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神域]巫女的棋局》程璃月

14、那个好心人

　　看到和人眼中那份被彻底点燃的、不留退路的决意，源明雅知道，她那番近乎残忍的敲打，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她那锐利如刀的目光缓缓柔和下来，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与专业。

　　“很好。”她点了点头，仿佛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将手伸向了放在身旁的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深灰色的帆布旅行袋。袋子被她拎到矮几上时，发出了沉闷的、带着分量的声响。她拉开拉链，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取了出来，整齐地摆放在和人面前。

　　首先，是一个崭新的、包装完好的白色盒子，上面印着银色的“AmuSphere”字样。这是NERvGear的后继机型，也是目前市面上最主流的完全潜行设备，以绝对安全作为最高设计准则。

　　接着，是一个同样未拆封的游戏包装盒，封面是华丽的精灵与巨大的世界树——《ALfheim Online》。

　　和人看着眼前这两样东西，以为这就是全部了。然而，源明雅却将手伸进了旅行袋的内侧，手指在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接缝处轻轻一捏一拉，一道隐藏得极其巧妙的暗层拉链被她撕开。她从这个更加隐秘的夹层里，取出了另外两样东西。

　　一部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品牌标志的智能手机。它看起来比市面上的任何手机都要厚重一些，给人一种坚固而冰冷的感觉。

　　以及，一张黑色的信用卡，卡面上除了芯片和一串数字，再无任何多余的装饰。

　　看到这后两样东西，和人才真正意识到，这件事的性质远比他想象的要严肃。这感觉太过超现实了。一个小时前，他还是一个只能在绝望中挣扎的普通高中生；而现在，一个神秘的政府特工，却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为他准备好了一切“任务道具”。

　　“AmuSphere是绝对安全的，不可能出现无法登出的现象，你可以放心使用。”源明雅开始逐一说明，“游戏我已经买好了。这张信用卡没有额度上限，用于你在任务中可能产生的任何必要开销，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游戏内，都不需要向我报备，但每一笔消费都会被记录。”

　　她的手指，最后落在了那部黑色的手机上。

　　“这是你的专用联络工具。”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经过最高级别的加密，须乡伸之绝对窃听不了。它的通讯录里，只有一个联系人。”

　　和人拿起手机，开机。屏幕亮起，界面简洁到极致，只有一个通话和短信功能。他点开通讯录，里面果然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名字。

　　【巫女】

　　“这是我的代号。”源明雅说道，“记住，从现在开始，你遇到的任何情况，获得的任何情报，都必须第一时间通过这部手机向我汇报。同样的，我下达的任何指令，也会通过它发送给你。绝对不要使用你自己的手机讨论任何与任务相关的事情。”

　　这一切，都让这场“救援行动”的真实感，以前所未有的、具象化的方式，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面前。

　　他不再是一个单纯为了救回恋人而战的少年，他成了一个被国家秘密机关选中的、在黑暗中执行任务的“特工”。

　　“我明白了。”他将所有东西收进旅行袋，声音低沉而坚定。

　　“这些东西怎么跟家人解释？”桐人想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们看到我重新玩游戏，会担心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源明雅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语气轻松地说道，“SAO事件后，我们对策本部与厚生劳动省联合推出了针对幸存者的‘VR复健与心理疏导计划’，鼓励幸存者通过安全的VR环境，逐步适应社会，克服心理创伤。这个计划是对外公开的，你母亲和妹妹应该也在新闻上看到过。”

　　“去吧。”源明雅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记住你的保证，桐谷君。不要让我失望。”

　　和人默默地将所有东西收进那个旅行袋里。袋子很沉，那重量不仅来自于设备本身，更来自于一份沉甸甸的、名为“责任”与“信任”的重量。他不再是一个孤独的“封弊者”，而是国家秘密行动中的一员。这种感觉很奇特，既让他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安心，又让他感到了一种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束缚。

　　和人背起旅行袋，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拉开了障子门。

　　※※※

　　在回家的电车上，和人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源明雅的出现和她带来的信息，像一块巨石，在他原本死水一潭的心湖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今天下午的会面，试图将每一个细节都理清楚。然后，一个他之前一直刻意忽略，却又始终萦绕在心头的疑点，如同水中的气泡般，缓缓地浮了上来。

　　亚丝娜被安置在哪家医院，哪个病房……这个信息，当初到底是怎么传到自己家里的？

　　他清楚地记得，在他从医院醒来，接受对策本部那些官员的询问时，无论他怎么问，对方都以“病人需要静养，要保护病人的隐私”为由，拒绝透露亚丝娜的具体位置。

　　可就在他接受完询问的第二天，家里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当时是母亲接的。他记得母亲当时一脸困惑地对他说：“和人，刚才有个匿名的电话打来，对方是个声音很好听的女人，只说自己是‘SAO事件对策本部的好心人’。”

　　那个“好心人”在电话里说，她知道“桐人”的事迹，觉得不应该让从死亡游戏中拯救了所有人的英雄，与他最重要的伴侣无法相见。然后，她就报出了亚丝娜所在的医院和病房号，并说相关的探视许可很快就会寄到。

　　果然，第二天，一张印着他名字的、由所泽综合医院开具的特别探视证，就通过快递寄到了家里。

　　当时，他被即将能见到亚丝娜的巨大喜悦所淹没，完全没有去深思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他只当是政府部门里，某个富有同情心的人，在暗中帮助他。

　　但现在想来，一个普通的“好心人”，有能力知道亚丝娜的病房位置吗？有权力绕过结城家的意愿，直接为自己办理一张最高级别的特别探视证吗？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那个声音很好听的女人。那个自称“对策本部好心人”的匿名电话。

　　是她。

　　一定是她。

　　他脑海中，浮现出源明雅那双深邃而平静的眼睛，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暖流，缓缓地淌过他的心田。

　　※※※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轿车，正平稳地行驶在返回东京市区的首都高速上。

　　后座上，源明雅摘下了那副在会谈时戴着的、让她显得更加锐利的无框眼镜，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心。她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脑海中浮现出和人最后离开时，那双重新燃起斗志的眼睛。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混合着满意与无奈的微笑。

　　她知道，那个聪明的少年，迟早会想通“匿名电话”这件事的。

　　“小鬼…一点都不可爱。”她轻声自语，嘴角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你可不知道，为了让你能顺理成章地见到你的小女朋友，我这个‘大姐姐’，到底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做通了结城家那群老顽固的关系啊。”

　　那不仅仅是一个电话那么简单。结城家是日本商界的巨头，对女儿的保护严密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在他们眼中，桐谷和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身份不明的“游戏男友”，根本就是个需要被彻底隔绝的危险分子。

　　源明雅动用了自己所有的权限和人脉，先是说服了医院方面，然后又亲自与结城家的当主——亚丝娜的父亲结城彰三进行了数次非正式的会面。她没有用强硬的官方姿态，而是以一种半是威胁、半是利诱的方式，向他阐明了“让英雄与他的爱人见面”这件事，对于安抚SAO事件幸存者，防止产生对RECT不利的负面舆论，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

　　最终，在巨大的压力和利益权衡之下，结城彰三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而这一切，那个少年一无所知。他只会觉得，那是一份来自“好心人”的、理所当然的善意。

　　源明雅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轻轻地叹了口气。

　　也好。有些事情，他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握紧他的剑，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