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双生》Tinkerbay

2、结婚

　　直到三年后，我才明白苏伶当时没说完的那句话。

　　但苏暻气到快要爆炸，一头金发被揉得乱七八糟，活像个蓬松的鸡窝。撒泼打滚无用后，他在房间里抱着我大哭。
　　“既然早晚要搬走，那为什么不现在就搬走？为什么还要再等三年？”

　　“我只有你了小影，没有人喜欢我们，没有人在意我们！”

　　我说：“但妈妈已经同意我们不去上学了。”
　　“那她为什么不带我们走！”苏暻问。
　　“……”我语塞。
　　苏暻崩溃道：“你看你看，你也说不上来。万一妈妈她根本不想离开呢！我们两个根本打不过那么多人！”

　　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
　　“打不过就投降嘛。”我说。

　　好消息是苏暻不再吵着要离开，坏消息是我被他按在窗边打了一顿。我边哭边投降，他反而更生气：“不许投降！”

　　第二天，我和苏暻下楼吃饭，发现客厅里坐着一个女人，我俩齐齐愣住了。因为那女人的模样和我们太相似了，金色的卷发，浅色的眼眸，白皙的皮肤。我们是同一类人。她甚至比苏伶更像我们的母亲。

　　苏伶转头看见我们站在楼梯边，招了招手。
　　这下我更惊讶了，因为在这之前，她从来不让我们见到她的客人。

　　我和苏暻一左一右坐到她身边，近距离看着金发女人，那种奇怪的感觉愈发强烈，就好像出生在同一片土地的人们无论相距多远，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吸引。

　　“他们就是你的儿子们？”她笑着凑近：“so adorable.”
　　“他是苏暻”，苏伶说，转过头摸了摸我的脑袋：“他是苏影。”

　　“你们好”，金发女人的中文听起来有种怪怪的别扭，但从她的口中说起来，却出奇地融洽：“我叫凯若琳。”

　　苏伶说：“凯若琳是一位家庭教师，我请她来给你们上课。”

　　苏暻眼睛亮晶晶，完全忘记了昨天吵着要搬家的事：“在家里上课？只有我和小影？我们真的不用去学校了吗，妈妈。”
　　“对，只有你们两人。”苏伶说。

　　苏暻的兴奋根本掩藏不住，即使他装出一副乖孩子的模样，文质彬彬地向新老师打招呼：“你好，凯若琳。”
　　但我了解他，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他一转眼睛，我就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凯若琳笑眯眯地说：“你好，苏暻。你是个乖孩子。”

　　凯若琳是个好人，并且她的笑容让我觉得十分亲切，每天一大早我就趴在窗前等她走进小洋楼。昨天她穿了一件碎花裙，今天就换成了蓝色长裙，清澈、澄静的蓝色。

　　她也喜欢装点她那头漂亮的卷发，有时是纱帽，有时是发箍。有时她抬头看见我，会挥手和我打招呼。
　　“早上好，乔弗瑞。”

　　乔弗瑞是凯若琳给我取的新名字，我和苏暻正在努力地学习英语，这让我们意识到，或许苏伶真的打算在三年之后带我们离开。
　　但同时学两种文字，显然不是一件易事。

　　“你看，影字——它的半边是风。”苏暻边写边说：“我的这半边是太阳。”
　　我问：“为什么我是风，你是太阳？”
　　苏暻理直气壮：“因为我是哥哥，我要保护你！不管你去哪里，只要被太阳照到的地方，我都能找到你！”

　　好吧，我默认他的说法。
　　我对苏暻充满天然的信任与臣服，也享受偶尔他过于充沛的保护欲。在当时的我眼中，我们两个是相依为命的存在。

　　当然，现在多了一个凯若琳。

　　苏暻从试探到彻底被她折服，只花了不到三天时间，第三天，凯若琳上完课离开之后，苏暻就对我说：“小影，我以后要和凯若琳结婚，这样我们三个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
　　在我眼里，凯若琳是和妈妈一样的人，苏暻根本不懂什么是结婚！

　　我哭着跑去找苏伶，告诉她苏暻这个可怕的想法，不出意外，苏暻被狠狠教育了一个晚上，拉着一张苦瓜脸走回房间。

　　我抱着玩偶坐在床上，露出希冀的目光。

　　苏暻走到床边，拎起枕头，面露凶相：“苏小影，我对你很失望，你居然去跟妈妈告状！这下好了，我没法跟凯若琳结婚了。”

　　我有些害怕：“凯若琳是我们的老师，年纪又差那么多，你本来就不能和她结婚。”
　　苏暻一把把我推倒，由于枕头被他抽走，我的脑袋磕在床垫上。

　　苏暻俯视着我，生气道：“我生气的是你不听我的话！我是你哥哥，你应该站在我这边，支持我，而不是反对我！”

　　“其他事都可以，但这件事不行！”我十分坚持。
　　苏暻捶了两下枕头，大声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要第三个人！”我哭了出来：“我喜欢凯若琳，但我不喜欢你和她结婚。你为什么要结婚？”

　　苏暻呆住了，手里的枕头掉落在一边：“你，你……就算我结婚了，我也还是你的哥哥呀。”
　　“不一样！”我说：“结婚了，你和她是一对，我们就要分开，我不想和你分开。”

　　苏暻又开始抓头发：“我说了我们不会分开，我们可以三个人住在一起。”
　　我抹掉鼻涕，大声道：“苏暻你这个笨蛋！”

　　苏暻一脸扭曲：“你骂我？你居然骂我？”他骑到我身上，抓着我的肩膀摇晃：“苏小影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的哥哥！”

　　我被自己的眼泪呛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苏暻见状手足无措地放手：“我，我没用力呀。”

　　我扭头把自己埋在床单中。
　　苏暻扒我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是装的，好啊，今天就让你看看馒头大的拳头长什么样。”

　　我翻过身来，苏暻一下怔住。

　　“小影，我……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哭了。”
　　我抿着嘴巴，盯着他继续哭。苏暻也盯着我，半晌，别别扭扭地说：“我不跟凯若琳结婚，行了叭？”然后硬气道：“我命令你不许哭。”

　　我一下子收住眼泪，眨巴眼睛。他满意地点头，像抱玩偶一样抱住我，说：“乖，以后要听我的话，不许去跟妈妈告状，知道不？”

　　我揪着他的衣服，声音细细：“那你不要跟别人结婚。”
　　苏暻满不在乎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跟妈妈一样烦。”

　　凑得近了才发现他的眼皮已经消肿大半，我看着他的眼睛问：“还痛不痛？”
　　苏暻说：“被你吵得有点痛——我开玩笑的。”见到我撇嘴后他急忙补上后半句话。

　　“我帮你吹吹”，我把他按在床上，对着他的眼皮吹气。苏暻闭着眼睛时，真像童话里的天使，我忍不住把嘴唇贴上去，热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