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起来了》沧海栗

3、手环

　　温柏一个箭步上前，右手猛地扣住大汉挥来的手腕，拇指往腕骨凸起处狠狠一按——

　　“嘶……”

　　为首的壮汉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整条胳膊都卸了力，手中握着的钢管“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就这点力气？”温柏冷笑。他声音不重，却字字刺人。

　　那人咬牙还想挣扎，温柏却已经侧身一拽，手肘顺势顶上对方肩膀，借着他前冲的蛮力往斜后方一甩，壮汉顿时失去平衡，整个人踉跄着倒退几步，直接“砰”地撞上店铺旁边的铁皮垃圾桶。

　　另外两个同伙见状，原本要冲上前的动作猛地刹住，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温柏没再动手，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像腊月里的寒风，刮得人皮肤生疼。

　　“再让我看见你们在这里闹事……”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钢管，在掌心掂了掂，“下次就不是摔一跤这么简单了。”

　　三人脸色变了变，互相对视一眼。为首的壮汉捂着肩膀，咬牙啐了一口，终究还是转身走了。另外两人连忙跟上，临走前还不甘心地回头瞪了一眼，但到底没敢再上前。

　　箱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铁皮垃圾桶微微摇晃的声音。和一旁看呆了的池喻米。

　　“哎哟，身手不错嘛。”池喻米终于回过神，靠在墙边鼓掌，“云端还没有这么会打架的人，要不委屈一下你身兼两职？”

　　温柏耳尖一热，声音闷闷的，“就……随便练的。”

　　程叔在一旁直乐，结果扯到额角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温柏蹲到程叔跟前，老人的额角伤口渗着血珠，在巷口斜射的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那是锈蚀病患者的特征，他们的血液会与空气中的记忆废料发生反应。

　　“马上就好。”温柏从摊前货架的暗屉里掏出便携医疗方盒，拇指在生物凝胶管上一按，管口的纳米滤网立刻展开。他小心地拨开程叔花白的鬓发，伤口周围已经浮现出蛛网状的纹路。

　　“又严重了？”温柏皱眉，凝胶管贴近伤口时发出“滋滋”的轻响，凝胶开始分解血液中的重金属粒子。

　　程叔倒吸着气笑骂：“兔崽子你给我轻点！”

　　池喻米蹲在旁边递纱布，突然“咦”了一声：“这凝胶……市面上买不到吧？”他腕间芯片扫过医疗管，忽然跳出红色的警告弹窗。

　　“温柏你疯了吗？用违禁品会……”

　　“这里就是黑市，”温柏看了他的腕表，左手推开他的手腕，右手稳稳地将新取的药剂涂在程叔伤口上，“上头有人罩着，白手套管不过来的。”

　　新药接触伤口的瞬间泛起淡蓝色荧光，程叔痛得咬牙，却还是笑着看向池喻米，“你就是小温说的那个……云端的组员吧？”他眼角的纹又加深了几分。

　　池喻米直起身子，点点头。

　　“这孩子呀，能干。”程叔的手缓慢抬起，枯瘦的手指在温柏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你们只管使唤他，别让他闲着。”

　　温柏手上动作一顿，有些不满道：“这么快就把我卖了？”他撇撇嘴，“昨天还说怕我被骗。”

　　程叔没接话，只是突然抓住温柏的手腕，指腹的老茧摩挲着少年的腕间，声音突然轻了下来，“一个人过去……要好好照顾自己。”

　　屋内的穿堂风突然变得很吵，门铃敲打着门框，叮当叮当响个不停。

　　“知道了。”他收起药品，声音很轻“您自己在这也注意一点。有什么事情给我敲通讯就好。”

　　他弯腰钻过塑料门，滑轨发出熟悉的吱呀声响。店内昏暗的光线里，那台古董游戏机静静地躺在柜台角落。他径直走向柜台，拿起了游戏机。池喻米跟在他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

　　“这个游戏机看着好旧，你花多少钱买的？”池喻米往他身边凑，手指戳了戳泛黄的电源键。

　　“刚开店的时候程叔送的。”温柏用袖口擦了擦屏幕。

　　温柏正低头检查游戏机的电池槽，忽然听见门框风铃的响声。抬头时，池喻米已经蹦到门口，半个身子探在门外，正踮着脚去看墙上的东西。

　　“这个简笔画——”他指了一下墙上的白发小人，“是画的你吗？好像啊！”

　　没等温柏回答，他又看上了那圈永生花。“诶！这个栀子花和你床头柜上面的一样！”

　　温柏向后看了一眼，余光扫过程叔正在给客人包装记忆瓶的背影。腕表轻轻振动，转账成功的金光在八百枝币的数额上一闪而逝。

　　“走吧，”他提起一个灰色的手提包，“我已经收拾好了。”

　　回到云端，池喻米将手掌覆上门口的门禁面板。蓝绿色的扫描光线在他掌心快速游走，电子屏闪过“认证通过”的字样。随后，几道鹅黄色的光轨从识别器边缘亮起，向中心汇集。随着一声轻响，大门向两边滑开。

　　“我来的时候它怎么是自动开的？”温柏看着这多出来的开门步骤，有些疑惑。

　　“因为我在监控里面看见你了，我帮你开的。”池喻米憋笑看向温柏，朝他挥了挥手腕，转头后表情瞬间凝固。

　　“沈哥……我没有开车出门。”声音瞬间低了八度。

　　温柏顺着池喻米的视线望去。休息区的悬浮座椅上，沈怀序正斜倚着翻阅电子书。全息投影的淡蓝色文字在他面前缓缓滑动，映得那副护目镜像结冰的湖面。

　　“我说你开车了？”他慢条斯理地摘下护目镜，睫毛在蓝光里投下细碎的阴影。

　　池喻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以后再发现一次，”沈怀序指尖轻点，空气中弹出车载使用记录，“我直接没收你的所有零食，”他顿了顿，“然后把你锁办公室里，工作做不完别想出来。”

　　“温柏，”沈怀序起身，悬浮椅发出轻微的充能声，“跟上。”

　　他朝二楼走去，鞋底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墙壁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身影亮起又熄灭。

　　温柏往右边瞟了一眼，池喻米正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用口型比划着“对不起”，腕表屏幕闪烁着哭泣的像素表情。

　　温柏闭了闭眼，抬脚跟上前去。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大概是某个绝望的家伙把额头磕在了墙壁上。

　　“对不起沈先生，我错了。”刚踏上二楼的平台，温柏立即低头道歉。

　　“错哪了？”沈怀序转身，突然伸手托住他的下巴，微凉的指尖迫使他抬头。

　　“啊……”温柏没有一丝防备，睫毛颤了颤，“错在没跟您报备就私自用您的车，还错在没有一次性把东西收完……”

　　看着温柏手足无措解释和道歉的模样，沈怀序忽然轻笑一声。

　　温柏不明所以，索性噤了声。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错。”沈怀序向前半步，眉眼弯成好看的幅度，“池喻米没起好带头作用，他的问题。”

　　“嗯？”温柏下意识后退，脚跟抵到楼梯护栏。

　　没等他反应过来，沈怀序已经转身走到了走廊尽头，门禁系统随着他的接近亮起蓝光。

　　“进来，有事和你说。”

　　温柏快步跟上，靴底在地板上擦出急促的节奏。他大概猜到是恢复记忆的事情，有些紧张。

　　“沈先生，帮您恢复记忆这个事……我不太敢打包票。”

　　“试试而已，”沈怀序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你不要紧张。”

　　“那如果我最后没能成功，您可不可以先不要赶我走，”温柏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我可以给你们打杂……或者其他位置缺人也可以，我学新东西很快的，而且……”

　　“你好像误解我了，我从没有说过要赶你走。”沈怀序挑眉，指尖在桌面轻敲，“现在可以说我要说的事情了吗？”

　　“您不是要和我说这个？”温柏眨眨眼。

　　“我说过我要说这个？”沈怀序忽然握住他的手腕，扣上一枚手环，手环与腕间芯片连接时，泛起一层雾灰色的流光。

　　“这个是云端的智能手环，”他松开手，“靠近门禁自动开锁。”

　　“原来是手环啊……我还以为是扫掌纹呢。”温柏转了转手腕，有些好奇。

　　“少听池喻米胡说。”沈怀序的指尖在手环表面轻点，全息界面立刻投影出一排操作指南，“有什么需要报销的直接扫票据，系统会自动处理。”

　　温柏低头转动手环，激动点头的动作被沈怀序尽收眼底。

　　“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什么时候需要我开始工作？”

　　“今天你先休整一下，明天再来找我。”说完，他的身影消失在门槛边缘。

　　房间内只留下自动门闭合时细微的声响。

　　温柏闻声，重重倒在床上。床垫的智能感应系统自动调节了软硬度。他抬起手腕，手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指尖轻触，全息屏幕在空气中展开，他快速敲出几个字——

　　“如何帮助他人恢复记忆？”

　　页面瞬间铺满密密麻麻的结果，从医学论文到民间偏方，甚至还有几篇标题惊人的帖子：《我与失忆男友的三十一天》《强行唤醒记忆的后果有多可怕》。

　　温柏皱眉，目光扫过那些夸张的标题。手指在空中快速滑动，终于看到一个看上去还算正经的问答。

　　正要点击，手环突然震动。

　　「搜索记录已自动备份至主控台」的提示一闪而过。

　　温柏的手指悬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