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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云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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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级纳税人温柏,”为首的税司出示证件,说话时声调起伏像是被程序设定好的,“例行季度征收。”
他身后两名助手展开半透明的记忆账簿,金色的数字在虚空中流转。
“您本季度的灵魂税应缴800枝币。”
程叔快步上前,布满老茧的手掌合十搓搓,“大人,这次怎么提前了三天?”他赔着笑,从兜里掏出一袋枝币,钱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里是我和温柏一起的税,您看看。”
税官手指轻点,枝币自动飞入他腰间的白玉收纳匣。
“星系历法调整。”
当税司的悬浮舱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温柏才长舒一口气。
程叔数着剩下的枝币,眉头紧锁:“这次税倒是缴上了,下个月的原料钱……”他看着账户余额里仅剩的37枝币,有些无奈。
“我去云端试试,”温柏声音嘶哑,“就算是骗子,我也一定想办法把钱还您。”
温柏站在云端门口,大门似乎感应到什么,自动向两边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改造过的工业风空间。墙面保留了原始的混凝土质感,只是简单刷了一层哑光白漆。几盏轨道射灯从天花板上垂下,在墙面交错投下三角形的光影。
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打量环境的视线,一个激动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你就是沈怀序说的记忆恢复大师?”
温柏被吓到,猛地转过头去,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眼睛。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无措地点点头。
“天呐,我们找你找得可辛苦了!”他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记忆芯片耳钉随着动作闪闪发亮,“你不知道,自从沈怀序失忆之后我们的进度就变得超级慢。”
没等温柏回答,他就自顾自地继续滔滔不绝,“沈怀序原本能把旧物上面所有的能量收集下来,甚至能储存在收藏夹里备份。随用随取的那种,所以我们的组织叫云端。但现在看来我们应该叫本地……”
“喻米。”角落里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范茄蜷缩在茄子造型的懒人沙发里,深紫色的卷发有些凌乱。她推了推窄框黑边眼镜,手里的笔还在悬浮屏持续绘制着复杂的设计图,“你吓到他了。”
说完,她抬头看向温柏,点点头,“范茄,代号ToTo。”
温柏弯腰,“我叫温柏。”
池喻米朝她做了个鬼脸,但还是乖乖降低了音量,“她是负责设计图纸的,平时不怎么说话。”
他拉着温柏来到制造区,秋白正跪坐在灰色地毯上调试一个精致的记忆容器。墨绿色的长发被铅笔随意挽着,铅笔随着她哼唱的小调微微晃动。
她抬头时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你好呀,我叫秋白。”她的声音轻的像羽毛,“我的代号是VeVe。你可以叫我小白。”
隔壁房间里,祁楚的工位整洁地近乎一丝不苟。他摘下降噪耳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数据分析,祁楚。”说完就重新戴上了耳机,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三块显示屏上出现的数据。
“他的代号是北斗。”池喻米悄声在温柏耳边说。
温柏朝里面望去,整洁的工位对面是凌乱堆着零食的另一个工位。
池喻米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位置,嘿嘿。”
退出走廊,温柏好奇地问池喻米,语气有些揶揄“你的代号是什么?不会是CoCo吧?”
“才不是,那两个一点都不稳重的代号是秋白起的,我的代号是爆、米、花。”
“……”
好稳重哦。温柏在心里小声嘀咕。
推开最里面的磨砂玻璃门,温柏看到沈怀序正在耐心地指导谢尘调整某个参数。
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光球,无数记忆碎片在他们周围旋转,每一片都散发着独特的光晕。
“来了?”沈怀序抬头,眼神里带着意料之中的平静。
“这位呢,是老大。代号长星。”池喻米踮着脚往沈怀序那边凑,被对方一个眼神扫过来时缩了缩脖子。
谢尘从设备后探出身,工装裤上还沾着细小的光尘。他随手掸了掸,那些金色微粒便在空中打着旋散开来。
“我是谢尘,代号Du……”
“DuDu!”池喻米突然抢话,眼睛亮得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因为他刚来的时候总是把设备弄得‘dudu’响!”
谢尘无奈摇头,伸手揉了揉池喻米的金发:“是dust。”他指向自己工装裤上尚未掸净的发光微粒,“这些能量尘总是跟着我,刚好我的名字也是尘。”
说话间,几粒顽皮的金色光尘从地板上升起,慢悠悠地往他鞋面上飘。
沈怀序突然轻咳一声,那些光尘立刻像受惊的萤火虫般四散逃开。
“再聊下去,能量场要散了。”沈怀序说着,抬起手,指尖牵引着蓝光继续编织并没有暗淡多少的光网。
“你先带他上楼,看看他的房间。”沈怀序对池喻米说。
“我……要住这?”温柏抓着背包带的手指微微收紧。
沈怀序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继续编织着光网:“如果你想每天通勤两个小时,凌晨回去还被迫闻到那股恶心的蓝草烟味的话,”他的指尖带起一串细碎的光点,“也行。”
“沈哥,你还是继续小心你的能量场吧,”池喻米撇撇嘴,把温柏往外拉,“走,我带你去看房间。”
推开二楼尽头的房门,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淡淡的栀子香混合着阳光晒过的棉布味道,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房间不大,但装修比一楼的工作区要温馨很多。米色的遮光窗帘半掩着,透进几缕柔和的阳光,在原木色的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床头柜上的水晶罩里放着一束白色的永生花,花瓣在罩灯的照射下泛着柔光。
池喻米一把抓起温柏的手腕,指尖在皮肤上轻轻一划,淡蓝色的全息投影立刻从温柏的皮下芯片中浮现。他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滑动,将室内光源系统与芯片进行配对连接。几道流光在投影中交织,最后“叮”的一声完成同步。
“搞定!”池喻米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房间的智能灯光应声而灭,“现在你可以像我一样控制灯光啦。等会我就断开同步,你放心。”
温柏低头看着手腕上流转的光纹,嘴角不自觉扬起。但很快,他的表情又黯淡下来:“谢谢,不过……”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我想先回一趟废街。”
“我陪你去吧!”池喻米向来对这种逃工作的事有一百二十分的兴致。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温柏皱眉。
池喻米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外套上的徽章随着他的动作晃出一道银光。“没事啦,有北斗在呢。”他压低声音,凑到温柏耳边,“反正那家伙一个人能顶三个人的工作量,”说着,已经推着温柏往门外走,“走吧走吧,先把包放下,我开沈哥车送你。”
“坐光轨列车就行了吧。”
“贵死了,能省一点是一点。”池喻米已经麻利地刷开了地下车库的门禁,回头冲温柏眨眨眼,“电费不用我们出。”
温柏跟着走进车库,跟在池喻米身后走向一辆黑色悬浮车,流畅的车身线条在车库灯光下泛着低调的金属光泽。池喻米轻车熟路地按下腕表,车门无声滑开,飘出一股清冷的雪松香气,和沈怀序身上常带着的气息如出一辙。
“上来吧,比光轨可舒服多了,”池喻米跳进驾驶舱,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轻点几下,他转头对站在车外的温柏咧嘴一笑,“总比及公共交通工具强,对吧?”
温柏看着车内简约而舒适的内饰,默默点了点头。座椅自动调节成适合他的弧度,温度也恰到好处地维持在令人舒适的范围。
池喻米突然一拍脑袋,“啊!对了。”他双指在腕表上快速敲击,一道金色的光弧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温柏感觉手腕一热,皮下芯片泛起微光。
“这是……”
“沈哥说这是你的预支报酬,我差点忘了转给你。”池喻米仰头望着悬浮在空中的交通信号灯,不耐烦地跺了跺脚,“怎么要等这么久……”
温柏低头看着芯片上跳动的数字,犹豫了一下,“你们每个月都有固定工资吗?”
“有啊,怎么了?”池喻米歪着头看他。
“那可不可以先借我两百?”温柏的声音越来越小,“昨天税司来收的时候,是隔壁店铺的老板帮我垫的。”
“昨天沈哥没给你交?”池喻米没等回答,他已经再次双击手腕,“八百,转过去了。”
“这不好吧……”温柏看着账户里突然多出的数字,有些担心。
“没事,这是组织的公共基金,本来就是用来发工资和给组员交税用的。”池喻米摇头,“这些钱不是从我账户里出的,你别过意不去。”
随着熟悉的街景在车窗外飞速掠过,温柏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安全带。那些斑驳的墙面,歪斜的霓虹招牌,还有巷口那盏永远接触不良的故障路灯,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他,废街到了。
昨天刚欠下的钱今天就能还上,这本该让他松口气,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留在云端……如果留不下来,那这笔钱怎么还也成了大问题。
但他现在暂时顾不上这么多,他只想赶紧把钱还给程叔,然后收拾一些必需品关店。
“到了!”池喻米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一个漂亮的甩尾,悬浮车稳稳停在巷口。温柏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
但他刚下车,就看见几个大汉气势汹汹地围在程叔摊前,有人正疯狂摇晃着金属柜台。
程叔蹲在地上,死死护着柜台里的玻璃瓶,一道暗红色的血痕隐隐约约顺着他的额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