱们俩儿呢，得往前面小山丘上走，一会儿，会有个将军来接人，遇见他，咱们剧情就可以走起来了。”
　　又是宇宙高科技，又是国王皇子的，胡至学稍微思考一下就明白了，“末代皇族争斗西幻篇是吧？”
　　秦丘瞪大双目，崇拜地按住胡至学肩膀说：“你太聪明了，不愧是军师角色。”
　　“那你演什么？”胡至学拿开秦丘的手，问他。
　　秦丘认真回答：“有勇无谋皇太子。”
　　哇，主宇宙还是有文化，把这么委婉动听的词汇赠给弱智。胡至学略微思索后，对秦丘说：“你不用演。”
　　秦丘本来是领着胡至学朝小山丘上走去，闻言停住，眼睛又亮了，他赞叹胡至学：“你真聪明！不瞒你说，我上一次测试就是没台词，我自己发挥的，结果测试组所有主演都退出去了，星球就炸了。”
　　蠢炸了。胡至学终于想明白了，秦丘的第一次是自己测试的，估摸着是太蠢了把大家气走了，系统为了照顾傻子给了个“疑似作弊”的由头，让秦丘复测呗。
　　由于对秦丘过于不满，胡至学也学着秦丘抬手看手表，想找自己的剧情，可是蓝光手表没有出现，他短暂疑惑后，想着估计是权限不清的原因，他抬头看了一眼秦丘，张口欲言，转念又放弃。
　　一件东西，别人有但没主动说，你没有但又主动问的时候，往往会暴露自己的现状和处境。
　　在职场，有时候一个同事越蠢，他背后的人反而越聪明。
　　想到这儿，胡至学感觉头顶麻麻的，毛毛的。不对啊，胡至学想：他没有因为想这件事头皮发麻浑身颤栗啊，那为什么……
　　他举起手往头顶一摸，之后尖叫震彻平原。
　　秦丘听到尖叫回头安慰胡至学，结果胡至学把一只三指粗的，眼睛泛绿光的绿黑条纹交织的毛虫甩到他脚下后，秦丘也开始叫，两个人本来是要到小山丘上等侍卫发现的，结果两人硬生生靠干嚎，把侍卫的飞行器给嚎下来了。
　　胡至学：“天呐我碰到它了！好恶心天呐！”
　　慌乱中秦丘这个大脚往地上乱蹦，把毛虫踩死了，汁水四溅的同时二人还瞧见，毛虫的身体里还爬出来几只存活的小毛虫，朝着四方蠕动爬行。
　　秦丘：“天呐我踩死它了！好恶心天呐！”
　　二人跑离这片区域。侍卫们的飞行器比较大，好不容易悬浮在二人上空后，准备放下梯子，结果二人跑开，飞行器又挪位置，又准备放下梯子，谁知道秦丘乱跑中左脚踩进草原湿地里，一条不知名滑溜溜软趴趴的软体动物又冒头出来，秦丘和胡至学又跑，飞行器似乎顿了一下，又挪位置。
　　飞行器里的上将神情严肃，只因国王交代，务必把皇子安全完好地带回来，但是现在大皇子好像不愿意回，还跑来跑去的，怎么办呢？
　　上将经深思熟虑后，决定把人打晕带回去。于是他召集部下过来，让一个人举着速晕麻醉枪狙秦丘。
　　一枪，不中。
　　两枪，不中。
　　上将拿过狙击枪，瞄准，啪一声把秦丘放倒了，飞行器上十几个队员全部站起欢呼鼓掌，庆祝将军的神妙枪法。也不知道在燃什么。
　　秦丘倒下后，胡至学连忙蹲在秦丘面前拍他的脸，拍完左边拍右边，“秦丘，醒醒，醒醒！”
　　胡至学忘记了，拍秦丘脸颊的右手，摸过毛虫。
　　一个小时后，秦丘两边脸开始浮肿，由于面积过大，秦丘一照镜子，脑子发懵，以为自己变成热狗了。
　　因为一醒来发现身边没有熟脸，秦丘忙问胡至学行踪。
　　上将解释：当时把秦丘狙晕后，把他接上飞船半小时，秦丘就开始浮肿，考虑到随行的那人有可能给秦丘下了药，于是把那人也扣起来了。
　　“那人呢？”秦丘问。
　　“禀皇子，绑起来了，在后室。”上将把身子打直，中气十足地回复秦丘。
　　秦丘无奈，“我话里头的意思是让你把他带过来，一点灵性都没有。”
　　胡至学不过来，秦丘就无法启动剧情模拟器，这些AI就开始乱演。
　　胡至学被人押过来，秦丘抬手看表，显示屏出现，透过秦丘模拟的人型，系统扫描秦丘灵体眼球并验证完毕，剧情开始。
　　胡至学伸脖子看到了一眼剧情显示框的内容，垂眼无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秦丘等着台词出现的时间撇了一眼胡至学，发现他还在思考，自己因为没有台词也不好开口，于是秦丘就试图通过眼神与将军交流，可现下秦丘的脸肿得把五官都挤压在一起，他眼睛一转，像极了灶台上准备偷油的老鼠。
　　将军面带疑惑，看着秦丘。
　　胡至学这时候开口了：“皇子说，让你把我放开。”
　　将军向秦丘确认，秦丘点头，将军在剧情开始之后似乎变得不那么蠢了，警觉性倒是提高不少，他多看了胡至学一眼，把他松绑。
　　胡至学走到秦丘面前，蹲下说：“皇子，您没事吧？”
　　台词里有这句话吗？秦丘想。
　　但话是胡至学那边问的，秦丘还是顺着胡至学的话摇头。
　　理论上，测试平台创造的实验人型不会产生外表触摸就致敏的疾病，胡至学摸过自己脸，也趁机碰过侍卫的手背，根本没反应。秦丘的状况太出乎意料了，导致胡至学产生自我怀疑了一段时间，现在胡至学反应过来了，故产生发问，但并不针对秦丘本人，而是那个将军。他有理由怀疑，麻药里面加了令灵体也有反应的东西，过敏状态才会浮于人型表象。
　　是不是可以合理怀疑，将军或许自剧情开始后应该是由测试站工作人员演绎？以便考验胡至学和秦丘？
　　这个将军演员现在的言行跟AI有很大区别，他绕着正在思考的胡至学走一圈，说：“据我所知皇子流放之时是不配护卫的，那么您是……？”
　　上将边走边把自己胸口的名牌理了理，让胡至学看明白。
　　胡至学顺势说：“尊敬的格鲁斯上将，”他弯腰行礼，“早闻您的大名，您是纳士星的骄傲。”
　　格鲁斯似乎非常看不爽胡至学的角色，他声如洪钟：“不必阿谀奉承，您或许是皇子的朋友，但我不是，留着那些谄媚的功夫表演给皇子看吧。”
　　言毕，格鲁斯离开。
　　其实无论剧情怎么走，格鲁斯这个角色的基本结局已经定下来。胡至学猜测，这种忠心护主的正义将军角色领盒饭的概率非常大，或许，该角色就是由胡至学演绎的奸佞小人“害”死的。
　　如果真会按照胡至学的预测的方向走的话，那个将军应该会避开皇子，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果不其然，飞船到达皇城时，秦丘的脸因为肿胀不消，下了飞船后第一时间被拉去给圣贤者治疗。
　　而胡至学演绎的角色则留在最后下飞船，飞船楼梯下，胡至学被拉到角落里，格鲁斯上将威胁他：“我警告你古拉，不，应该叫你曼尼德威，你流落在草原臣民小偷街里的，扒手王给你的名字，你的花言巧语或许能骗过皇子，但是你骗不到我，要是被我发现你敢伤害皇子，我就把你丢进虫窟。”
　　苍天，这角色正得发邪。
　　胡至学毕竟是要演绎这个星球未来最大的奸臣，于是他笑答：“古拉遵命，格鲁斯上将。”
　　现场的大家都是在演绎角色，没道理动真格，但是格鲁斯却真怒了。他甚至想打胡至学，忽然，一人出现制止格鲁斯，是秦丘。
　　他不是被带去治疗了吗？怎么又折回来了？就在胡至学疑惑期间，秦丘揪着格鲁斯衣服，冒着被系统惩罚的风险，越过剧本原有台词，开口：“你没素质！你乱打人！”
　　此时又来一个副将，一个手刀劈在秦丘后脖颈上，秦丘一脸惊恐地回头，像喘不上气儿瞪着那个副将，然后直挺挺倒了下去，胡至学慌了，赶忙接住倒下的秦丘，大喊救命。
　　副将把胡至学推倒在地，格鲁斯背起秦丘离开，副将也气扑扑地指了指胡至学以作警告。
　　其实这一套未经系统预知的表演换做正常人去接，都会带点儿脾气，胡至学慢慢吐气，平复自己心情，眼球提词器悠悠提示：先锋角色利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