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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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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多,柏沛是被冻醒的。
后背上凉飕飕的,像贴了块冰,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才想起睡前把空调毯全裹给了夏柯。怀里的人裹得像只蚕蛹,这会儿正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睫毛颤了颤,却没醒。
柏沛低头看了他半天,指尖轻轻拨开夏柯额前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凑过去,又在那片温热的皮肤上印下一个吻,轻得像落了片雪花。
“我爱你。”他对着夏柯的耳朵,用气音说。
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连呼吸声都盖得过。怀里的人毫无反应,呼吸依旧绵长,大概正沉在什么安稳的梦里。柏沛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空调毯根本抵不住后半夜的凉气,夏柯整个人缩成一团,膝盖都快顶到胸口,像只怕冷的小猫,把脸深深埋在他颈窝里。
柏沛慢慢坐起身,后背离开沙发的瞬间,凉意更甚。他缓了缓,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口,喉咙里的干涩才缓解些。低头看了眼怀里还没醒的夏柯,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起来——夏柯比看起来要轻些,抱在怀里软软的,像揣着团棉花。
走进夏柯卧室的那一刻,柏沛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客厅透进来的一点微光,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味道,是夏柯身上那股柑橘果香混着洗衣液的清冽,比客房里冷清的气息好闻太多。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乐谱,旁边是个没关严的香薰机,断断续续往外冒着白汽,把空气都染得温温的。
柏沛弯腰,将夏柯轻轻放在床上。刚放下,怀里的人就动了动,眉头微蹙,像是要醒。柏沛赶紧停住动作,蹲在床边等了几秒,见夏柯又沉沉睡去,才敢伸手将空调毯从他身上解下来,换成床上的被子。
被子是刚晒过的,带着点阳光的味道。他仔细地把被角掖好,从脖颈到脚踝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夏柯睡得泛红的脸颊。做完这一切,他盯着夏柯的睡颜看了会儿,指尖忍不住碰了碰对方的脸颊,软乎乎的,像碰了块棉花糖。
轻手轻脚地退出去,柏沛关上门,转身把空调毯放回沙发,又关掉电视和落地灯。客厅瞬间陷入黑暗,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客房里冷清得不像话。柏沛往床上一躺,眉头就皱起来了——床没夏柯那张软,空气里没有那股清清爽爽的香气,连被子都带着股凉意。哪哪都不如夏柯的房间顺眼。
他翻来覆去烙了几分钟饼,拿起手机一看,三点半。索性不睡了,坐起来靠在床头,点开备忘录开始编辑去厦门的攻略。细致到哪天的落日在十七点四十分,环岛公路的蓝调时刻是十九点十五分,甚至连表白时该说的话、该做的动作都列了好几条。
柏沛关了手机,起身下床。走到夏柯卧室门口,他犹豫了几秒,还是轻轻拧开了门。
房间里的香薰机还在工作,微光里,夏柯睡得很沉,脸颊陷在枕头里,呼吸均匀。柏沛脱了鞋,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
刚躺下,身边的人就像有感应似的,往他这边靠了靠,额头抵在了他的胳膊上。柏沛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伸手把人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夏柯的发顶。沉默了几秒,他低下头,飞快地在夏柯的嘴唇上亲了一下——贴面膜时,让他心跳加速的那片柔软。
怀里的人哼唧了一声,没醒。
柏沛收紧手臂,把夏柯抱得更紧些。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困意终于慢慢涌上来。他拿起手机,订了个八点半的闹钟——得回学校收拾行李,十月三号就要和夏柯一起去厦门了。
关了手机,柏沛低头看了眼怀里熟睡的人,在心里说了句“晚安”,然后闭上眼,将脸埋进夏柯的发间,呼吸间满是让他安心的味道。
夏柯是被饿醒的。
胃里就空落落的,那点提拉米苏早就消化干净,此刻正隐隐发着酸。他迷迷糊糊哼唧了两声,揉着眼睛在枕边摸索,指尖碰到手机时,还没完全睁开的眼里先瞥见屏幕上跳动的闹钟——不是他的手机。
手忙脚乱按掉闹钟的瞬间,他才彻底清醒了些。睁开眼,视线正对着一片温热的皮肤,是柏沛的锁骨,轮廓在晨光里看得格外清晰。
柏沛还没醒,呼吸均匀地洒在他发顶,手臂却牢牢圈着他的腰,像道无形的枷锁。夏柯动了动,那胳膊立刻收得更紧了,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力道,把他往怀里按了按。
“唔……”夏柯没睡醒,脑子还发懵,盯着天花板眨了眨眼——怎么又被抱成这样了?跟裹木乃伊似的,动都动不了。
他刚想抬手推推柏沛,手机闹钟又响了,这次是短促的提示音。夏柯从被子里伸出胳膊,越过柏沛的胸口捞过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备注栏的三行字撞进眼里:
“收拾行李”
“看音乐剧”
“更爱夏柯”
夏柯的指尖顿住了。
他盯着那行“更爱夏柯”看了好一会儿,连呼吸都轻了些。其实他不是没感觉——柏沛看他时眼里藏不住的光,凑近时刻意放缓的呼吸,还有夜里那几次落在额头和唇角的、轻飘飘的吻,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只是他从没点破,像揣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可这行字不一样。直白得像剖开的心脏,把那些没说出口的情意摊开在眼前。夏柯忽然有点懂了,“喜欢”和“爱”原来真的不一样,是会忍不住写在闹钟备注里,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在意。
他悄悄按灭屏幕,把手机放回柏沛枕边,像什么都没看见。那四个字却像颗糖,在舌尖慢慢化开来,甜得有点发烫。
缩回柏沛怀里缓了几秒,胃里的空落落又翻上来,带着点熟悉的坠痛感。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躺了,等会儿疼起来,柏沛醒了又该皱着眉担心了。
夏柯小心翼翼地掰开柏沛圈在他腰上的手,把自己的枕头塞进那只空出来的胳膊里——柏沛果然下意识抱住了枕头,眉头都没皱一下。
轻手轻脚爬下床,他先去卫生间洗漱。冷水扑在脸上时,还能想起昨晚柏沛贴完面膜后亮晶晶的眼睛。出来时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四十五。
换好卫衣和外套,夏柯走到床头柜旁,把桌上的保温垫插头拔下来,重新插在床头的插座上。接了杯热水放上去,按下开关,暖黄色的指示灯亮起来,像颗小小的太阳。
这样柏沛醒了,就能喝到温温的水了。
做完这些,他对着床上还在熟睡的柏沛看了几秒,对方抱着枕头,眉头舒展了些,嘴角甚至微微翘着,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夏柯忍不住抬手,指尖在他发顶轻轻碰了碰,然后转身扣上兜帽,轻手轻脚地拧开门锁,带上门出去了。
楼道里很安静,电梯下行的数字慢悠悠跳动着。夏柯心里盘算着柏沛好像更喜欢吃咸口的。
得赶紧,再晚些,某人醒了发现他不在,该着急了。
柏沛是被怀里枕头的触感惊醒的——软是软,却少了那份带着体温的柔韧。他猛地睁开眼,入目是夏柯的枕头,怀里空空荡荡,昨晚还窝在这儿的人不见了。
“夏柯?”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自己的回音。柏沛瞬间弹坐起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手忙脚乱摸过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锁屏界面。
“这破闹钟,破手机!”他低骂一声,指尖飞快解锁,心里把没叫醒自己的闹钟数落了八百遍,“回头就给你换了!”点开置顶聊天框,他噼里啪啦敲了行字:“去哪里啦?”后面还缀了个委屈巴巴的小猫表情包。
消息发出去还没十秒,夏柯就回了:“觅食,马上回去”跟着一个举着食物奔跑的小狗表情。
柏沛盯着那个表情包,心里的慌劲儿瞬间散了,嘴角不自觉往上翘。他把手机扔回床头柜,这才注意到插座上亮着红灯的加热垫,上面稳稳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
指尖碰了碰杯壁,温温热热的正好入口。柏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暖得发胀。他拿起手机,对着加热垫和水杯拍了好几张,又把自己凑过去,举着杯子拍了张合照,连空荡荡的杯底都没放过,拍完还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去卫生间洗漱时,他特意把那个玻璃杯拿去仔细刷了,连杯口的水渍都擦得干干净净,放回床头柜时还摆得端端正正。
刚做完这些,门锁传来指纹解锁的声音。柏沛立刻转身迎上去,就见夏柯推门进来,头上的卫衣帽子还没摘。
“放饭了。”夏柯换着鞋,把手里的早餐袋往餐桌上一放,“早餐摊这时候没剩多少了,就买了碗豆脑和一个鸡蛋饼,先垫垫。”
他把东西一样样摆出来,豆脑冒着热气,鸡蛋饼还带着焦香。夏柯拿了双筷子放在柏沛面前,又去接了两杯水,在他对面坐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柏沛几口扒完最后一点鸡蛋饼,碗里的豆脑也见了底。他起身收拾碗筷,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瓷碗边缘,转身进了厨房。水龙头哗哗淌着水,洗洁精在碗里揉出泡沫,他洗得仔细,连碗沿的油渍都擦得干干净净。
夏柯这边也没闲着,把空餐盒和塑料袋拢到一起,打了个结扔进垃圾桶。转身时,正看见柏沛站在灶台前,弯腰用抹布擦着溅了水的台面,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了层暖边。
厨房里传来碗碟碰撞的轻响,夏柯靠在门框上看着,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就像这样,一个人洗碗,一个人收拾垃圾,琐碎又平常,却像极了成家过日子的模样。
柏沛把洗好的碗放进消毒柜,转身看见夏柯望着自己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什么呢?”
“没什么。”夏柯直起身,往客厅走,“回学校收拾行李?”
柏沛应了声好,跟在他身后。客厅里阳光正好,夏柯弯腰去拿沙发上的背包,柏沛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刚才那瞬间的温馨,像颗糖融在心里,甜得恰到好处。
十一点还差几分,两人走进宿舍楼。柏沛的宿舍在二楼,楼梯转角处贴着张泛黄的宿舍公约。
“来,夏老师,请参观217宿舍。”柏沛掏出钥匙开门,故意拖长了调子。
夏柯跟着进去,宿舍比他想象中整洁。四张上床下桌的组合柜,靠门的那张桌子堆满了专业书,靠窗的两张稍显凌乱,最里面那张铺着浅蓝床单,一看就是柏沛的位置——干净得连桌面都没什么杂物。
“坐这儿。”柏沛拉过一把椅子,又从桌上拿起平板电脑递过去,“解闷用,没密码。”他特意检查过,和黎享密谋表白的备忘录早就删得干干净净,连回收站都清空了,绝不会露半点痕迹。
“收拾行李最头疼了,得等挺久。”柏沛边说边从床底拖出个银色行李箱,“哗啦”一声拉开拉链,开始往里面塞衣服。
夏柯拿着平板没点开,目光扫过宿舍。靠门的空床铺已经被改造成了储物区,堆着几个收纳箱和篮球,他随口问:“你们宿舍只有三个人?”
柏沛正从衣柜里翻外套,闻言从柜门后探出头:“对啊,我、齐舟远,还有杨明。”
“怎么,夏老师想来住宿舍啦?”柏沛抖开一件卫衣扔进箱子,眼神亮晶晶地看过来。
夏柯摇摇头,嘴角噙着点笑意:“夏老师不来,夏老师不适应。”
听他自己喊“夏老师”,柏沛忍不住笑出声,胸腔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蹦得欢。他利落地把最后一件T恤叠好放进去,“咔嗒”扣上箱锁,拉链一拉到底:“我好啦,我们走。”
“走了。”柏沛拎起行李箱,冲他扬了扬下巴。
两人刚走到楼梯口,夏柯忽然停下脚步,侧头问:“身份证带了吗?”
柏沛愣了一下,下意识摸向口袋——裤子口袋空空的,卫衣兜也只揣了包纸巾。他停下脚步,把全身上下的口袋翻了个遍,最后挠了挠头,看着夏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好像……没带。等我啊,我回去找!”
话音刚落,他转身就往宿舍跑,运动鞋踩在楼梯上噔噔作响。
夏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拉起旁边的行李箱,往宿舍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就站在走廊窗边等他。行李箱的拉杆被他轻轻握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顶,连带着周身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没过两分钟,宿舍门“咔嗒”一声开了,柏沛举着身份证跑出来,一眼就看见夏柯站在不远处,一手撑着行李箱拉杆,一手插在裤袋里,安安静静地等着。
光落在他侧脸,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连等待的样子都透着股温顺。柏沛心里忽然软了一下,脚步不自觉放慢了些,远远看着那抹身影,觉得夏柯此刻乖得不像话,像只等主人回家的猫,让人想立刻走过去,把他圈进怀里。
“找到啦!”柏沛扬了扬手里的身份证,快步跑过去,“走吧。”
夏柯抬眼看他,眼底带着点笑意:“下次再忘,就把你扣在宿舍门口当摆件。”
“不会忘啦。”柏沛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有夏老师盯着呢。”
两人走出校门,夏柯抬腕看了眼表:“回公寓吧,还能歇会儿。三点半出发去剧院,你昨晚没睡好,回去躺会儿。”
柏沛眼睛一亮,他确实困得厉害,正合心意。刚想开口让夏柯也一起歇着,就听对方补充道:“我练会琴,不吵你,踩弱音踏板。”
后半句像盆冷水,轻轻泼在柏沛刚冒起来的期待上。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垮了垮,嘴角往下撇了撇,连脚步都慢了半拍。
“练琴啊……”柏沛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带着点显而易见的失落,“不能……一起躺会儿吗?就躺半小时。”
夏柯侧头看他,眼底藏着点笑意:“躺你的,我练我的,互不打扰。”他伸手拍了拍柏沛的胳膊,“听话,不然晚上看音乐剧该犯困了。”
柏沛“哦”了一声,没再反驳,心里却盘算着——等会儿躺床上,非得故意翻来覆去,让夏柯知道,没有他在身边,自己根本睡不着。
进了公寓门,夏柯弯腰把两个行李箱并排放好,柏沛的那个银色箱子挨着他的黑色行李箱,看着格外般配。柏沛盯着那并排的箱子看了几秒,心里偷偷乐开了花,悄悄拿出手机对着拍了张照,存进相册里单独建的文件夹。
夏柯脱了外套搭在沙发上,转身翻出谱子,回头看见柏沛还站在玄关,便扬了扬下巴:“把外套脱了,换睡衣去躺会儿。”他低头扫了眼谱子上标注的难点,指尖无意识地在谱面上点了点。
身后传来关门的轻响,夏柯没抬头,只当柏沛进了客房。可等他翻开谱子准备落座时,才反应过来那关门声的位置不对——不是客房的方向,是他卧室的门。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抬眼看向紧闭的卧室门,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早上看到的那个闹钟备注又冒了出来,“更爱夏柯”几个字像颗糖,在舌尖慢慢化开。
夏柯拉开琴凳坐下,踩下弱音踏板,指尖落在琴键上,低柔的旋律便漫了开来。
卧室里,柏沛趴在床上,脸埋在夏柯的枕头里,闻着那股熟悉的葡萄柚香,心里却有点气鼓鼓的:睡这床有什么用,身边又没人可以抱。
听见外面传来钢琴声,他耳朵动了动——还真练上了。但转念一想,夏柯下个月还有比赛,确实得好好准备,自己也不能太任性。他拿出手机设了个半小时的计时器,心里盘算着:就让他练半小时,他手本来就不舒服,肯定不能练太久。等时间一到,自己就故意翻来覆去,哼唧两声,我就不信他不进来看看。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柏沛忍不住勾起嘴角,把脸往枕头里埋得更深了些。
钢琴声还在继续,弱音踏板过滤掉了尖锐的音色,只剩下温软的调子,像在耳边轻轻哼着歌。柏沛盯着天花板,手指在被子上敲着倒计时的节拍,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半小时计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