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同桌系统又紊乱了》小浩然

37、沉默的守护

　　路灯亮起，照着小路，两个少年并肩走着。

　　转学一个月以来，他们从最初的顾然自顾自说，到现在一起走，中间一起讲过笑话、争论问题、一起夜里吃糖炒栗子、也一起躲过雨。这种熟悉，已经成了习惯。

　　顾然还穿着表演那身衣服，黑色风衣式西装，料子垂顺，随着走动贴着他修长的腿；里面深灰衬衫被风吹动，隐约看见锁骨边有点汗痕。

　　今晚的他，像是还没从舞台上下来，仍带着光。

　　“今天效果真不错。”顾然开口，语气轻松，带着自信。

　　唐嘉浩微微笑：“终于尝到唱歌不跑调的滋味了？”

　　顾然得意地哼了一声：“我早说过，我只是没认真。我一认真起来，那光芒太过耀眼，你们只有被闪瞎眼的份。”

　　“那卖墨镜的商家要感谢你给的营业额了。”唐嘉浩看他，“不过说真的，你绝对是今天的黑马。”

　　“再厉害的黑马也得先遇到自己的伯乐。”顾然耸耸肩，笑得直率，“说真的，要不是你坚持让我试试伴唱，我可能都不会站上台唱歌了。”

　　“别看我之前死皮赖脸地想当伴唱，但说真的，我对我原来的歌声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怎么唱都不在调上。”

　　“可能是声带突然发育了吧，要不是你1推我出来，我都没发现原来自己也能好好唱歌。”

　　他们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在地上轻轻晃动。

　　唐嘉浩看了顾然一眼，他的侧脸在光下微微发亮，干净、明亮，没有负担。那种纯粹的少年气，让人想靠近，哪怕可能会受伤。

　　“你知道吗？”唐嘉浩措辞小心，语气认真，“我觉得你今天……不只唱得好，还……挺帅的。”

　　顾然一听就笑：“那当然，我本来就帅。”

　　唐嘉浩也笑了。他早知道顾然是这样的人，不会说细腻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无意中会影响别人的情绪。顾然天生耀眼，阳光、直接、明朗，不懂阴影是什么。

　　可正是这份纯粹，让他忍不住被吸引。

　　唐嘉浩偷偷瞄了他一眼。

　　顾然走在路灯下，脚步轻快，嘴角还带着笑。眼里有演出后的光彩，神情洒脱，身上还带着舞台的余温。

　　他是真的开心。
　　尤其是在能好好唱歌之后。

　　唐嘉浩当然清楚，顾然今天的表现不是奇迹。是他一个个通宵、一行行代码换来的，是他悄悄给顾然系统装的音调矫正插件，在系统后台默默工作，把音高不准、音量不稳的地方，全都调对。

　　但他并不想要功劳。
　　他更想看见顾然在台上自信地笑，更想看见顾然在光下唱出真实的声音，更想……和顾然并肩，被大家看见。

　　现在看，一切都值了。

　　“你今天也挺厉害。”顾然忽然说，“键盘那段副歌，完美跟上了我的节奏。我以为你会紧张，没想到弹得那么好。”

　　“你就这点期待？”唐嘉浩假装不满，“我敲代码也算是在玩键盘，早就天赋点满了。”

　　“所以我这不是夸你嘛。”顾然勾住唐嘉浩的肩，轻轻一拍，“嘉浩同学，不错，今天没给我丢人。”

　　唐嘉浩没推开，只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顾然亮得惊人的眼睛里。

　　风忽然停了。

　　唐嘉浩觉得这一刻太美好。夜色温柔，空气里有顾然身上的味道。

　　那股他熟悉的气息，清新里混着一点汗味，不难闻，反而很自然，吸引人。

　　信息素正在慢慢释放。
　　那是顾然的系统识别出高频亲密互动对象后，自动启动了体味调节。

　　他和赵初曦之前给顾然的散热系统打过补丁，他知道触发条件—独处、身体接触、情绪波动、对应个体。
　　现在，条件都满足了。

　　但他没退开。不但没退，还靠得更近了些，让那股让他沉醉的气息缓缓进入他的感知。

　　他有些冲动了。

　　也许是这条路太安静，也许是顾然的高个子让人安心。又也许是，信息素让他的情绪控制不住，他想说出心里的话。

　　“顾然……”他声音低低的，有点紧。

　　顾然回头，眉梢一扬：“嗯？”

　　“我……”他顿了一下，“有件事想告诉你。”

　　顾然眼里露出好奇：“说啊，你难得跟我们疯癫了一整天，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我……”唐嘉浩张了张嘴，却像被什么卡住了。

　　风吹乱他的思绪。他看着顾然带笑的脸——没有防备，干净，有点得意，又有少年特有的朝气。他突然怕了。

　　他说不出口。
　　他害怕。

　　怕一句简单的告白，会打破两人之间这么好的默契。
　　怕顾然听不懂，也怕顾然听懂却不回应。

　　更怕……顾然会用开玩笑的口气说：“你疯啦？我不和男生谈恋爱。”

　　毕竟，唐嘉浩再清楚不过。顾然和别人不一样。

　　顾然是母亲做的人工智能，是生物仿真技术下的奇迹。

　　是一个不属于这世界，却完美融入的存在。

　　而自己，是人，有血有肉，是靠情感堆积的不安个体。

　　如果他说出来，一切会不会改变？

　　母亲在说明书里提过，顾然的核心是学习与模仿，没有预设情绪，所有情绪反应都是靠观察和模仿外界后，进行深度学习后再由顾然自然生成的。

　　可就是这个“模仿的顾然”，在他这里，却一天天变得特别。

　　顾然会开玩笑、会怼人、会鼓励、会关心、会在人焦虑时揉揉头发，也会在唐嘉浩沉默时递一杯温豆浆。

　　他做的一切都太自然，自然到唐嘉浩几乎忘了，这些可能不是从内心长出的本能。

　　可他就是被吸引了。

　　哪怕他知道，那些让他心动的行为，可能只是模拟。
　　哪怕他知道，自己不是顾然的目标，不是预设情绪的终点。

　　他还是愿意为他心动。

　　愿意为他写新插件，愿意深夜调代码，只为了让顾然多笑一次、多唱一首、多自在走在人群里。

　　愿意……用自己所有技术努力，去守护一个本不该喜欢的存在。

　　但也因为这样，他不确定。

　　他不确定顾然能不能懂他真正想表达的情感。

　　他更不确定，由零和一组成的少年，会不会明白什么是爱。

　　于是他笑了笑，把那句告白咽了回去。

　　“我只是想说……以后你唱歌的部分，都交给你了，你太出色了。”

　　顾然一愣，然后嘿嘿笑：“我就说嘛，我果然有主唱的料。”

　　“别太骄傲。”唐嘉浩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臂，声音软下来，“不过……真的很棒。”

　　唐嘉浩走在顾然后面，看他修长的身影在灯光下一步步向前。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感觉——像被什么打中，又像被温暖包着心脏。

　　他知道，自己终究没说出口。
　　但没关系。他会守住这个秘密，像守护一个信仰。

　　他愿意继续帮顾然优化系统，愿意为他的系统设计更多插件、为他的生活写更多代码。他愿意帮他优化所有非人的部分，只为让他更完整、更真实。

　　他知道顾然是不同的存在。

　　可他也知道，在自己的世界里，顾然就是唯一。

　　灯光照在顾然背上，他一回头，眼睛亮得像星星。

　　“发什么呆呢？”顾然看他走神，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

　　唐嘉浩回过神，却没回答那个问题。

　　他看着顾然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明亮，没有一点杂质。

　　他知道，顾然不会明白他刚才差点说出口的告白有多重。

　　但他也明白，自己已经藏不住这份喜欢了。

　　于是，他在心里悄悄做了决定。

　　既然说不出口，那就继续陪在他身边，用行动告诉他、守护他、让顾然成为最好的自己。

　　就像他答应过母亲那样。

　　他愿意继续默默守护，愿意延续母亲的心血，愿意让顾然变得更好、更自由、更像“人”。

　　哪怕顾然永远不知道，自己不是真的人类。
　　哪怕顾然永远不知道，他的笑容和声音，有个人愿意全力维护与守护。
　　哪怕顾然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他。

　　他会继续优化顾然，修正那些不够像人的细节，增加那些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感情容量。

　　他会让顾然更完整，更自由，更接近真实。

　　因为如果有一天顾然真的会爱上一个人，唐嘉浩希望，那个人能是自己。

　　月光透过路边树叶，零零散散照在两人肩上。唐嘉浩转头看顾然，心里那份沉甸甸的喜欢，在安静中沉淀下来，变成夜风里最温柔的守候。

　　“走快点啊。”顾然回头叫他，“回家还得抢浴室呢。”

　　唐嘉浩应了一声，脚步稳稳跟上，走在顾然身边。
　　黑夜里，两道影子紧紧跟着，没有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