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艾斯特庄园》萧bang

43、第 43 章

　　夏柯在柏沛怀里待了一会儿，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带着刚缓过来的沙哑：“再不走，真的赶不上飞机了。”
　　柏沛这才松开他，眼底还带着未散的温柔。他转身去把屋里的灯一一关掉，动作轻快。夏柯起身想去拿角落里的行李箱，刚弯腰就被柏沛拦住了。
　　“我来就行。”柏沛说着，一手拎起自己的行李箱，另一手轻松提起夏柯那个不算轻的行李箱，摞在一起也毫不费力。
　　夏柯看着他，想说自己能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柏沛拎着两个箱子走在前面，脚步稳稳的，一点都看不出吃力。其实昨晚没合眼，刚才又一直紧绷着神经，身体早该累了，可心里却甜丝丝的，像揣了颗糖。这点累算什么，只要能替夏柯多分担一点，再累都值。
　　他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夏柯正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步子不快，却很安稳。柏沛心里悄悄想：多依赖我一点吧，哪怕只是让我多拎一个箱子，多做一顿饭，一点点就好。
　　电梯门开了，柏沛侧身让夏柯先进去，自己拎着箱子跟上。轿厢里映出两人的影子，挨得很近。柏沛看着那道影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厦门的海，一定很蓝。
　　车子稳稳停在大兴机场航站楼前，安检、取登机牌、办托运，一系列流程走下来，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休息区坐下。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沉默了片刻，夏柯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柏沛耳里：“改天，我带你去看看我爸吧。”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矿泉水瓶，“我……好久没去了。”
　　柏沛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夏柯会主动提这件事，那是藏在他心底最深的地方，是连母亲都未必能轻易触碰的领域。
　　惊讶过后，涌上心头的是难以言喻的柔软。他看着夏柯低垂的眼睫，连忙点头，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郑重：“好，都听你的。”
　　夏柯“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端起水喝了一口。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刚才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柏沛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句邀约，更像是一份信任的交付。他悄悄攥紧了手心，心里默念着——等回来，一定要陪他去。
　　夏柯的目光落在柏沛眼下那圈明显的黑眼圈上，昨晚他哭了那么久，柏沛肯定没合眼。他沉默了几秒，开口时声音比刚才更柔了些：“等会儿在飞机上睡一觉吧，到了我喊你。”
　　柏沛刚想摇头说不困，就被夏柯打断了。
　　“我们先去民宿歇歇，”夏柯看着他，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看海。”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却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柏沛看着他眼里的光，那光里没有了昨晚的破碎，只剩下一点平静的期待。所有的推辞都咽了回去，他笑着点了点头：“好。”
　　广播里开始播报登机信息，夏柯站起身，柏沛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背包。两人并肩往登机口走，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步步朝着那个有海的城市走去。
　　往登机口走的路上，夏柯忽然顿住脚步，像是想起什么久远的事，眼神飘向远处，声音也慢了半拍：“那时候我爸带我去法国，先去了敦刻尔克。”
　　他微微侧过头，望着窗外流动的光影，语气里带着点恍惚：“我们俩谁都不说话。就坐在北海边，从下午一直待到第二天日出。”
　　“没人睡觉，也没人说话。”夏柯的指尖轻轻动了动，像是在描摹当时的海风，“就那么坐着，看海浪翻涌，看天色一点点从深蓝变成鱼肚白，再到朝阳把海面染成金红色。”
　　他顿了顿，嘴角几不可察地牵了一下，带着点复杂的情绪：“现在想起来，那好像是我们父子俩……最安静，也最靠近的时候。”
　　柏沛安静地听着，没插话。他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两个别扭的人，在异国的海边，用沉默对峙，也用沉默和解。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大概都融进了那晚的海风里。
　　“北海的日出，一定很美。”柏沛轻声说。
　　夏柯转过头看他，眼里的恍惚散去些，点了点头：“嗯，很美。”
　　登机口的提示灯亮了起来，夏柯收回目光，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柏沛一眼，像是在说“该走了”。柏沛跟上他的脚步，心里想着，等会儿在飞机上，或许该查查敦刻尔克的海。
　　夏柯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那时候要是……要是能多跟他说两句话就好了。”
　　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语气里裹着化不开的悔意：“哪怕就问一句‘累不累’，哪怕就说一句‘多回家陪陪我’……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么后悔了？”
　　“总觉得还有时间，总觉得他会一直在那里，等我消气，等我愿意低头。”夏柯的喉结滚了滚，声音发紧，“可哪有那么多时间啊……有些话没说出口，就真的再也没机会说了。”
　　他抬起手，用力按了按眉心，像是想把那些翻涌的情绪按下去。阳光落在他发顶，却暖不透那点浸在骨子里的遗憾。
　　柏沛走快两步，跟他并肩，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没说话，只是用动作告诉他自己在。
　　夏柯侧头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却没笑出来，最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有些遗憾或许永远消不掉，但说出来的那一刻，好像就没那么沉了。
　　上了飞机，系好安全带后没多久，机舱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大概是都累了，两人没说几句话，先后脚闭上了眼。
　　夏柯却没睡沉。昨晚的情绪翻涌像潮水，退去后还在脑子里留下一片狼藉，乱得理不清。不过十分钟，他就睁开了眼，毫无睡意。
　　旁边的柏沛睡得很熟，大概是熬了一整夜，眼下的黑眼圈更重了些。他微微侧着头，呼吸平稳，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褪去了平时的温和，多了几分卸下防备的柔软。
　　夏柯就那么看着他，没说话，也没动。机舱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微风声和远处隐约的交谈声。他的目光落在柏沛的眉骨上，落在他紧抿的唇上，落在他因为熟睡而微微放松的下颌线上。
　　夏柯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蜷缩了一下，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看着柏沛熟睡的样子，那些乱成一团的思绪，好像慢慢平静了些。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直到窗外的云层开始染上金边，也没移开视线。
　　飞机降落在厦门高崎机场时，广播里传来提示音，柏沛才慢悠悠地睁开眼。他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声响，整个人神清气爽，像是把在北京缺的觉都一口气补了回来。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夏柯，对方正望着窗外，阳光透过舷窗落在他脸上，肤色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透。
　　“醒了。”柏沛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却透着十足的精神，“感觉这一路睡得比在家里还香。”
　　他是真的睡沉了，从北京起飞时的朦胧睡意，一路延续到厦门落地，中间连梦都没做一个。大概是身边的人让他觉得安心，又或许是积攒了太久的疲惫终于找到了出口，醒来时只觉得浑身轻快，连带着昨晚那些沉重的情绪，都淡了不少。
　　“到了。”柏沛笑了笑，伸手帮他把搭在腿上的薄毯叠好，“下去就能闻到海风的味道了。”
　　说话间，他已经利落地解开安全带，起身去拿头顶的背包。阳光透过机窗涌进来，暖融融的，带着南方城市特有的湿热气息，柏沛深吸一口气，觉得浑身的细胞都活跃了起来——厦门，真的到了。
　　取行李的时候，柏沛自然地接过夏柯手里的登机牌，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
　　走出到达大厅，海风裹着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夏柯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阳光，柏沛已经从包里翻出遮阳伞撑开，往他那边倾斜了大半。伞骨相碰的轻响里，夏柯闻到柏沛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阳光的气息，忽然想起昨晚被他抱在怀里的温度，耳尖悄悄发烫。
　　他其实在飞机上想了很久。从柏沛蹲在沙发前替他擦脸，到凌晨厨房里飘出的白粥香，再到刚才熟睡时毫无防备的侧脸……那些细碎的瞬间像拼图，一点点凑出清晰的轮廓。他想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句“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可话到嘴边，又被海风咽了回去。
　　柏沛正低头查民宿的路线，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余光却留意着身边人的动静。夏柯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风把衣摆吹得轻轻晃动，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他喉结动了动，想起昨晚夏柯蜷缩在沙发上的样子，心里那点藏了四年的情愫突然变得汹涌。
　　他想告诉夏柯，从十五岁那年音乐厅的聚光灯下开始，这份喜欢就没停过。想告诉他，以后不用再一个人扛着那些沉重的过往，他可以一直陪着。可看到夏柯望向远处的眼神里还带着点未散的茫然，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民宿离这儿还有点距离，打车要半小时，先去放行李？”
　　夏柯点头，跟着他往出租车等候区走。排队时，后面有人不小心撞了夏柯一下，他踉跄着往前趔趄，柏沛伸手揽住他的腰，掌心贴在衬衫布料上，能感觉到底下温热的体温。
　　“小心点。”柏沛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夏柯站稳后挣开他的手，低声说了句“谢谢”，视线落在柏沛的手腕上。那里有块Apple Watch ，和自己手腕上的型号颜色都一模一样，是那块让黎享帮忙转交的，之前这么久没看到他戴，没想到今天戴上了。心脏突然跳得快了些，他赶紧转头看向别处，假装在看远处的棕榈树。
　　柏沛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夏柯腰间的温度，心里像被猫爪挠了一下。他看到夏柯泛红的耳尖，忽然觉得，或许不用急，可以慢慢说。
　　出租车停在路边，柏沛拉开后座车门，夏柯弯腰坐进去时，发梢扫过柏沛的手背。两人在后排坐下，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谁都没说话，却都能感觉到空气中那点微妙的张力。
　　车窗外的街景渐渐染上椰林和海风的气息，柏沛看着夏柯映在车窗上的侧脸，夏柯望着窗外掠过的凤凰花，心里却在想着同一件事——等今晚看完海，或许就可以说了。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明明靠得那么近，却都藏着没说出口的话，像揣着两颗悄悄发烫的太阳。
　　柏沛定的这间海景民宿藏在一排椰林掩映的小楼里，推开雕花木门就是挑高的客厅，典型的中型loft结构，上下两层加起来足有百来平，却不显空旷。
　　通往二楼的楼梯是原木色的，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扶手被磨得光滑，透着温润的光泽。二楼是休息区，走廊尽头也有一扇落地窗，比楼下的更宽些，正对着海平面，傍晚能看到完整的日落轨迹。
　　两张大床并排靠在落地窗一侧，铺着同色系的浅蓝床单，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各放了一盏藤编吊灯，暖黄的光透过缝隙洒下来，落在地板上像碎金。床尾的地毯是柔软的短毛款，光脚踩上去像陷进云朵里。靠窗的位置还放了张单人藤椅，旁边立着个原木书架，上面零散摆着几本关于厦门的旅行书，书页里夹着风干的贝壳标本。
　　民宿的房间带着点闽南特色的装修，木质地板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声响。夏柯把背包放在床头柜上，先在床上坐了坐，床垫软软的，他晃了晃身子，像在感受这份难得的松弛。
　　接着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目光不经意扫过阳台的方向。几步走过去拉开玻璃门，海风立刻涌了进来，带着咸湿的气息。
　　视线越过楼下的棕榈树，能直接看到远处的海岸线，蓝绿色的海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连带着天空都显得格外清澈。
　　夏柯眯起眼，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像个发现了秘密基地的小孩，眼里闪着点雀跃的光。刚才一路的疲惫和紧绷，在这一刻好像都被海风吹散了。
　　他就那么站在阳台上，迎着风，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海，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柔和又乖巧，完全没了平时那副清冷疏离的样子。
　　柏沛拎着水杯进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幕。他停下脚步，没出声打扰，只是靠在门框上，看着夏柯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发梢，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原来让他卸下防备的样子，是这样的。像被阳光晒暖的猫咪，终于愿意露出柔软的肚皮。
　　夏柯从阳台转过身，正好对上柏沛的目光，想起昨晚那场失控的痛哭，脸颊微微发烫。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有点含糊：“我昨晚……哭了多久啊？”
　　问完就更不好意思了，下意识地避开柏沛的视线，抬手摸了摸鼻尖，耳尖悄悄红了。那副窘迫又有点无措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柏沛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觉得好笑又心疼，故意拖长了声音想逗逗他：“嗯……大概从月亮升到树梢，到星星都快睡了那么久吧。”
　　夏柯“啊”了一声，转过头瞪他，眼里却没什么脾气，反而带着点被戳中心事的慌乱：“正经点。”
　　“挺久的。”柏沛收了玩笑的语气，语气放柔了些，“不过哭出来也好，总憋着才难受。”
　　夏柯听他这么说，才稍微放松了点，转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海，小声嘟囔了一句：“肯定很丢人。”
　　柏沛走过去，站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大海：“不丢人。在我面前，不用憋着。”
　　夏柯没说话，只是望着那片蓝得晃眼的海，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夏柯的目光还落在海面上，声音轻轻的，像怕被风吹走似的：“你不觉得……这是负能量吗？”
　　他想起昨晚那些翻涌的情绪，那些没头没尾的哭诉，像把积攒了多年的垃圾一股脑倒给了柏沛。换作是别人，大概早就觉得压抑了吧。
　　柏沛转头看他，阳光落在夏柯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看起来有点小心翼翼的。
　　“怎么会。”柏沛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那些不是负能量，是你藏了太久的委屈。能说出来，就说明你愿意相信我，这是好事。”
　　他顿了顿，看着夏柯微微睁大的眼睛，又补充道：“而且，看着你把这些都倒出来，我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至少，你不用一个人扛着了。”
　　夏柯愣住了，转头望进柏沛的眼里。那里没有丝毫嫌弃，只有坦然的理解，像一片能包容所有情绪的海。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重新看向远处的海岸线。海风吹起他的发梢，心里那点最后残留的不安，好像也被吹散了。
　　夏柯转过身，背对着柏沛望向海面，嘴唇动了动，极轻地说了句“谢谢”。
　　声音本就小，刚出口就被迎面而来的海风卷走了，细得像一根断线的风筝，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柏沛有没有听见。
　　他没回头，只是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微微发烫。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想谢谢他昨晚没走，谢谢他熬的那碗粥，谢谢他接住了自己所有狼狈的情绪……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只凝成这两个字。
　　柏沛站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风确实把那声谢吹得很散，但他还是听清了。
　　他没出声回应，只是看着夏柯被阳光镀上金边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有些谢意不必说破，记在心里，用往后的日子慢慢还就好。
　　海风又起，带着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把这片刻的安静，轻轻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