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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也知溪上春光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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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了五日半终于翻过了芒硝山,望着十里外的澍城,祝辞深的心定了定
“再过五里就到了,兄弟们,歇歇”杨镖头对着身后的弟兄们道
篝火缓缓燃起,跳跃的火蛇肆意张扬,这些人聚在一起,侃侃而谈,互相吹嘘
“你为什么要到这地方来,要不是太久没开张我可不愿意送这一趟”杨镖头看着祝辞深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的脸道,眼神里充斥探究
祝辞深只问了一句话“你们以后还想运镖吗?“
“想啊,做梦都想”杨镖头自从不运镖后每日浑浑噩噩,定安县的酒铺子都被尝了个遍
“嗯,挺好”祝辞深没由头道了一句,这一声太微小,很快淹没在了人群里
一行人挨着篝火睡了一夜后又启程了
“就送到这吧,借我一匹快马”祝辞深道
“行,我这匹送你了,反正以后也用不上了”杨镖头看着祝辞深翻身上了马,最后还是没忍住道“珍重”
晨光里祝辞深一个人向西,一群人向东,祝辞深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珍重”
“咚咚”祝辞深叩响城门,无人回应澍城封了,只进不出,“咚咚咚”,再次扣响无人回应,“咚咚”城门开了一条缝
“何人?“一壮年男子开口问道
祝辞深带着面纱,掏出令牌,“京城有令,奉命来此。”
来人接过令牌,看了祝辞深好几眼道“你等着”
“砰“门关了
一盏茶的功夫,门又开了,“进去吧!”
祝辞深走在澍城的街道上,街道很干净,但也极其冷清,家家门户紧闭,“快走,孙县令要见你”壮年男子催促道
迈入县衙,才知所谓的孙大人其实是澍城的人自己选的,是原先孙县令的独子,疫病开始时其父最先感染,后因群龙无首被百姓自发推为县令
“景城,倒杯茶给客人”孙县令开口
“不知大人如何称呼?京城是否不知澍城艰险,故仅大人一人前来?”
孙县令生的剑眉星目,此时直直盯着祝辞深,眼里的不悦一览无余,手上青筋爆起
澍城从疫病爆发至今已有月余,在此期间澍城传信十二封,无一封回信,无一车一人踏足,他为控制疫病扩散,决心封城,等到如今京城竟只派一人前来
城中每日皆有十余人因染疫而死,他看着他们一个个咽气,再到如今看到祝辞深一人前来,他快疯了,家家缟素,京城就是这样对澍城的百姓负责的吗?
“京城的援助还需半月方可抵达,城外五里有药材十车,恳请县令着城中青壮将其运至城内”祝辞深又道“我知孙县令抗疫不易,请再给京城一些时间”
祝辞深知道要当好地方官是多不易,如今这节骨眼孙县令肯封城,承担的压力可见一斑
“哼“孙县令没回答,脸色依旧铁青,离开了府衙
福田院前祝辞深在外站了一会走了进去,这原先是收容所,如今用来集体收留疫病患者
“咳咳,咳咳”
“痒,好痒”
“娘,我害怕”
一个个人就挤在这样小的地方,身上脸上长满疹子,严重者皮肤溃烂流脓,恶臭之气四处蔓延
祝辞深看到这个景象,怔住了,随后他快步离开了第一间房间推开了第二间房门,映入眼帘的景象与第一间房如出一辙,他又推开了第三间房门,得到了相同的答案,他没有在推开第四扇门
因为不需要了,他,得到答案了。
为什么太医院早早就有治疗的方子,为什么严海郊会将方子直接给他,为什么京城迟迟收不到求援之信
“呵“他笑了,笑完后他就直直倒了下去
“秦神医,他没事吧?”孙县令站在祝辞深的床前问
“没事,他只是舟车劳顿气虚加之急火攻心所致,无大碍喝几副药就好了”粉衣少女平静道
“城内有十车药材,不知神医现在可有方法医治百姓”
“不急,等这位醒了再说,你把房间的熏香点燃后就出去吧”
孙县令想说什么终究闭了嘴,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这位神医脾气很怪
门内,秦神医伸出了纤长圆润又做着蔻丹的手,轻轻抚摸着祝辞深眉心的红痣,手指向下继续移动停留在祝辞深的双眼上,轻轻摩挲,小心极了
似乎这双眼睛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摸着摸着她的喉间发出又细又尖的笑声,长着少女的脸,发出的笑声却是迟暮之声,眼里满是癫狂,似是恶鬼发现了钟情的猎物
“圣子,我们又见面了,我很高兴啊,想必你也是,毕竟我可是送了你一份大礼呢,可惜你好像忘了呢”
“不过我会让你更高兴的,伟大又神圣的长生天会保佑你的,嘻嘻嘻”提到长生天她的眼神又变无比虔诚,她取出发间偷藏的银针,捅破指尖,一滴血滴在了那颗红痣上,霎时间红痣妖冶似火,如靡荼般绚丽,很快这滴血就消失了,一切又回归平静
“看来你也很喜欢啊!喜欢就要跌的更深啊!”于是她又滴了一滴血,随后静静看着这滴血是如何被吸收
梦里祝辞深正身处一片迷雾,他只能摸索着朝前走,每走一步身子就沉重一些,他想回头,怎么也迈不出脚,留下的路只允许不停朝前走
走了好久好久,雾渐渐散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华丽的宫殿,他想推开门看看,手贴着门一用力就穿透了门,好似他是透明的,转身举起手对着阳光,手有实体,他又尝试了一次结果还是如此,不在纠结,任由身体穿透门,
他进去了
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一个人也没有
“吱“门开了,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气宇轩昂,颇具王者气概。又有一人跟着进来了不似前者这位是风度翩翩的文雅少年郎,面若冠玉,举止又礼,祝辞深觉得后者他很熟悉,但他的确未曾与他谋面
“子谦,你找我?”少年郎跟在子谦身后
“嗯”子谦来到桌案上,拿起双层锦盒,放在了少年郎手上,“南叙,打开看看”
南叙打开了锦盒,是一支狼毫笔
“我瞧着你原先那支不好用了,给你换一支,快看看下面一格是什么“
南叙又打开了另一格,一支白玉簪静静躺再盒中
子谦拿起白玉簪,轻轻将他插在南叙的发上,“真好看“语气很是温柔
南叙的脸羞红了 ,然后轻轻抬起头注视着子谦
祝辞深站在不远处,看着那支白玉簪,取下了头上的白玉簪,怎么回事,“嘶,他的头好痛”
秦神医一直在床前盯着祝辞深,看着祝辞深紧紧皱起的眉,一动不动
随后,她又取下了银针扎在了祝辞深的虎口处
祝辞深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悠悠转醒,他盯着房梁好一会怎么也想不起来做了什么梦
“你醒了“秦神医望着祝辞深道眼底藏着的是试探与兴奋“你方才好像做噩梦了,你还记得吗?”
祝辞深转过头看着秦神医,眼睛盯着秦神医,慢慢道“萨吉,你怎么在这?”
“现在我不是萨吉,我有汉名,秦时悦,喊我秦时悦”语气里满满俏皮,与方才截然不同
“秦时悦,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回了南域吗?祝辞深淡淡道
“给你治完眼睛,本来是想回去的,谁知道这爆发了温疫,就来了”萨吉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哦,这么说,你是特地来的澍城是吗?”他不信任萨吉,师父信,但他不信。
萨吉很怪异,尤其是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她是第一个他看不出命运走势的人,只怕那碗茶里有迷药,他猜是萨吉让师父端给自己的。但萨吉确实帮助了自己,也帮助了屏成的百姓,
正因如此,他才更怀疑,一个南域的巫毒之师,怎么会帮助屏城的人又出现的如此及时
“顺路而已,你没发现这次澍城的疫病和屏城很像吗?”萨吉道
“嗯,你有办法解?就和屏城之疫一样,是吗?”祝辞深淡淡问,和屏城之疫一样,是吗?这句话说的是这两次疫病都非自然引起,而是毒,屏城之毒下在水里,那这次呢?他们又会下在哪?
“有,解毒之法我已写好,你看看”萨吉掏出药方,祝辞深看了看,与太医院相比只差了一味
“若是多上白芷三钱会如何?”祝辞深好奇的问道,眸色深处却是冷意
“毒药,喝下加重中毒程度,立刻暴毙”萨吉温声道,太医院的方子,她再清楚不过,是她写的啊,想想他就兴奋
祝辞深听了仿佛周身血液凝固,太后想屠城,她要杀了澍城的所有人包括自己,把太医院的人派来她既可毁尸灭迹亦可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萨吉看着祝辞深面上不显,手死死攥着被角,高兴极了,她要让圣子死心,要他体会彻骨寒意,从里到外的冷,仇恨会浇灌最艳丽的花朵
入夜,祝辞深躺在床上
“吱呀”窗户翻了一个人影进来,站在床边,盯着祝辞深
祝辞深这会没睡着,他没把握一击毙命,不敢妄动
黑影渐渐近了,大掌刚抚上被角
祝辞深猛的一掌劈来
“啪“黑影躲闪不急,俊脸脆生生挨了一掌
祝辞深见没拍晕,张口就要呼救,还未说话,双唇就被一双大手捂住,死死压在床上
“嘘,别叫是我”寂无言挨了一掌也不恼
“呜呜”祝辞深发丝凌乱,他在澍城可没认识的人
“我是柏舟,你接着月光好好看看我”
祝辞深扭过头,一双漆黑的眸子抖然睁大了,真是他
寂无言长年在军中黑夜里视物仿若白日,松开了手
“你怎么来了”祝辞深有些害怕,他和他不熟
“我心悦你,就追来了,想着你要是死了,我也不独活,谁知你对我毫无印象”寂无言语气幽怨,在黑夜里更添一丝鬼味
祝辞深被他这话吓出一身冷汗,长口就要喊人,寂无言眼急手快又给捂上了
“逗你玩的,陛下不放心你,派我保护你,自我介绍我叫寂无言,柏舟是我的表字,家父景安侯”
话毕将手松开了
“你是陛下的人?”也是,圣上伴读能不是圣上的人吗
“嗯“他想说他是他的,但他不敢,虚声应了
“这么说,陛下知道澍城之疫非同寻常了?”
“嗯,隐约知道,能不能不谈这些了,我累了,想睡觉”寂无言眼睛幽怨,他爬墙很累的,澍城的城门是封的,他还要挨个找他
“不行,你不能在这睡”
“为什么?“寂无言有些难受
“男男授受不亲”
“呵,我只听过男女授受不亲。罢了,我今夜睡地上吧,只可惜,我为国几载,落得一身伤病,只可惜,我连夜奔波,竟求不到片瓦遮身,可悲,可叹……”寂无言妥妥的怨妇模样
“行了,你上来吧!”祝辞深有些无语
寂无言麻溜上了床,抱住了祝辞深
“喂,离我远点,别抱我”
良久无人回应,“哎”祝辞深长叹一气,一个人是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
没一会祝辞深也沉沉睡去
寂无言在黑夜里睁开了眼,盯着祝辞深,他发觉祝辞深很香,和军营里的那些汉子不一样
可是,他终究是后悔上了这张床,因为征战沙场的长枪蓄势待发,可现在没有战事,于是翻身过去,不再看祝辞深,这长夜他该怎么熬,他从未如此渴望战事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