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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无剑可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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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1月25日。
亚丝娜未苏醒的第十八天。
超过两周的等待,像一场无声的凌迟,将桐谷和人心中的希望一点点剥离。
他再一次熟练地在医院前台登记,乘坐电梯上到十二楼,走向那条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通往特别加护病房的走廊。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对他而言,既是圣地,也是地狱。
推开门,房间里的一切都和昨天,和前天,和过去的十七天里没有任何不同。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将房间照得通透明亮。纯白的病床上,亚丝娜依旧静静地沉睡着,像是童话故事里被诅咒的公主。生命体征监测仪上绿色的波形线稳定地跳动,呼吸机发出轻微而规律的节律声。这些冰冷的机器,在用最科学的方式告诉他,她还活着。
可她的灵魂,却被囚禁在某个他无法触及的远方。
桐人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像往常一样,轻轻握住她温暖却毫无反应的手。
“我来了,亚丝娜。”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厌恶的疲惫。
“今天天气很好,但是风很大,吹在脸上有点疼。直叶早上又被妈妈训了,因为她总是不好好吃早饭就去晨练。”
他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外界那些琐碎的、平淡的日常,试图用这些鲜活的片段,去唤醒她被封闭的意识。但他自己都觉得,这些话语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他的目光落在她沉静的睡颜上。那张在艾恩葛朗特里无论何时都闪耀着坚毅与温柔光芒的脸庞,此刻却只剩下一种脆弱的、令人心碎的安详。
一股混杂着愤怒与绝望的黑色潮水,再次涌上他的心头。
怎么会这样?
在那个死亡游戏里,他们经历了多少次生死一线的战斗。面对75层的最终BOSS,那只狰狞恐怖的骸骨猎杀者时,她没有倒下。面对血盟骑士团内部的叛徒,面对杀人公会“微笑棺木”的追杀时,她也从未退缩。甚至在最终决战时,她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自己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去承受那致命的一击。
她明明已经挺过了所有最艰难、最危险的时刻,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倒在这种地方?
“茅场晶彦的最后阴谋”
这个官方给出的解释,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
茅场晶彦!
桐人在心中无声地咆哮着。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不是吗?你创造了那个世界,也亲眼见证了它的诞生与毁灭。你的梦想已经完成了!为什么还不肯放手?为什么还要抓住亚丝娜不放?为什么还要留下这样一道恶毒的、毫无意义的诅咒?!
这股无处发泄的愤怒,让他感到一种窒息般的无力。在艾恩葛朗特,他可以用手中的剑去斩断一切敌人。但现在,他的敌人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程序”,一个已经死去的男人的“阴谋”。他空有一身在那个世界里磨炼出的意志和技巧,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挥剑的目标。
就在昨天,他被这种无力感彻底吞噬,做了一件疯狂的事。
他回到房间,锁上门,从衣柜最深处,翻出了那个被他封存起来的、噩梦的源头——NERvGear。
他颤抖着手,将那顶冰冷的头盔戴在了头上。熟悉的重量压下来,那一瞬间,被囚禁两年的恐惧如同鬼魅般涌上心头,他几乎要立刻把它扯下来。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亚丝娜还被困在SAO里,那他就回去,再把她带出来一次!
他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气,念出了那个他以为自己永不会再说的指令。
“Link Start!”
视野被一片彩色的光芒所笼罩,熟悉的系统界面弹出。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选择了SAO的服务器。
然而,回应他的,却不是艾恩葛朗特的登录界面,而是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红色弹窗。
【链接服务器失败】
他试了一次又一次,得到的结果都完全一样。那扇通往过去世界的大门,已经对他彻底关闭了。
他躺在床上,头盔还戴在头上,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内衬。那是他从SAO回来之后,第一次感到如此彻底的、深入骨髓的无力。
“快点醒来啊亚丝娜”桐人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一个人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他在病房里坐了很久,直到夕阳的光芒变得柔和,他才缓缓站起身,像往常一样,为她掖好被角,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明天我再来看你。”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病房,离开了那片让他感到慰藉、又让他心碎的地方。
电梯下行,金属的箱体将他与十二楼的阳光彻底隔绝。走出医院大门,十一月的冷风迎面吹来,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就在他低着头,准备汇入人行道的人流时,他与一个正要走进医院大门的人,擦肩而过。
那是一瞬间的交错。他闻到了一股不同于医院消毒水味的、清淡而沉静的香气。他下意识地回过头,正好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
她看起来将近三十岁,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风衣,衬托出她高挑而挺拔的身姿。她的长发盘在脑后,显得干练而优雅。但最让桐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他已经司空见惯的、来自陌生人的同情与怜悯,更没有审视或好奇。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深邃、平静,像一口古井。在那份平静之下,他似乎看到了一丝理解,一丝仿佛能看穿他所有伪装的锐利,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状的、淡淡的忧郁。
那眼神,仿佛在对他说: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知道你背负着什么。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仿佛一场风暴遇见了一片能将它完全包容的宁静深海。
女人只是与他对视了短短一秒,然后,她几不可察地,对他微微颔首。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然后,她便收回目光,迈开长腿,走向了医院深处。
但桐人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医院的大门。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那个穿着深色风衣的高挑身影,早已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桐人站在原地,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一种荒谬的、却又无比强烈的直觉,如同电流般窜过他的脊背。
她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
那个大姐姐,就是冲着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