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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猎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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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发生之后,尽管大家对罪魁祸首都心知肚明。
可没人敢真正出来指认仇钰。
因为说到底,只有仇钰跟他哥哥才是佘文丽庄园的唯二正统继承人。除非那些男宠一起指控仇钰,才能勉强让他进入审判庭受审。
但关键是,仇钰做事做绝。
那堆能够控告他的男宠,也被他一把火烧了。成了一堆沉默的灰飞。
佘文丽并非不在乎。但佘舒恒名为惩罚实则保护,连夜把仇钰送进审判庭。
美其名曰历练。实则是断绝任何人以不择手段的方式接近仇钰。
而他在外面,游刃有余地面对着各方势力,将这场人祸,轻飘飘归结为意外。
让佘文丽有气也没地方发。
她知道她平时并不在乎这些男宠跟孩子的死活。她像养蛊一样养着他们。让他们为了讨好他,想尽千方百计。只有最优秀的孩子,才能得到她偶尔的停留。
可她不在乎。她是魅魔,会有很多孩子。
多一个少一个,不重要。
很早以前,在她偶然得知庄园里有个孩子竟然是饿死的时候。心头涌现出莫名的震惊。
她记得并没有亏待过他们。他们的吃穿用度都是定好的。不存在低位低微就吃不饱饭的情况。怎么会有人饿死呢?
后面通过仔细调查才得知。
她的这些孩子们之间,会因为父亲的教唆而出现霸凌的现象。那个死去孩子的父亲是位兔子兽人。那个男宠佘文丽早就不记得长什么样了。只记得他身体似乎很弱。她怀上他的孩子时,就有流产的迹象。她本来不想留下的,毕竟她还会有很多健康的孩子。
可那只兔子很可怜。他说也许没有下次了。夫人的生命中还会有很多男宠,很多孩子。但以他的命数,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
那个孩子她有印象。那是她有史以来最安静的三个月。为了防止流产,每天都要用很多魔力来安抚它。
最后好不容易生下来,也是只很可爱的小兔子。
她看着那兔子高高兴兴捧着自己的孩子。对她感恩戴德。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高兴。但大概是用心过的吧。
她不记得了。
再次得知他消息的时候,就是这孩子死时。她才知道,原来那只兔子在小兔子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他原本如果好生将养着,也仅仅只能活两年,可为了那只体弱的小兔子,又多硬撑了两年。
他死后。体弱的小兔子不被宠爱,不懂得讨好。也没有人去刻意管他。于是就这么被欺负死了。
她难得觉得有一丝愧疚。
这个孩子的死,还是仇钰告诉她的。那天年仅十岁的小仇钰怀里抱着一只早已经咽气的小兔子。哭哭啼啼地跑过来问她,说,
妈妈妈妈,为什么小兔子不吃东西?它是不是已经死了?
她怔忪地看着瘦弱的小仇钰,看着他怀里那只同属于自己孩子的尸体。半晌都说不出话。
她无法面对儿子天真的眼神,无法在那样的注视下,说出残忍的真相。
最后,她只是让保姆送他回去睡觉。自己抱走了那只小兔子。
那只小兔子被她放进了精美的棺椁中,埋进了陵园。
但一个孩子的死,在众多的孩子里显得无足轻重。佘文丽很快忘怀了那两只占据了她生命中一小部分的兔子。
她还是会换男宠,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只小兔子死后。她就再也没有怀过孩子。
直到仇钰一把火烧了庄园。
艾德利曾经是佘文丽庄园的管家。可他父亲是罪人,原本佘文丽是看不上他的。她不喜欢和熟人发生关系,这会很麻烦。
但不知道是否是见到了对方手臂因为那场大火留下的烧伤,还是她只单纯想要为了发泄。
她们有了小满。而佘文丽庄园失去了管家。
小满出生以后,艾德利也只能在后院生活。他不再拥有仅次于庄园主人的话语权。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地位低下的男宠。
他也很快变成被佘文丽抛诸脑后的第不知道多少人。
而这一切,佘文丽都不在乎。
“下个月就要去参加玛门的婚礼,该死的我竟然连一条礼服都没有挑选好!”
她松开仇钰,引导对方跟在自己身后,没有回应对方有关男宠的问题。
她认为没有必要。
“你既然来了,帮我一起选吧。我还是和你比较投契。你的哥哥在这方面就像块毫无作用的木头。真不知道他以后的伴侣怎么能忍受他的沉闷。”
她说着,身后黑色尾巴优雅地晃动。
仇钰从善如流为她挑衣服。光子荧幕上各式各样的礼服草图陈列着。佘文丽却并不满意,不是说那里要改,就是这里要裁。
仇钰跟兄长交换了个眼神,对方点点手机。他便瞬间明白了佘文丽为什么心情这么差。
前些日子,佘文丽夫人的哥哥,希望能把自己的儿子塞进审判庭,到仇钰手底下做事。仇钰没办。
这并不是说佘文丽有多么看重她的哥哥。她的不爽只是很反感仇钰这种不受控制的行为。
即便知道最后魅魔一族还是要靠仇钰跟佘舒恒。她还是觉得不甘心。
她没有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这么多年,她艳丽的长相从来没有变过。连一条多余的皱纹都没有长。
可她的继承人,却早已经长大成人。并且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玛门那边已经妥协,不准备再有新的继承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放在了她身上。
她转过身,望向那个从进门脸上就一直挂着温和笑容的仇钰。
想真不愧是她和玛门的孩子。
明明烧庄园时癫狂到她以为他一不做二不休,要把所有人都杀了。可从审判庭出来后,又能一直装出这种温和谦逊的模样,叫人挑不出错来。
“你有什么想法?”
仇钰装作听不见她暗示性极强的问话,转而拿出电话低头打字。
“我给茜发条信息问一下。她比较专业。如果你明天没事,我叫她过来陪你。”
“你又要走?”
他很少有在庄园待着低于五小时的时候。他轻易不回,回来必然要过夜。像今天这么反常,佘文丽还是第一次见。
“我亲爱的佘文丽女士,您的儿子是受雇于审判庭的公职人员。上头有要求,我们这些下属当然是随叫随到的。”
他好脾气地哄着母亲,亲昵地浅浅亲吻一下她的头顶。从下人手里接过外套。朝她们告别。
“我送你。”
佘舒恒从沙发起身,跟在他后头。
仇钰出来的时候,水池边艾德利父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他没什么表情地掏出一根香烟,摸遍全身,发现没带火机。
一只握着火机的手适时从旁边伸过来,为他点燃了嘴里叼着的那根香烟。
仇钰侧头,正对上佘舒恒戏谑的眼神。
“听说你去了下三区?”
佘舒恒掌握着旧世界的经济命脉,知道这种消息仇钰毫不意外。
“路过。”
“对。碰巧地路过了平时从来不去的下三区。碰巧地喝了一杯平时绝对不会沾的酒类。法阳红……在下三区点这杯酒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佘舒恒平时没有这么多话。现在大概是生物的吃瓜本性,让他饶有兴致地调侃着自家弟弟。
仇钰吐出一口灰白的烟雾,不置可否。
他们就这么站了一会儿。仇钰实在觉得奇怪,看了他一眼。
“你出来就为了问我这个?”
“当然不是。”佘舒恒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只是出来躲躲清净。我看了一上午母亲跟托马斯亲嘴。实在是不想继续看下去了。”
“看不下去就回自己家。”
“那可不行啊……”佘舒恒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舅舅可在家门口蹲我呢。毕竟……”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两人心里都门儿清。仇钰深吸一口气,将手里还没抽几口的烟掐灭。
以佘舒恒对仇钰多年的了解,尽管对方没什么表情,但他知道这人此刻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是以,仇钰在离开前留下轻飘飘的一句。
“搞不定找我。”
佘舒恒无奈地笑下。
他可不能把这事儿交给仇钰解决。一旦交给他,说不定他们的这位倒霉舅舅,上午刚入职审判庭,下午就能在混沌界“因公殉职”。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是不要惹他们美丽的母亲生气了。
不过要搞定那个混吃等死的舅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真是麻烦啊……
郑青木当晚没有立刻回家。
他窝在一个父亲回家必经的角落里。等待着那个男人醉醺醺从这里路过。
他就只有这一次机会。
长时间的等待令他的手心出了不少汗。他胡乱地把手掌在衣服上擦了一下。继续蹲在原地,专注地等着目标。
此刻他手中紧握着的,就是他从黑市上购买的宝贝。
是一根青蓝色的三棱锥。锥身刻着繁复的咒文。
这根三棱锥可以破除罪人身上的禁咒。使得他们不受诅咒保护,能被外力杀死。
很贵。但很有用。
漆黑的角落里,只听得见他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等了多久。在极端的寂静中,他终于闻到了自己想要的气味。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哼着不知名的讨厌调子。在向他靠近。
一步,两步。对。再近一点。
郑青木浑身的血液都因过度紧绷而迅速地流动。安静的空间里,快速搏动的心脏叫他分不清他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兴奋。
在郑长远将将背过身时,他瞬间握紧手中三棱柱。
就是现在!
漆黑的蛇尾顷刻绞紧对方的四肢。郑青木双手紧握三棱锥,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猛的向下刺去。
尖锐的三棱锥轻松破开皮肉,穿破喉咙。
蛇尾因紧张而向内逐渐收紧。他在听见尾中人肋骨折断的声响后。后知后觉松了劲。
郑长远捂着喉咙,折断的伤处鲜血如泉水般不断上涌,来不及咽下的暗红自口中溢出。郑青木后退一步,任由他像破布口袋般软倒在地。
郑青木没有杀过人。看到郑长远倒在地上抽搐挣扎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在抖。
那是一种这些年积攒的恨意,陡然解脱的茫然。
他喉咙干涩。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了。
他要去往新世界了。
不用再担心会受伤,不用担心被买卖。
他要有新的人生了。
这种极端的兴奋令他胸口剧烈起伏,他歪头,看向那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人。他忽然地,露出一种从未出现过的,近乎怜悯的神情。
但他不是觉得郑长远可怜。而是突然意识到,没有诅咒的禁锢。他杀死郑长远,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那座一直压在他身上的山倒了。
它并没有那么坚不可摧。相反的,它风一吹就倒。
郑青木是在怜悯自己。
怜悯自己迟来的反抗。同情那个在破旧出租屋里,不停受苦的孩童。
要是早下决断就好了。
“最近的巡逻队也要明天上午六点到这儿,你就在这儿等死吧。你放心,就算不死,你也再说不出话了。”
郑青木拍拍身上的灰,轻松地起身,俯视着那个狼狈的罪人。
“我要去新世界了。再见。”
“……呃!”
郑长远剧烈地挣扎着,右手不停地抓着地面,试图挽留那个背影。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直沉默的郑青木会反抗。他不甘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
他不会死的!他是罪人,对。他是罪人。他不会死。
想到这个,他逐渐停止了挣扎。哑巴了又能怎么样?他只需要等到人把他救起来,他再去审判庭举报郑青木那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想去新世界?做梦!
对。他只需要省点力气,等到有人发现他。只需要这样。
想着想着,他不禁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那个小贱人还是嫩了点儿。他会把他抓回来。把他卖进栈曲,千人骑,万人看。他会狠狠地报复他,会切断他的尾巴。让他跪在自己面前求饶。
他越想越兴奋。连身上的疼痛都似乎淡了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太冷,一阵风过去,他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冷战。他感觉自己好冷,又冷又痛。
该死的郑青木!他一定会,一定会折磨的他生不如死。
或许是他的执念太过强烈。就在他迷迷糊糊间,竟然真的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由远及近。
先入耳的,是皮靴踏地的摩擦声。而后是一股莫名的香味,那香味很淡,却莫名缓解了他身体的痛楚。
“……呃!”
他的喉咙只能发出一些诡异的怪声。那人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他被对方推了一把,无力地仰面躺在地上。他的视线已经模糊,看不清对方具体长什么模样。
只听见那人用好听的声音,善解人意地问。
“想让我救你?”
郑长远无法点头,只能用力地眨眨眼。可这个动作做完,对方半天没有反应。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对方,自喉咙里发出一声奇怪的轻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对方这一声,像是在嘲笑他。
“怎么办呢……”
那道香气远了。那人大概已经站起身。
“我不救人。”
话音刚落。郑长远只感觉喉咙处一阵爆炸的痛。那人抬脚,将他喉咙处的三棱锥,直直踩下去,连带着他的喉骨也一道踩碎。
郑长远条件反射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仇钰垂着眼,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用它包住手,俯身将凶器抽了出来。而后,他用自己的配枪瞄准那道伤口,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弹道炸开的伤口完美覆盖三棱锥捅出的伤口。
装上消音器的枪械在深夜发出微小的声响。很快又被风声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