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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同床共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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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暖黄的光线下,江承聿站在床边,手指捏着衣角,空气里似乎还飘着他送的栀子花香味的香薰。熟悉的气息让他更觉手足无措,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同床共枕。
许沁鸢坐在梳妆台前抹精油,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僵硬的背影,弯了弯嘴角:“今天早点睡吧。”顿了下,“明天妈说不定一早就到,我们得早起收拾一下家里。”
“嗯。”江承聿应了声,像是得到了特赦,掀开被子一角,小心翼翼躺上去。他几乎是贴着床沿,后背挺得笔直。
“我怕黑,晚上习惯留盏床头灯,会不会打扰到你?”许沁鸢熟练地钻进被窝,探出头问。
得到“不会”的答案后,两人默契地背对着背,中间空出的距离能再躺下一个人。
夜风顺着窗缝钻进来,带着初春的凉意。
江承聿睁着眼,鼻尖萦绕着她发丝的清香。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人似乎动了动,紧接着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许沁鸢喝了睡前他递来的热牛奶,早就安稳睡熟了。
江承聿缓缓侧过身,借着床头的微光确认她眉眼舒展,这才轻轻抬手,指尖在耳后摸索着助听器的开关,轻按后摘下,小心放入床头的干燥盒,发出几乎细不可闻的声响,淹没在晚风的沙沙声中。
没过多久,许沁鸢的睡姿渐渐“失控”。先是小腿无意识地踢被子,接着身体开始左右翻滚,中间的空隙被她一点点侵占。风灌进来时,她似乎感觉到了冷,忽然翻了个身,正对着江承聿。
江承聿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感觉身后的热源在慢慢靠近。
许沁鸢像是找到了舒服的暖炉,膝盖轻轻碰到他的腿,而后肩膀也挨了过来,最后干脆伸出手臂,像只小猫似的蜷缩着抱住他的腰,脸颊往他后背蹭了蹭,嘴里嘟囔着模糊的梦话。
江承聿的身体瞬间僵成一块石头,血液仿佛凝固了。
她的呼吸带着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后颈,柔软的发丝蹭得他发痒。
寂静放大了所有触觉,让这份突如其来的亲近更加滚烫。江承聿僵着身子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这一夜怕是难眠。
后半夜,许沁鸢换了姿势,松开手翻回自己那侧。江承聿却没敢再合眼,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将助听器重新戴好。
许沁鸢是被厨房飘来的香气唤醒的。她揉着眼睛坐起身,茫然地看向身旁——床铺早已整理平整,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伸了个懒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感觉昨晚的温度正合她意,完全不记得把江承聿当人形抱枕取暖的事。
“醒了?”江承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穿着素净的家居服,额角还挂着薄汗,“早饭刚好,洗漱完就能吃了。”
许沁鸢走出房门才发现,客厅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地板锃亮,沙发上的抱枕摆得整整齐齐。江承聿正在厨房弯腰擦着灶台,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衬出侧脸柔和的线条。
“你起这么早?”许沁鸢洗漱完趿着拖鞋走到餐桌旁,小米粥、煎蛋和热包子已经摆好装盘,鼻尖一暖,“还打扫了卫生?”
“睡不着就起来了。”江承聿避开她的目光,将盛好的粥递过去,耳根悄悄泛起红。
许沁鸢接过瓷碗,吹了吹热气,专注于温热的米粥,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江承聿看着她,眼底藏着一丝未散的无奈,和不易察觉的温柔。昨晚的悸动还未平息,而始作俑者早已把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刚过饭点,江母的到访果然如她说的那般仓促。
她带了几斤年糕米线让江承聿拿去处理,而后便拉着许沁鸢在沙发坐下。从精致的皮质包里掏出一个红木首饰盒,打开的瞬间,金饰的柔光照进眼眸:花瓣金项链、镂空手链、珐琅镶嵌的金戒······每一件都精巧别致。
“看见觉得适合你,就忍不住买了。攒了段时间,怕放久了过时,这次正好都带来。”江母笑着把首饰盒推到她面前,又拿出一张银行卡塞进她手里,“零花钱,拿着买点喜欢的东西,密码是你生日。”许沁鸢再三推拒,架不住婆婆的坚持,红着脸收下。
临走前,许沁鸢把婆婆送下楼。上车前,江母忽然凑近她,悄悄塞来一瓶白色药瓶:“承聿这孩子心思重,比起医生的话,他更听你的。该吃的药还是得吃啊,停药会反复的。”话音刚落,便急匆匆坐上等候的商务车离开了。
许沁鸢回到卧室,对着药瓶上的标签上网搜,“抑郁症康复用药”几个字刺得她眼睛疼,脑子“嗡”地乱成一团。
她猛然想起江承聿左手常年带着腕表,小臂上偶尔会出现红痕,有时无意碰到他的左手,都会像触电般弹开。从前只当是他腼腆,现在想来,那躲闪里藏着的或许是难以言说的秘密。
“擅自停药可能导致病情反复甚至更严重”的字眼映入眼眶,联想到近期他越来越频繁感到疲倦。
所有被忽略的细节像碎片拼凑起来。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只是,他那么好的人,怎么会?
也是,他这么好的人,才会。
许沁鸢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攥紧,又酸又涩。她恼自己迟钝,更疼他独自扛了这么久。
复杂难辨的情绪涌上来,无法抑制的心疼。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在意早已超过了当初划定的界限。看到他脆弱的证据,她只想冲过去抱住他,告诉他不用一个人撑着。
睡前,江承聿来拿放在床头柜的干燥盒,许沁鸢忽然抓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坐下。黑色真丝睡衣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领口微敞,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他乖乖坐在床边,长长的睫毛垂着,眼神晦暗不明。
这场婚姻最初只是许沁鸢单方面的小心思,可朝夕相处的时间里,那份喜欢早已开花结果,做不得假。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为了应付长辈才勉强维系这段关系,至少此刻不想。
她深吸一口气,盯着他缓缓开口:“江承聿,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他猛地抬头,眼里翻涌着震惊,还有一丝淡到看不出的窃喜,随即又慌乱地垂眸盯着床单。
“今晚就在这睡吧。我们已经结婚了,合法的。”许沁鸢故作轻松地微笑,打破空气中的沉默。她其实还藏了点私心,如果他夜里难受,至少身边有个人陪着。
江承聿先是一愣,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你不喜欢我?”许沁鸢直视他的眼睛追问。
“不是!”这次的回答倒是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之后又是漫长的沉默。
许沁鸢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直愣愣望着他,直到他双耳泛起绯红,才听见他的声音:“你对我的感情,可能并不是喜欢,只是习惯。我不能······,这对你不公平。”
“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许沁鸢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江承聿立刻照做。
“我喜欢你,不是习惯,不是感动,更不是其他什么。”她一字一顿地说,“我确定是喜欢,是想时时看着你,每天和你一起吃饭,听你说话,想牵你的手散步,想和你过一辈子,直到头发花白还能一起看夕阳。”
江承聿呆呆地望着眼前人,嘴唇动了动,说不出一个字。
许沁鸢拉起他的右手,轻轻放在自己胸口:“如果还是不信,你再问问我的心。”
江承聿下意识想抽回手,指尖在触到她温热的肌肤时顿住,怕弄疼她于是歇了挣扎的心思,脸颊红得快要滴血。
许沁鸢转身从背后拿出药瓶,刚递到他面前就被他慌张打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我怕······”
许沁鸢握住他微凉的双手,脸上漾起温柔的笑:“不许说对不起,不是你的错为什么道歉。”
江承聿耷拉着脑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缓缓撕开尘封的伤疤。
“为什么停药?”听着他云淡风轻地讲述过往,许沁鸢的眼泪忍不住淌下来。
“药物会让我呕吐心悸,严重的话还可能失忆,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的狼狈。”江承聿慌乱地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
“我不在意,我只要你好好的。”止不住的泪水让他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许沁鸢张开双臂,轻轻环住他。江承聿僵住,随即用更紧的拥抱回应,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沙哑:“我以后会按时吃药的,不哭了好不好。”
许沁鸢在他怀里点头,将脸埋得更深,哭声渐歇。
夜灯的光晕在房间里铺开一层薄纱,江承聿低头将助听器摘下,动作熟稔。金属外壳碰到木质桌面时发出极轻的脆响。
许沁鸢躺着看他,目光里带着不自觉的心疼:“摘了这个,是不是就听不见声音了?”
虽然听不清具体的字句,但从她的口型和眼神里读懂了她的意思,江承聿倾身靠近,握住被子下她的手:“贴近耳朵说可以勉强听到。”他的声音放得很慢,确保她能看清自己的口型。
江承聿帮许沁鸢掖好被角,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微微一怔,空气里漫开心跳声。
许沁鸢往他身边挪了挪,发丝蹭过他的衣领,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伸手环住他。
江承聿侧过身,手臂稳稳地圈住她的后背,微微低头:“晚安。”
许沁鸢仰头看着他,笑着回了句“晚安”。
没了言语的打扰,彼此的心跳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一下一下,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安稳。
感受到怀里的人呼吸放缓,江承聿抬手,用指腹拂开她额前的碎发,神色温柔,落下轻轻一吻,而后在万籁寂静中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