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艾斯特庄园》萧bang

13、第 13 章

　　钢琴系的主楼前立着一座铜制雕像——贝多芬的侧影，底座上刻着一行字：“音乐是比一切智慧、一切哲学更高的启示。”柏沛每次路过都会多看两眼，今天却无暇顾及，因为夏柯走在他身侧，两人的手臂偶尔相碰，让他心跳不稳。
　　“柏沛夏柯进了教室，坐在了第一次班会那晚的座位。
　　齐舟远坐在他俩前面，转头问：“听说李教授特别严格，第一节课就要摸底测试，真的假的？”
　　摸底测试？柏沛心里一紧。
　　还没等他回答，教室门被推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走了进来——李教授穿着深灰色西装，手里拿着一沓乐谱，步伐稳健地走上讲台，整个教室瞬间安静。
　　“欢迎各位来到音乐学院。”李教授的声音低沉有力，“我们直接开始上课”他环视教室，目光锐利。
　　柏沛看向夏柯，却发现对方正望着自己，眼里带着若有似无的探究。
　　“为什么选择钢琴？” 夏柯小声问。
　　“小时候我妈认为非常帅，就带我去报了课。”柏沛也小声答。
　　李教授挑眉，看着下面一个个低着头跟鹌鹑一样。柏沛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腿上敲着节奏，心里默默祈祷别叫到自己——倒不是怕弹不好，而是怕一紧张弹错，在夏柯面前丢脸。
　　然而，命运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
　　“那位穿黑色短袖的同学。”李教授的目光落在柏沛身上，“你来试试。”
　　——完了。
　　柏沛僵了一秒，夏柯却忽然低声说：“弹早上那个。”
　　他的声音很轻，却莫名让人安心。柏沛深吸一口气，走上台，在钢琴前坐下。
　　指尖触到琴键的瞬间，他忽然不紧张了。
　　他弹和早上一样，却又不太一样——这一次，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夏柯靠在钢琴边看他的样子，阳光、纱帘、微凉的晨风，还有那个看着他的浅笑。
　　琴声温柔地铺展开来，教室里彻底安静下去。
　　李教授微微点头，眼里闪过一丝赞赏。
　　而台下，夏柯看着柏沛的背影，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柏沛回到位置上，夏柯没看他，只侧着脸笑说，“不错的。”
　　柏沛看着夏柯带着笑的侧脸，不由得也笑出来，小声说了一句"值了"。夏柯正专注地翻着琴谱，隐约听见柏沛的声音，却没听清内容。他微微侧过头，一缕碎发垂在眼前，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问道："嗯？你说什么？"
　　柏沛没想到他会听见，心跳倏地加快，耳尖瞬间染上一抹红。他慌忙低下头，假装翻着书，声音故作镇定："我说......我要好好上课。"
　　夏柯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随意敲着，轻笑道："突然这么认真？耳朵红的可是你啊。"
　　柏沛抬手抹上自己的耳朵，耳朵的温度比手指的温度还要高，内心吐槽自己道“真没出息，他不就夸你一下吗，冷静柏沛……冷静下来。”
　　两个人同桌坐着，没人再说话，直到下课铃响之前，都只有夏柯瞟了柏沛几眼。
　　九月的风已经带了点凉意，穿过音乐学院爬满藤蔓的回廊，吹得琴房窗户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午后的阳光透过音乐学院琴房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混着钢琴弦震动后残留的余韵。
　　柏沛站在琴房门口深吸了口气，指尖还带着练琴留下的薄茧，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夏柯清冽的声音：“进。”
　　夏柯抬眸看他，从钢琴凳上起身，眼里带着点笑意：“来吧，我验收。”
　　柏沛没接话，转身坐到钢琴前，深吸一口气才落下手指。熟悉的旋律瞬间漫开——正是中考后柏沛去的那场音乐会上，夏柯作为开场独奏的那首《艾斯特庄园水的嬉戏》。当时聚光灯下的夏柯指尖翻飞，琴键流淌出的旋律像把碎钻撒进了柏沛眼里，让他心跳漏了半拍，从此再也移不开目光。
　　此刻柏沛的演奏少了几分夏柯原版的张扬，却多了层小心翼翼的温柔，尾音收得轻颤，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弹得很投入，连指尖微微发颤都没察觉，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空气里还飘着余韵。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里，他紧张地回头，夏柯正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没问题，比上次听你练时稳多了。”顿了顿，他走近几步，“不过，怎么突然选这首？”
　　柏沛猛地低下头，手指抠着琴键边缘，声音细若蚊吟：“是……秘密。”过了会儿又补充道，“以后再告诉你。”
　　夏柯没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柏沛被那目光看得浑身发烫，正想找个话题岔开，却听见夏柯忽然开口：“下周末的新生汇演，你想不想……和我合奏一个节目？”
　　柏沛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夏柯往前倾了倾身，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有首曲子，我们合奏怎么样？”
　　血液好像瞬间冲上了头顶，柏沛张了张嘴，半天没发出声音。几秒后，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几乎是脱口而出：“想！”
　　话音未落，他已经从琴凳上弹起来，下意识地张开手臂抱住了夏柯。
　　温热的触感传来，两人都僵了一下。柏沛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唰”地红透，手忙脚乱地想松开，却被夏柯轻轻拍了拍后背。
　　“那……就这么定了？”夏柯的声音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柏沛闷闷地“嗯”了一声，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撞碎胸腔，却又甜得发涨。窗外的蝉鸣突然清晰起来，混着琴房里未散的旋律，成了只有他们懂的背景音。
　　夏柯身上有淡淡的无花果香味，混着点柠檬的味道。
　　琴房里静了几秒，只有窗外的风还在吹着风铃响。柏沛低着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拥抱的余温还残留在衣料上，柏沛僵着身子退开半步，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却忍不住偷偷抬眼瞄夏柯。
　　“那、那合奏的话……”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是哪首曲子啊？现在练新的，来得及吗？”还有一周就要汇演，他怕自己拖后腿，指尖不自觉地绞在了一起。
　　夏柯看着他紧张又期待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深了些，语气笃定：“没问题的，我信你。”
　　简单几个字像颗糖，瞬间化在柏沛心里，刚才那点不安被冲得一干二净。他忍不住弯起嘴角，又追着问：“那是……四手联弹吗？就用这首？”
　　“不是这首了。”夏柯摇头“这也是秘密，等会儿告诉你。”他看了眼腕表，“下午的课上完，我带你去看那个曲子的谱子。”
　　柏沛还没回过神，就听见夏柯说：“我还有点事，先去系办公室一趟。”
　　“哦、好。”柏沛下意识点头，看着夏柯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脚步轻快地走出琴房。
　　门被轻轻带上的瞬间，他才猛地捂住脸，在钢琴凳上坐下来。
　　心脏还在砰砰乱跳，刚才夏柯指尖碰到发顶的触感清晰得像电流。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傻笑着弯起眼睛——虽然还是不知道要合奏什么，但光是“和夏柯一起”这几个字，就足够让他开心一下午了。
　　窗外的阳光挪了挪位置，格子光斑爬到他脚边，暖融融的，像他此刻的心情。 下午的视唱练耳课铃声刚响过最后一声，夏柯才背着包出现在教室门口，额角带着点薄汗，踩着点溜了进来。
　　柏沛早早就帮他占了靠窗的位置，见他进来，立刻往旁边挪了挪，腾出足够的空间。
　　夏柯放下包坐下，刚喘匀气，就听见柏沛凑过来小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系主任找我，”夏柯翻开课本，声音压得更低，“说十月份有个全国性的钢琴比赛，想让我报个名。”
　　柏沛握着笔的手顿了顿。他知道那个比赛，含金量极高，往年能入围的都是业内已经小有名气的选手。夏柯的名字和那个舞台放在一起，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可这理所当然里，却透着他望尘莫及的距离。
　　军训时觉得大家都是新生，一起站军姿踢正步，好像没什么不同；可真到了专业课上，夏柯随手弹出的即兴伴奏，识谱时扫一眼就能精准唱准的音高，都在悄悄提醒他——他们原本就不在一条起跑线上。
　　比起夏柯这种天生吃这碗饭的人，总像隔着层看不见的屏障。
　　那点因为合奏而起的雀跃，忽然被这落差冲淡了些。他低头盯着谱面上跳动的音符，没说话，只是嘴角悄悄抿了抿。
　　这点失落像根细刺，轻轻扎了一下。但他很快扬起嘴角，往夏柯那边凑了凑：“那你肯定能拿奖。”语气里的真诚藏不住，只是眼底的光暗了暗。
　　夏柯似乎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老师已经开始点名，两人便收了声，专心听起课来。
　　柏沛听得很认真，只是偶尔眼角余光扫过夏柯专注的侧脸，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又会冒出来。
　　放学铃声一响，夏柯立刻收拾好东西：“走吧，带你去听那曲子。”
　　柏沛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说合奏的事，心里那点阴霾瞬间散了大半，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打开门，屋里还是和上次来一样，被收拾得干净利落，不同的是偏厅的钢琴旁多了一个上面带玻璃罩的柜子，里面摆着一把小提琴，琴身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夏柯从书架最下层翻出个旧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你听听看。”
　　旋律流淌出来的瞬间，柏沛愣住了——是首钢琴伴奏的小提琴曲，《沉思》的调子温柔得像晚风拂过湖面。他转头看向夏柯，眼里满是惊讶：“你还会拉小提琴？”
　　“不算会，”夏柯笑了笑，拿起小提琴试了试音，弦音清越，“我爸以前是一个乐团的首席，小时候被逼着学过几年，应付这种表演还行。”
　　柏沛看着他调试琴弦的样子，忽然觉得眼前的夏柯又多了层陌生的光彩。会弹钢琴，专业课顶尖，现在连小提琴也会……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夏柯没注意到他眼底的情绪，只是指着电脑屏幕：
　　“钢琴部分不难，你试试？我先帮你听听？”
　　柏沛回过神，用力点头：“好。”
　　夕阳从窗户斜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混着电脑里循环播放的旋律，空气里好像都多了点期待的味道。
　　夏柯指着屏幕上的乐谱，指尖划过钢琴伴奏的部分：“这里的节奏要稍微稳一点，给小提琴留足呼吸的空间。”
　　他抬眼看柏沛，“这部分交给你，我放心。”
　　柏沛连忙点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把小提琴。琴身在渐暗的天光里泛着柔和的光，琴头的螺旋花纹精致又耐看，像是被精心呵护了很多年。
　　“这琴……”他忍不住开口，“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嗯，我爸年轻时候用的。”夏柯把琴放回琴架，“后来他手伤了拉不了，就给我了。”
　　他没多说，转而敲了敲键盘，“再听一遍？这次注意钢琴和小提琴的衔接处。”
　　音乐再次响起，柏沛听得格外认真。钢琴的和弦像铺在底下的月光，小提琴的旋律像在月光里散步的人，彼此呼应又不抢风头。他忽然明白夏柯为什么选这首——比起《艾斯特庄园水的嬉戏》的灵动活泼，这首曲子里的温柔和默契，更适合两个人一起演绎。
　　“我没问题。”柏沛听完，语气肯定，“钢琴部分我可以尽快练熟。”
　　夏柯笑了：“我就知道你可以。”他合上电脑，“时间不早了，要不要留下来吃点东西？我煮面还行。”
　　柏沛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想答应，又怕显得太刻意，手指蜷了蜷：“不、不了，我晚上还有点事。”
　　夏柯也没勉强，送他到门口：“那晚上琴房见？我们合一遍试试。”
　　“好！”柏沛用力点头，转身下楼时，脚步都带着点飘。 走到楼下，他回头望了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夏柯会拉小提琴，夏柯的爸爸是小提琴首席，夏柯煮面还行……这些细碎的小事，像拼图一样，一点点拼凑出更鲜活的夏柯。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还黑着，却好像能映出自己发烫的脸颊。刚才在屋里没好意思说，其实他更想知道，那把小提琴陪夏柯度过了多少个练琴的夜晚。
　　晚风带着秋凉吹过来，柏沛紧了紧外套，嘴角却忍不住一直上扬。差距什么的，好像暂时没那么重要了。
　　琴房的灯在傍晚准时亮起，暖黄的光线铺满整个房间，把两架钢琴的轮廓照得格外清晰。柏沛到的时候，夏柯已经在调试小提琴了，松香擦过琴弦，留下淡淡的木质香气。
　　“来了？”夏柯抬头看他，手里的琴弓轻轻搭在钢琴键上，“我刚试了试音，应该没问题。”
　　柏沛把乐谱摊开在琴架上，指尖在琴键上试了几个音：“没问题。”
　　“那就从头来？”
　　“嗯。”
　　钢琴的前奏先响起，柏沛刻意放慢了半拍速度，指尖落在琴键上时带着小心的试探。夏柯的小提琴随即加入，旋律像羽毛一样轻轻覆上来，两个声部刚碰到一起时还有点生涩，到第二乐句时忽然找到了默契——柏沛的和弦压得稳，给小提琴留出足够的伸展空间；夏柯的弓法也放柔了，琴音贴着钢琴的调子走，像两个人并肩走在安静的巷子里。
　　第一遍结束时，两人同时停了手，对视一眼都笑了。
　　“比我想的顺。”夏柯放下琴弓，额角沁出点薄汗，“你这里的转调处理得比原谱好。”他指着乐谱上的一处，“刚才听你弹的时候，突然觉得这样更贴小提琴的音色。”
　　柏沛被夸得耳尖发烫，低头盯着琴键：“就是……随便试试。”
　　“不是随便试试，”夏柯认真地说，“是你对感觉很准。”
　　这句话比任何赞美都让柏沛心跳加速。他抬起头，正好撞见夏柯眼里的光，清澈又真诚，像琴房顶上那盏灯，直直地照进心里。
　　“再合一遍？”柏沛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慌乱。
　　“好。”
　　第二遍的旋律流畅了许多，钢琴的伴奏像缓缓流动的河水，小提琴的旋律像在水面上盘旋的鸟，时而分开，时而交叠。柏沛弹到动情处，指尖的力度不自觉加重，夏柯像是感应到了，琴音也跟着扬起，两个声部碰撞出明亮的火花，又在瞬间收束，回到温柔的底色里。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琴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感觉……”柏沛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夏柯忽然笑了，拿起小提琴往琴盒里放：“不错，感觉明天可以再提速试试。”他看了眼时间，“不早了，你回宿舍吗？一起走？”
　　柏沛点头，收拾乐谱的动作慢了半拍。和夏柯一起走在夜晚的校园里，路灯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偶尔有晚风吹过，带着桂花的甜香。他偷偷看身边的人，夏柯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那个比赛，”柏沛忽然想起下午的事，忍不住问，“你打算参加吗？”
　　“还在想，”夏柯扭头看他，“有点耗时间，怕影响专业课。”他转头看柏沛，“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柏沛赶紧摇头，“就是觉得……你去的话肯定能拿奖。”
　　夏柯笑了笑，没接话。快到宿舍楼下时，他忽然停下脚步。
　　“其实你弹钢琴的时候，比我有灵气多了。”
　　柏沛愣住了。
　　“第一次听你弹琴的时候就觉得了，”夏柯看着柏沛的眼睛，语气有点不好意思，“这种灵气我称为，天赋。”
　　说完之后，夏柯走出学校，回了丝竹园。
　　柏沛站在原地，半天没动。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低头笑了笑，原来自己那些偷偷摸摸的努力，那些藏在琴键后面的心思，早就被夏柯看见了。
　　夜空里的星星亮了起来，一颗一颗，像琴谱上跳动的音符。柏沛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夏柯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是下午约琴房的消息。他想了想，打下一行字：“明天早上早八结束一起去琴房？”
　　夏柯回复的信息提示弹出时，他仿佛已经听见了明天清晨，钢琴和小提琴再次交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