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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分凝神丸解无应卦 ...

  •   因为两人都喝了点酒,所以去电影院的这一路秦爻捏了个纸人司机来开车。
      两人并肩坐在后排座位上,周逍总觉得有些燥热。开窗透气仍不抵用,纠结了片刻,一狠心,从藏白里头取出只一指长的葫芦瓶。
      瓶子一拿出来,秦爻登时就愣了。
      周逍脸颊微微发红,笑看他一眼道:“秦公子没见过这么老式的药瓶吧?”他说着,两指捏起来起来放到秦爻眼前晃了晃。
      秦爻眉间皱了一下,伸手就把那药瓶薅了去。摊在手心一看,瓶身上雕着三个细小的字,因为已经被磨得光亮而不太清晰。
      凝神丸。

      “秦公子怎么乱抢别人东西呢?”周逍伸手从秦爻掌心又把那小瓶拿了回来,很宝贝地擦了擦。
      “这是……”秦爻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东西?”
      “嘿……”周逍笑了。
      不过怎么跟这后生解释呢,总不能说是五百年前的吧?他斟酌片刻,决定糊弄过去,道:“秦公子别看瓶子有些老,但里面的东西可是宝贝。你把手摊开。”
      秦爻半信半疑地摊开手掌。
      周逍小心翼翼地拔开瓶盖,抖了抖,抖出两粒黄豆大小的药丸。
      “秦公子,这可是解酒消食的好东西。不瞒你说,我就剩这么四五粒了。等下要进‘山’,只好破费一回,你一粒、我一粒。”
      他小心地盖好瓶盖,拿起来在耳边晃了晃,收回藏白当中,又加了句:“这可是挚友才有的待遇。”

      秦爻沉默了一下,忽然“嗤”的一声笑了,道:“周大夫不就是大夫吗?什么好药,还非得省着吃。吃完了再配不就行了?”
      “配不了。”周逍看着他,认真地摇了摇头,“因为配药的人已经不在了,而我不会。”
      一时无声,两人就这么坐在车后排,盯着秦爻手心的药丸。
      最后还是秦爻先拿起一粒,拧开一瓶矿泉水,就水服下。
      周逍见他吃了,笑着拿过秦爻手中的水,把自己那粒也服了,道:“说起来不怕秦公子笑话,我以前是个很爱酒的人,就因为不舍得这几粒药,已经很久没喝过了。今天沾秦公子的光,喝得很尽兴。”

      不得不说,这药确实管用。车子缓缓停在电影院门口时,两人已经完全醒了酒。尤其是周逍,淡定一如往常,丝毫看不出片刻之前才大吃大喝过一番。
      车门一开,秦时阳立马像头牛一样撞了过来:“周大夫!!!你竟然骗我!!!”
      周逍立刻举手投降:“你听我解释……”
      秦时阳牛鼻子拱过来将他上下一嗅:“不用解释,这么大味儿!!你们到底偷偷去吃啥好吃的了?!”
      秦爻长腿从车里跨出来,动了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圈:“秦时阳你找抽是不是。”
      秦时阳最怕那动作,登时条件反射一缩脖子,改为瞪着他哥小声嘟囔:“你们吃独食还不让说……”

      一条窄皮鞭子从黑暗中横甩而来,“啪”的一声,轻轻勾住了秦时阳的腰,将他往一边拖开去。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俞银勾着唇,眯着眼,踱步过来,对着周逍秦爻嗅了嗅,“唔……华洋咖啡馆的味道。”
      “俞小姐也知道……那家咖啡馆?”周逍问道。
      “知道啊,”俞银眨眨眼睛,理所应当地点头道,“秦大公子最爱的咖啡馆,道上谁不知道?那时候几岁来着,十岁是吧秦爻?非把那老破咖啡馆买了下来,塞进自家酒店里养着。”
      秦爻带着威胁看她一眼:“俞银。”
      “啧啧啧……”俞银笑道,“怎么?不让说,怕美人儿知道你小时候的德行?”
      秦爻绷着脸不说话了。

      周逍很是惊讶,他虽奇怪那咖啡厅为何搬进了酒店里,但绝没想到是秦爻小时候干的。一个十岁的小孩如此执着于一家咖啡馆,又会是什么理由?
      周逍一下子踯躅了,不知道该不该问。
      过了片刻,等到一行人开始往电影院走的时候,秦爻自己开了口:“周大夫别多想,跟我爸妈在那吃了最后一顿饭,留个念想而已。”
      ……原来如此。
      周逍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抬手顺了顺他的脊背,算是安慰。

      电影院这种地方和游乐场一样,一旦废弃,就是闹鬼圣地。面积大,座位多,走廊曲里拐弯,走路没声儿,还到处都是门。
      开着的时候有多热闹,关了之后就有多恐怖。
      更不用说被火烧过的。

      按照俞银的说法,这家电影院是套了两层壳的。里头是民国时期的新世界影戏院,外头是零几年重修的金美国际影城。
      从外头看去,就是一座占地不小的四层独栋商厦,房顶几近烧光,墙面焦黑斑驳。曾经的玻璃墙体尽数炸碎,仅剩的几面在夜色中看去,卷曲如皮翻肉绽的尸骸,泡在周围商圈起伏的灯海之中。
      最诡异的是楼顶曾经竖立着的“金美国际影城”几个大字,烧成了几根黏糊糊的焦杆。背靠黑夜,全然看不出个字模样,倒像是一排被插在城门顶上的罪首,或是几个姿态畸形的祟物,暗暗盯着下面走动的人。

      “先说好,”俞银在大门前飒然转身,“一会儿要是真的进了‘山’,遇到任何危险的事情我先扛。我俞银向来有错就认,周大夫,前天是我狗眼看人低,没信你的话,害得你和秦爻差点出事。我愿赌服输,你要我帮什么忙,到时候只管说来,我一定尽力。”
      周逍赶忙呵呵道:“不至于不至于,俞大小姐言重了。”
      秦时阳却道:“什么不至于,那天要不是俞青还记得咒诀,你和我哥就完啦,就差半秒钟!俞银姐,你这次可得给我保证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我这人不经吓,我哥要是出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秦爻瞪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说到这个,俞银还真愣了一下,缓缓看向周逍:“周大夫……我是不会作死了,可这个同喜佛……”
      “俞小姐上次发病是什么时候?”
      “八月中。”
      “再上次呢?”
      “八月初。”
      “那就对了,说明同喜佛每次占据你的身体,都需要十五到二十天恢复,”周逍道,“按照这个频率,俞小姐下次发病应当是九月底,暂时不必担心。”
      俞银松了一口气:“那我就……”
      “也不能太放心,”周逍微笑打断她,在几人惊恐的目光中继续道,“万一俞小姐真是在这里碰见俞嫚安的……就有两种情况,要么只是碰巧;要么,它与这座‘山’有某种关联。如果是前者那就没关系,但如果是后者……”
      “后者会怎么样?”秦时阳比俞银还担心。
      “不好说,”周逍摇头,“只能见招拆招,关键是,”他看向俞银,“俞小姐要随时注意体内的变动,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随时告诉我和秦公子。”

      俞银点过头,曲指点燃一张黄表纸,后退三步,仰面对天,从上至下画下一道无痕无色的符头。然后双手结印诵咒,低呼一声:“开!”
      淡红色的细小萤光登时自虚空中出现,举目望去,如短小的笔触在半空之中画成一把巨大的锁头,悍然将整栋建筑牢牢扣在其中。
      这便是俞家百年来布下的阵。
      有这阵法守着,普通人即便想进去作死也作不了。

      阵门一开,红色萤光如抽丝剥茧般散去,与此同时,股股缠结的阴风便像脱缰的野马,迫不及待地从烧焦建筑的每一个角落溢散而出。
      也是直到这时,周逍他们才明白为什么俞家人从一开始就确信这里有‘山’,并且百年来坚守着这个阵法。
      因为实在太阴了。
      这种阴森是湖景嘉园完全无法比拟的,是死了几百人才会有的怨念的交织,令人无端就感到冰冷死寂的寒意。

      原本的玻璃大门已经烧爆,事故后为防止无关人员进入,又装了一扇安全防火门。俞银拉住门把,回头问:“准备好了吗?”
      几人点头,她便将门一拉。
      门拉开的一瞬,一声扭曲的风啸擦耳而过,紧接着,便猝不及防冲出一股混合了无数种焦臭和尸臭而成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呕……”秦时阳和俞青俩小子差点没吐出来,呛了个眼红鼻子红。
      往前走一步呕一声,很夸张地呕到大厅里,终于被自家血脉揍了。

      几人忍着气味,分散绕了一圈。
      一楼大厅面积不小,二楼挑高,中间两把楼梯,直直前观,隐约可见一扇后门。
      地上原本铺着的地毯烧光,地面烧起空鼓,凹凸不平。剥落的墙体落地成灰,露出钢筋龙骨,唯一剩下的几面承重墙也已经碳化焦黑。
      左边残留着曾经的金属柜台轮廓,楼梯几乎只剩个空架,踩上去就跟走钢丝一样嘎吱乱晃。随处可见大片漆黑成团的不明物体,状尤可怖,是人是物,不敢深想。
      几人绕完发现确实如俞银所说,看不出任何可能是‘门’的地方。

      “俞小姐知不知道当年那些清理工失踪的大概方位?”周逍问道。
      俞银道:“不好说,毕竟进来的全留这里了,没一个活着出去。具体是一起不见的还是分散不见的,谁知道呢。”
      “那边呢,每一间都检查过?”周逍指了指通向放映厅的走廊。
      进‘山’的门若不在大厅里,还有哪里更可疑?自然是放映厅。
      “每一间都检查过。”俞银点头,“包括洗手间和员工休息室,所有犄角旮旯我都亲自看过。”她说着,正好见秦爻从走廊里出来,“有什么发现?”
      秦爻摇头:“就这么个看法,看不出来。”
      俞银修为不低,秦爻更是金身,连他俩都看不出来,想必确实不在明处。周逍低头思忖片刻,道:“还是请俞小姐先卜个卦看看吧。”

      俞银卜算比俞青快得多,足见灵力之强。线香一点,火光即起,灰落卦成,简直行云流水,连周逍都忍不住想要夸赞几句。
      几人凑上去一看,只见香灰成形,聚拢一线,直直指向东方。
      “嘿,这不卜出来了吗!”秦时阳兴奋道。
      俞青直起身来,抬手一指:“走廊的方向……那就是放映厅?”
      廖博毕竟有些经验,搓着下巴犹豫了一下,四面环顾一圈道:“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呼——!
      果不其然,下一秒,已经落地成形的香灰忽然抽高旋转起来,如一阵极其细小的龙卷风,然后哗啦跌落再度一散!
      再看去,那原本只有一线的香灰骤然分作四线,分别指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几人懵了,连周逍秦爻也拧起了眉。
      卦师卜卦,向来是卦成既定,没有反悔的道理。这种卦成复变之象俗称卦惊,乃是极不寻常的异象!
      廖博直接惊得唇抖:“这这……这是大忌中的大忌!”
      唯独俞银却好像看见什么似曾相识的场面似的,冷笑一声:“哈。”
      周逍一怔:“俞小姐之前遇到过?”
      俞银柳眉高挑,冷笑道:“你们看着就是。”

      话音刚落,那四线香灰居然再度聚拢翻转,卷挟成风,然后骤然一落。
      这次不是四线了,而是再增一倍,直指向了全部八个方位!
      “我擦……”俞青的声音也有点抖了,“姐……这‘山’进不进得去另说,那大门咱还还、还出得去不?”
      “出得去。”俞银淡定嗤笑道,“我六月底来的那次,就是这么出去的。一模一样。”

      “所以这卦的意思,该怎么解?”廖博抓了一把头上的白毛,彻底愣怔了。
      “解不了。”俞银摇头,“我求的是单个方位,多应等于无应,此乃无应之卦,你说怎么解?”
      “那就相当于这卦白卜了呗……”秦时阳站起身来去拉俞青,“那算了,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再找一遍,说不定能找到‘门’。”
      此话一出,其他几人也跟着颓然起身,准备四散去找。

      “不必。”周逍忽然出声。
      俞银闻声刹住脚步转过身来,意外道:“周大夫会解卦?”
      周逍笑笑:“算不上会解。只不过……上次博哥不是说我这行与那位祖天师有些渊源么?我刚刚忽然想起,曾经不知在哪本书上看见过他所说一句话,叫做:‘多应之卦,机理潜微,解者须出于常筮之外,方可得其真’。意思是这种卦象并非无解,而是真相藏得太深,需要跳出常数之外去解。”
      “那周大夫觉得,该怎么解?”俞银果真转身回来。
      她一动,除了本就没走的秦爻,其他几人也跟着围了回来。俞青后脑勺一凉,忽然又有了在死地里被周逍吩咐的那种不安之感。

      周逍问道:“俞小姐除了六月底和这次,还卜出过这种卦象吗?”
      俞银一怔,挑眉道:“你问到重点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分凝神丸解无应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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