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神域]巫女的棋局》程璃月

11、巫女的恶作剧

　　源明雅没有在医院大厅停留。刚才与那个黑发少年的短暂对视，在她心中留下了一圈淡淡的涟漪。那双眼睛里的绝望、愤怒、以及深藏在最底层的、不肯熄灭的坚韧，比任何情报报告都更能让她理解那个名叫“桐人”的少年。

　　“你好，我是总务省SAO事件对策本部的源明雅。”她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了自己的证件，递了过去。证件上，警视的头衔和那张不带表情的照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护士长接过证件，仔细核对后，脸上立刻露出了恭敬的神色。“源警视，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我需要探视一下结城明日奈小姐，这是例行的探访和情况确认。”源明雅的语气平静而官方，不带一丝私人感情。

　　“是，我明白了。我立刻为您安排。”

　　在护士长的亲自陪同下，源明雅乘坐专用电梯来到了十二楼的特别加护病房区。走廊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她们两人的脚步声。

　　“就是这里了，警视。有任何需要，请随时按铃。”护士长为她打开病房的门后，便识趣地退下了。

　　源明雅走进病房，身后的门被轻轻带上。

　　她缓步走到床边，静静地凝视着这个在另一个世界里被称为“闪光”的女孩。她看着她苍白却依旧美丽的脸庞，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叹息。她想起了刚才那个少年眼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绝望，也想起了他强撑着不让那份绝望压垮自己的、倔强的背影。

　　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缓缓开口，声音轻柔，仿佛在对一个能听见她说话的人倾诉。

　　“结城小姐，我是对策本部的源明雅。我知道你现在很辛苦，但请再坚持一下。我们没有放弃，你的朋友们，还有那个少年，也都在等你回来，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我们一定会带你回家。”

　　“那个少年，他每天都来看你，他没有放弃，所以，你也不能放弃。”

　　她的话语，像是说给沉睡的亚丝娜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

　　与此同时，在那个由数据构成的世界里，妖精之国，ALfheim Online。

　　世界树之巅，华丽的鸟笼中。

　　须乡伸之——或者说，妖精王奥伯龙，正一脸陶醉地悬浮在亚丝娜面前。他穿着那身翠绿与金色相间的华丽服饰，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充满了占有欲的微笑。

　　亚丝娜厌恶地别过头，不去看他。

　　「别这么冷淡嘛，我的蒂塔尼娅。」须乡的声音黏腻得像毒蛇的信子，「你看，为了让你在这里也能感受到一丝‘真实’，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捻起亚丝娜的一缕栗色长发，然后病态地凑到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啊这美妙的香气」他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极度享受的表情，「为了能在这虚拟世界里完美复现你身上这独特的、混合着花香和阳光的味道，我可是让研究员们开发了一套全新的环境信息采集系统，24小时不间断地从现实世界的病房里，将你的‘气息’实时传输过来。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体贴？」

　　亚丝娜的身体因屈辱和恶心而微微颤抖。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钉在实验台上的蝴蝶标本，连最私密的、属于自己的气味，都被这个男人用冰冷的技术所窃取和亵渎。

　　她紧紧地咬住下唇，在心中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个名字。

　　「和人君……」

　　这是她唯一的铠甲，也是她在这片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光。

　　※※※

　　现实世界的病房里，源明雅一边说着鼓励的话，一边以一种不经意的、专业的姿态，环视着房间里的每一寸角落。她的目光如同最高精度的扫描仪，迅速过滤掉那些标准的医疗设备——心电监护仪、呼吸机、输液泵

　　突然，她的目光停在了床头柜后方，一个非常不起眼的位置。

　　那是一个小巧的、银白色的方形装置，大约只有一个火柴盒大小。它被巧妙地隐藏在各种线缆之间，一根细细的透明软管从装置中伸出，末端是一个覆盖着微孔滤网的采集口，正对着亚丝娜枕头的位置。

　　源明雅的瞳孔微微收缩。

　　作为精英调查官，她接受过各种高科技设备的使用培训。她一眼就认出，这不是任何常规医疗监护设备。它的构造和原理，更像是一个用于精密环境分析的、高灵敏度的气体与气味分子采集器。

　　监护一个植物人状态的病人，需要用到这个？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窜入她的脑海，与她从人力情报团队提供的人物侧写了解到的、须乡伸之对结城明日奈近乎病态的执着，完美地连接在了一起。

　　采集气味？难道说

　　一股混杂着恶心与冰冷愤怒的感觉，在她心里翻腾起来。她瞬间明白了须乡伸之那个变态在做什么。他不仅囚禁了这些女孩的意识，甚至还在现实世界中，用这种卑劣的方式，窃取着她们最私密的个人信息，只为了满足自己在虚拟世界里那令人作呕的欲望。

　　源明雅的脸上依旧不动声色，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罕见的、带着戏谑的寒光。

　　一个大胆而有趣的念头，突然在她心中冒了出来。就像一只优雅而高傲的猫，在看到一只讨厌的老鼠时，忍不住想伸出爪子去拨弄一下。

　　她缓缓走到床边，装作在检查输液管的样子，用自己的身体，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墙角那个唯一的监控摄像头的视角。

　　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精致手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的香水瓶。那并非市面上常见的甜腻花果香，而是她个人偏爱的一款中性香水，以清冷的雪松和佛手柑为基调，带着一丝辛辣的白胡椒和皮革的尾调，充满了成熟女性的、具有侵略性的自信与力量。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般的、冰冷的微笑。

　　“不确定你这个变态现在在不在玩游戏呢，”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不过，万一呢？嘻嘻。”

　　她拧开瓶盖，将喷口对准了那个小小的、覆盖着滤网的采集口，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按了两下。

　　“噗！噗！”

　　两股浓郁的、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的强烈香气，被瞬间泵入了那个采集装置中。

　　※※※

　　ALfheim Online，世界树之巅的鸟笼里。

　　须乡伸之正闭着眼睛，贪婪地嗅闻着那缕发丝，享受着那份被他“完美复现”的、属于少女的芬芳。

　　「啊，就是这个味道，我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股完全不同、强烈到近乎刺鼻的、充满攻击性的复杂香气，毫无征兆地涌入了他的鼻腔！那清冷的雪松气息像冰锥一样刺入他的嗅觉神经，紧接着佛手柑的酸涩和白胡椒的辛辣瞬间爆发，彻底覆盖了那份他引以为傲的“少女体香”。

　　「咳！咳咳！这是什么东西？！」

　　须乡猛地睁开眼睛，仿佛被呛到了一样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一把丢开亚丝娜的头发，捂着鼻子连连后退，脸上满是震惊和狼狈。那股强势而陌生的香气，像是对他这个“神”的公然挑衅，在他的感官世界里横冲直撞。

　　「系统！系统怎么回事？！气味模拟系统出错了？！咳咳咳！」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化学攻击呛得眼泪直流，捂着鼻子连连后退，英俊的精灵王形象荡然无存，狼狈得像一只被胡椒喷雾击中的野狗。

　　亚丝娜惊讶地看着他突然发疯似的咳嗽，虽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他如此痛苦狼狈的模样，连日来积压在心中的郁结，仿佛瞬间消散了不少。一种混杂着快意和解气的感受，让她几乎想笑出声来。

　　※※※

　　病房里，源明雅优雅地收起自己的香水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亚丝娜，眼神恢复了专业与冷静。在转身准备离开时，她的手看似随意地在床沿下方的金属框架上拂过。

　　就在那一瞬间，她的指尖以一种任何监控都无法捕捉到的、快如闪电的轻柔动作，将一枚比米粒还小的、黑色的高信噪比窃听器，牢牢地吸附在了床架内侧一个隐蔽的凹槽里。

　　做完这一切，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面无表情地走出了病房。

　　“辛苦了。”她对等在门口的护士长礼貌地点了点头。

　　护士长看着这位气质凛然的女警视，丝毫没有察觉，就在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里，一场跨越了现实与虚拟的、无声的交锋，已经结束。

　　而一个新的、能够听到这个房间里所有秘密的“耳朵”，才刚刚开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