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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同居 ...

  •   第二天清晨。许沁鸢是被生物钟叫醒的。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愣了几秒才想起昨夜的雷雨。

      走出房间时,正好看见江承聿从厨房端着青菜烫年糕出来。

      “早,早啊。”想起昨晚的陪伴,许沁鸢脸颊微微发烫。

      “早。”

      许沁鸢走到餐桌旁坐下,看着盘子里煎得焦香的荷包蛋,小声问:“你······昨晚什么时候回去的?”

      “等雷声停了才走的,”江承聿把甜豆浆推到她面前,语气平淡,“我觉浅,醒了后不容易再睡着。”他刻意避开她的视线,低头吃年糕,耳根却悄悄泛起微红。

      许沁鸢没再追问,仰头喝豆浆,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手腕上淡淡的红痕,大概是昨晚抱她时被沙发蹭到的吧。

      她没点破,早餐在安静的默契中结束,两人各自收拾东西准备上班。

      换鞋时,许沁鸢看着江承聿弯腰系鞋带的背影,忽然轻声说:“如果今晚还打雷,你被吵醒的话······可以直接过来。”

      江承聿的动作顿了顿,“好。”

      两人的同居生活,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平淡却融洽。

      搬家后,许沁鸢的生活一点点发生变化,最显著的莫过于三餐不落的热乎饭。

      对于脾胃常年虚弱、稍不注意就会难受胃痛的许沁鸢来说,这份踏实的温暖简直是天降甘露。

      每天早晨出门前,江承聿总会从厨房冒出,手里拎着保温袋。

      “刚热的扁食,路上慢点吃。”他的声音带着清晨未散的沙哑,细心地把带子系成方便手提的结。

      许沁鸢接过袋子时,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连带着赶早班的焦躁都淡了几分。

      曾经雷打不动中午下馆子的时间,如今也被江承聿亲手做的便当彻底取代。

      学校的午休时间比许沁鸢早一个小时。每当她在办公室完成工作,总能看见江承聿站在公司楼下的梧桐树旁,手里提着餐盒。

      有时是清炒丝瓜,有时是用紫砂锅慢炖的玉米排骨汤,便当盒的分隔层每次都摆得整整齐齐,从不见汤汁洒漏。

      “每天这么折腾太麻烦了。”许沁鸢不止一次在晚餐时念叨,看着他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有些过意不去。

      江承聿正低头给砂锅调小火,闻言只是摇摇头,勺柄在锅里轻轻搅动着:“不麻烦的。”

      他转过身,心中的欢喜却传不到眼底:“能为你做点什么,挺好的。”

      傍晚,每当许沁鸢推开家门,总能闻到饭菜的香气。

      江承聿似乎可以精准掐算她到家的时间,刚换好鞋,他就会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出来,餐桌上的白瓷碗里永远冒着恰到好处的热气。

      清蒸鲈鱼的嫩滑、冬瓜素丸汤的清爽、沙蒜豆面的鲜香······全是她提过一次就被记在心里的口味。

      餐桌渐渐成了他们最放松的角落。起初只是简单的“今天工作累吗”“明天下雨记得带伞”,后来话题慢慢延伸到更远的地方。

      许沁鸢会讲起工作中那些奇奇怪怪的甲方要求,江承聿静静地听她控诉,情绪激动时还会和她一起声讨。

      江承聿偶尔会分享学校里的趣事,提及学生的调皮捣蛋和闯的滑稽祸,总能逗乐许沁鸢。

      灯光下,江承聿低头吃饭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夹菜时习惯性先往她碗里添的动作,甚至是偶尔被辣椒呛到的咳嗽声,都一点点刻进许沁鸢的心里。

      某个周五的晚上,许沁鸢蜷在沙发上看电影,江承聿在厨房收拾碗筷——这些家务活,他向来不让许沁鸢碰。

      看着他宽厚的背影,一扫而过木柜上熟悉的胃药,许沁鸢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犯过胃痛了,甚至开始期待每天清晨的保温袋、中午的便当盒、傍晚的饭菜香。

      电影里的男女主正在雨中拥吻,许沁鸢却没心思看了。

      她摸了摸温热的胃,又望向厨房那个忙碌的背影,心中的萌芽好像长出了茎叶。

      他记得她不吃姜,记得她爱吃甜食,记得她来例假时提前煮好红糖水······

      那些被忽略的细节,一下子涌上心头,发芽结果。

      江承聿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见她盯着屏幕发呆,走过来坐下:“怎么了?电影不好看?”

      许沁鸢猛地回神,脸颊微微发烫,慌忙摇头:“没有,挺好看的。”

      她低头盯着自己手上的婚戒,忽然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和他有个家,好像还不错。

      江承聿的肩膀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胳膊,带着一阵温热的触感。

      他突然感受到久违的心悸,是胃绞在一起的痛,不可控地颤抖左手。右手紧紧按住左手,而后起身:“今天学校事情多有点累,我先去休息了。牛奶已经热好放在桌上了,记得喝完再睡觉。”语气还算平静,藏起狼狈的表情,转身走向次卧。

      许沁鸢关心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不到他的身影了,犹豫了会还是决定不打扰他休息。

      同居这么久,他偶尔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但是休息一晚后第二天就会恢复。只是近期次数愈发频繁,明天见到他还是要提醒他注意休息,许沁鸢想。

      江承聿这会儿要休息,正好电影也看得心不在焉,于是许沁鸢干脆关掉电视回房。

      次卧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只有窗缝漏进一缕月辉,斜劈在江承聿脚边的地板上。

      助听器早已摘了随意扔在床上,他瘫坐在床沿,背脊弯成一道僵硬的弧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指尖无意识地扣着床单边缘,却连握紧的力气都没有。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抽泣声,没有叹息,只有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顺着脸庞砸在深色裤子上,洇出一小片痕迹,又很快消失。

      他的眼神空茫得像一潭死水,明明睁着眼却什么都没在看。壁画、地毯、绿植,所有事物都成了模糊的色块,只有脑海里的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

      它像藤蔓枝条一样缠上来,带着蛊惑,一遍遍重复着“结束吧”“解脱了”。

      他摇头想把声音赶出去,却毫无作用。眼泪流淌得更加汹涌,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凉得刺骨。

      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连抬手擦眼泪的动作都做不到,可想死的欲望却轻得像羽毛,轻飘飘就浮了上来,又沉甸甸压在胸口,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银辉缓慢移动,却驱逐不了他眼底的黑暗,只能看着他在死寂里被绝望一点点吞噬。

      月光落在床头柜的小刀上,反射出冷冽的光。

      江承聿的手指动了动,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凭着本能将它握在掌心。

      刀刃很薄,划过手腕内侧常年被腕表覆盖的皮肤。起初只有一阵轻微的刺痛,随即被尖锐的凉意取代。

      血珠争先恐后涌出,很快连成一线顺着腕骨往下淌,滴落在地板上,绽开暗红的花。

      他低头看着新鲜的血痕,血液缓慢而执着地渗出,胸口那股被死死堵住的窒息感竟奇异地松了些。

      像是积压太久的情绪找到了出口,连带着脑海里叫嚣的声音都轻了几分。一种近乎麻木的放松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原来还能感受到疼。

      江承聿维持着这个坐姿坐了很久,直到腕上的血流得慢了些,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混沌的意识才逐渐回笼。眼神里的空洞褪去,只剩下疲惫的清明。

      他放下刀具,动作迟缓地从抽屉里翻出纱布和碘伏,没有急着处理伤口,而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血痕边缘,那里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紧。

      消毒水的刺痛让他皱眉,但也彻底驱散了最后一丝昏沉。他一圈圈缠着纱布,力道均匀。眼泪不知何时停了,脸上只剩下干涸的泪痕。

      江承聿仰头望向天花板,视线逐渐失焦,记忆不受控制地飘到回国前最后一次踏足的那间心理咨询室。

      百叶窗透进的阳光被切割成碎片,医生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你需要彻底改变环境,调整心态,甚至换一份不那么消耗你的工作。配合药物,慢慢调整,会好起来的。”

      于是他回国,剪了清爽的发型,脱下西装换上休闲服,不再接触金融行业,去了一所听障小学成为一名清闲的美术老师,在新的城市里装成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

      药物稳定地控制着情绪,那些汹涌的黑暗似乎真的被关进了笼子里。

      直到许沁鸢出现,曾经照耀过的光重新光临他的生活,猝不及防照进他刻意维持的灰色世界。

      她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遇到麻烦还是会和当年一样挺身而出,会叽叽喳喳地跟他分享路边的小猫,会不停夸赞他做的饭。

      他开始贪恋这份温暖,害怕药物带来的迟钝和疲惫会错过她眼里的光,于是悄悄减少了药量。

      药物的副作用确实轻了,可情绪的堤坝也开始出现裂痕。

      同居后的日子是甜蜜的,但也像放大镜,照进他藏不住的异样。

      他怕她发现自己的不堪,怕那道阳光猝不及防地消失,于是干脆停了药。

      每次情绪翻涌时,他都咬牙硬扛,把自己锁在卧房默默忍着。

      纱布已经缠好了,手腕传来轻微的紧绷感。

      江承聿抬手按了按眉心,天花板的纹路在视线里扭曲。他低声笑了笑,裹着不甘和自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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