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后每天都在做苦力》睡觉勿扰

7、人生如逆旅

　　”娘，这酒好香啊？”刘贵望着自家桌上的酒道
　　“你好好闻闻，这酒是你爹还在的时候我和你爹一起酿的，能不香吗，今晚陪小祝好好喝几杯”
　　刘贵很感谢他老娘，心里又有些不舍这酒他成婚的时候都没舍得喝，本想着虎儿成婚的时候喝
　　算了，祝公子什么好酒没喝过，不拿点好的招待，他也过意不去，虽说如此刘贵倒酒的手还是抖了抖
　　春儿知道他的顾虑打趣道“贵哥儿，你和祝兄弟敞开了喝，手别抖，别人家没醉你先醉了”
　　刘贵听了婆娘的话手就不抖了，也是人生能得几回欢，尝得一欢是一欢，虎儿若是努力何愁他这坛酒
　　刘贵在京城没挣到好些钱，平日里不常喝酒喝了区区一杯就醉了，祝辞深倒是比刘贵好些，虽说他酒量不好但也不至一杯就醉
　　老太太还打趣说这酒酿了这好些年后劲可大了，刘贵比起他爹差远了，一家子欢声笑语的
　　刘老太太年纪大了睡的早，刘夫人白日里干活睡的也早，虎儿吃完饭后早早就睡了，现下祝辞深倒是无眠就起了身出了巷子
　　这晚上的夜市不热闹，不似京都，祝辞深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脚步在桑榆酒肆停了下来，走了进去
　　“掌柜，您这最好的酒是什么？拿一坛”
　　“桑榆酒肆，自然是桑榆酒最好了，二十两银子一坛，给钱吧”掌柜的不耐烦的道
　　二十两一坛有点贵啊，罢了，若是好酒值这个价，心里想着祝辞深就要付钱
　　“别听这滑鬼头的话，他们家东隅酒最好酒又烈又便宜“不知道何时一旁喝酒的大汉快步走到祝辞深身边道
　　“杨镖头，你别坏我生意啊！我就指着这几单呢”掌柜的全无拆穿的羞愧
　　“别听他的，本地人都知道他们家酒的货色，他就指着你们这些外乡客出单呢？”
　　“给你，东隅酒，一坛五两银子”掌柜的把酒拿了上来，既被拆穿他继续装傻就没意思了
　　祝辞深付了十两银子，他要了两坛，“给，我请你喝的”祝辞深对着这位杨彪头道
　　“无功不受禄，方才的事你不用挂心，这坛好酒你留着喝吧！”杨镖头爽快道
　　“不是无功不受禄，我有事想请教你，方才掌柜说你是镖头，定安县的镖局有几处？我想托镖局运一批货”祝辞深道
　　“定安县如今已经没有镖局了”杨镖头的脸上浮现一抹失落
　　“定安县不是广种药材吗？运送到别处除了商队怕是只有镖局能担此重任，我来这并未见到大型商队，若无镖局定安县的药材都是通过何种方式才运走呢？”
　　“你说的是没错，可那是去年了，如今定安县的药材哪里还卖的掉”
　　“商队去邻近的县压根没人买这些药材，往远些地方都不收定安县的药材，没货送镖局和商队就都解散了 ，好些人都回家务农了，药材今年种的也少了”杨镖头说到这长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收定安县的药材？我记着定安县的药材在大雍都是品质极好的”
　　“定安县的药材早不被认可了你说的是四五年前的事了，自从屏城之疫，外头都说定安县的药材有问题，除了邻近的地方还收定安县的药材，如今更是邻近的地方也不要了”
　　“为什么就连邻近的地方也不收了？”
　　“我偷偷告诉你我有个亲戚是这一块当官的，说是上头有人不让收定安县的药材”
　　“谁啊，这么大胆子？”祝辞深希望得到更确切的答案
　　“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如果还让你运镖，你还敢干吗？”
　　“干，老子这一辈子都是干这个的”
　　“行，后天我这个早上我还在这里等你，我有一批货送到澍城”祝辞深道
　　“澍城？那地方现在可险，就算我愿意我的弟兄们怕是不愿意”
　　“不用你们送到城内，城外五里即可，你们原路返回”
　　“那行，我问问底下的人”
　　祝辞深抱着剩下一坛酒跌跌撞撞往刘家小院的方向走，脚步愈发虚浮，他方才与杨镖头又饮了一杯，晚饭刘家的酒后劲此时也上了头，他走到巷子口感觉自己像飞起来一样，脚下仿佛踩的是棉花，就在他要倒下去的时候一个宽实的怀抱伴着甘松的香气稳稳将他接住，来人右膝一顶，即将落地的酒坛被顶起，右手一伸抓住了酒坛，随后将祝辞深轻轻一提扛上了肩往刘家小院走去，夜色将来人的身影拉的更长了
　　祝辞深在梦里感觉他被顶的要吐了，来人的肩膀刚好顶在了他的肚子上，他有些不好受的动了动，那人马上将他换了个姿势，抱着他翻墙回了刘家小院
　　“真是个活祖宗，大晚上还和其他人喝酒，这帐我且先记下，以后你同意同我在一起让你慢慢还”来人唇角微微勾了勾，轻轻替他掖了掖被子，而后俯下身去，就在快要亲上祝辞深粉嫩的唇时，又飞快退开了
　　“好梦”来人望着他安睡的面庞喃喃道，而后走至窗台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撑翻身一跃消失在夜幕里了，我们寂小将军夜里面从不走寻常路
　　夜渐渐深了，月亮渐渐地由树梢移至树顶，月至中天
　　梦里的祝辞深此时正身处旌旗四散之地，狼烟又杂又乱又细，似在呜咽，似垂垂老矣之人最后的挣扎，凹凸不平的大地上布满血坑，四处都是死尸
　　他往回跑啊跑，终于他看到了义父正披甲挂帅，他想说话怎么也张不开口，嗡嗡，头好痛他不停锤打头部，祈求自己能好些
　　再次抬头，场景又变了他在哭，义父在笑，义父好像说着什么他听不清，但义父又哭了，哭了笑笑了哭，义父身上的箭矢四处都是，最后直直倒了下去，他叫喊，一瞬间他又跌入迷雾，画面不停轮转他仿佛把每个人的人生都阅览了一遍，呼吸加快，豆大的汗珠渗出，梦境与现实交织大喊了一声“不要”
　　“虎儿，去看看你祝叔叔怎么了”刘贵对儿子说，天早已亮了，刘家人怕扰人清梦，便没喊祝辞深，祝辞深方才那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刘贵在院里都听到了
　　祝辞深坐起了身，青丝如瀑般倾泻，殷红的唇还残留着齿痕，许是梦里太疼，在夜里咬紧牙关所致，他昨夜睡的极沉，今早毫无印象，他知道这不是个好梦，依稀记得他喊了一声不要，不要什么他自己这回子也不知了
　　“哥哥，你怎么了？”虎儿奶声奶气的问葡萄一般的眼里满满的关切
　　“哥哥没事，你出去一会好吗？哥哥换身衣服”祝辞深捏着虎儿的鼻子道，语气满满宠溺
　　“好，阿娘下了面条，等哥哥一起吃”说完迈着小短腿走了，还不忘把门关好

　　在刘家吃完饭后祝辞深就一个人出门了，白日里的街道变的热闹了，卖着各种各样的小物件
　　马氏药铺内，“师傅，你这有多少药材？种类几何？”
　　“我们这有药材百种不知道你要几种啊”老掌柜语气和善
　　太医院和京城筹备送去澍城的药材有苍术，麻黄，紫苏，白芷，甘草，赤芍药，藿香，芦根，他查了太医院的药方上也是这些，只是他不解太医院的人还未到澍城怎么这解疫的药方就先出来了
　　祝辞深将这些药材包圆了，另找掌柜要了纸笔，些了一封无名信，揣进了怀里
　　忙完这些事祝辞深又买了几匹好布，一只烧鸡，些许芝麻酥和糖人回了刘家小院
　　“哥哥，哥哥，你回来了？”虎儿看到祝辞深提着这些东西站在门口忙迎了上去
　　“哥哥给你买了糖人，先吃糖人”祝辞深对着虎儿说
　　“小祝，你怎么买了这好些东西，叫我们如何……”
　　“阿婆，这些东西不贵重，住在你们这我也不好意思你们收下吧”
　　刘家人推脱不下就收下了，一群人坐在院里吃晚着晚饭，欣赏着天边的云霞
　　祝辞深找了个空，对刘贵道“明天我就走了，你这趟活计就到这了，这是你在车行签的契，我帮你赎了，你若想回去就回去，这些银子你收着，虎儿也到上学堂的年纪了，我瞧他瞅着隔壁院小孩读书自己趴在墙外始终不是个事”
　　“爷，这，我怎么好意思呢！我……哎……”刘贵三四十的人哭了“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叫我拿什么感谢你呢，这些东西我是万万不敢收啊”
　　祝辞深看着刘贵，良久叹了一口气道“罢了”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祝辞深就早早起了，离开了刘家小院
　　桑榆酒肆门前，杨镖头戴着斗笠早早在门口候后着身后还有一群年轻力壮的男人，祝辞深见到了他加快了步伐，“他们都愿意走这一趟，货呢？”杨镖头问
　　“马氏药铺，都装在箱子里”祝辞深道
　　“行”一群人将药材都装上了板车，“杨哥，这药材不少啊！马氏的药材怕是都在这了，这位爷是个人物啊，长的细皮嫩肉的，比小姑娘还嫩啊”宋遂打趣道，他是送镖的人之一，平日里也爱打趣，只是并无恶意
　　“去去，就你话多”杨镖头冲他说，扭头对祝辞深说“您别介意，他们都是粗人，说话也粗，没有恶意”
　　“没事”祝辞深淡淡道，他不介意，千人千面。于祝辞深而言只要不对自己产生实际影响，他都不放在心上
　　“这些药材花了不少钱吧！”杨镖头道
　　“嗯”祝辞深轻点了一下头，他现在真是两手空空“这次要多久才能运到？”祝辞深问道
　　“我们从芒硝山走，到澍城七日即可”杨镖头对祝辞深说
　　一行人马就这样朝西边的芒硝山进发

　　刘家小院里，刘贵依旧如昨日般叫虎儿喊祝辞深吃饭，只是今日比昨日早了不少
　　他想着祝辞深早上走就吃早些，谁知道虎儿推门进去没见到祝辞深，只见床边地上放着一坛酒，酒坛上贴着东隅俩字，床上还放着一个袋子，袋子下压着一封信，酒是前夜的酒，信是昨日在药铺写的
　　刘贵打开袋子，是昨夜的银子，他没要，祝辞深还是留给他了，刘贵拿着信出了门，找到了巷口王秀才家，他不识字，不知道写的什么
　　“王秀才，劳您给我读读”
　　王秀才如今年过六十，眼睛看不太清，拿着信对着光，将信娓娓道来
　　“刘兄，浅薄心意万望不弃。旧日，兄在外，娘与嫂，不如意事常□□，可与语人无二三。今兄归，吾观兄奉亲以敬，待妻以和，诚祝兄顺遂昌吉。今弟离去，留布三匹，望兄裁新衣予母予妻予子与己，留银二十有五两，望兄惠存，助幼子读书。如有需要，可入京寻弟。末，吾观兄之幼子尚无姓名，吾思量再三，取济桓二字为名，刘为姓，望其济济多士，克广德心，桓桓于征。水无定，花无尽，会相逢，愿君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楮墨有限，不尽欢颜”
　　刘贵也没全听懂，但他知道祝辞深的心意，拿着信回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