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渡苦海

3、第 3 章

　　日光变得昏黄柔和，叽叽喳喳的小萝卜头们到了每天最快乐的放学时光。
　　耿一被吵醒时，看到陈迟站在柜台里。
　　没有手捂着肚脐，身上多了张薄毯。陈迟总是这样，大大咧咧又在某些既定节点特别讲究。
　　估计是小时候跟他妈学会的吧，睡觉前肚脐一定要盖好，打喷嚏时会说一句“百岁”，特殊节日要吃传统的食物，说了忌讳的词句一定会“呸呸呸”三声，然后找块木头摸几下。
　　“你不上班？”耿一把毯子叠好，躺椅折叠起来收到角落，往常这会儿陈迟早走了。
　　“见义勇为被开了，要不昨天你能那么早蹲到我吗。”陈迟往他那儿撇了一眼，“从今天开始我就吃你的喝你的。”
　　耿一倒是没什么意见，这人一个月能换四份工作，每次辞职都有不同又合理的理由，也懒得再多问。再说陈迟本来就跟他一起吃饭，多个不需要付工资的店员，那他就心安理得掏出手机坐在旁边玩小游戏消磨时间。
　　自己家的买卖，总是能多待会儿就多待会儿，挣得钱还不都是揣进自己兜里了。
　　关店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耿一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站在门口，陈迟拎着两个兜子，不知道装了什么，鼓鼓囊囊塞满了，从柜台下面拿出锁，把门锁好，拎着袋子，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家。
　　“晚饭吃泡面，你烧水，你泡，你收拾，我吃番茄的。”耿一懒了一下午，骨头都软了，实在提不起精神做饭。
　　“操你大爷，吃火锅，我拿了。”陈迟把袋子打开，掏出两个煤气罐，卡式炉支好，锅里倒上热水，在燃气灶上炒火锅底料。
　　“疯了吧你，大热天吃桑拿火锅啊？”耿一嘴上这么说，还是把肉摆在旁边。
　　“还是全红锅，75度加麻加辣那种。”陈迟捂着口鼻，松懈一点都会被呛出眼泪。
　　“你去把张大嘴家空调偷过来。”张大嘴原名叫张勋，跟他们算是把小，这个诨名还是陈迟起的。倒也贴切，那是个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的主，但凡他知道的事十里八乡就都能从他那儿听说。
　　“你他妈的是真抠啊，小卖部一天也不少挣，你就不能从这个狗窝里搬出去买个空调吗？”陈迟把炒好的底料倒进锅里，咕嘟几分钟就能涮肉了，眼巴巴的盯着。
　　“你懂个屁，你自己打一辈子光棍还想让我陪着你？想屁吃去吧。”耿一调了两碗麻酱碟端过来。
　　其实他倒也没想讨媳妇，这么说就是随便敷衍一下。真正原因也简单，就是穷够了，总觉得手里多少攥点钱才踏实。
　　陈迟不愿意了，把锅里的羊肉全捞到自己碗里，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你想讨媳妇？要结婚也得是我先，你先给我媳妇娶了再说！”
　　“娶你媳妇？不合适吧？”耿一故意曲解他，从他碗里夹了一半肉直接塞进嘴里，囫囵吞下被辣的直咳嗽。
　　“操，疯了吧你！惦记我媳妇？”陈迟用牙起来一瓶啤酒，自己喝了两口。
　　耿一等他喝完，抢过来扯着衣角擦了擦瓶口，灌了半瓶下去才感觉魂儿回来了。
　　“看情况吧，我喜欢的话就惦记惦记，不喜欢….凑合凑合呗。”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食不言！”陈迟瞪着他，眼疾手快的把吸满红油的大白菜直接塞进他嘴里，打嘴仗他是真比不过这个天杀的祸害。
　　吃饱喝足以后，俩人活像是刚洗完澡还没擦，从头发丝湿到脚后跟，两片嘴唇辣的又红又肿，说话都有些大舌头。
　　陈迟收拾洗碗，耿一找了两条大裤衩和夹脚拖鞋。离他家不远处有个小型水库，私人的，打小他俩馋肉了馋急了的时候就偷摸翻过围栏去下去摸鱼，在不靠海的城市练就了一身好水性。
　　陈迟收拾完，一看就明白了。这是真热了，想去游两圈，也不避讳，大男人之间这也没啥的，直接脱了个精光套上裤衩子就一起出门了。
　　水库的门用大锁牢牢锁着，周边围着圈铁网，两米多高，上面隔一小段就有几根交叉的铁丝矗立着，防止偷溜进来的人。
　　这可难不倒饿的眼冒金星的小孩儿，东北角有颗大柳树离得不远，据说活了一百多年，爬上去，然后奋力一跨，能越过铁网。就是摔下去疼了点。
　　出来的时候能踩着里面木质的门闩，脱了鞋另一只脚抠着铁网的眼儿从门上翻出来。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他们的童年就是靠着许许多多的小聪明和偷才生存下来。没有还，这种事耿一觉得太难堪，陈迟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他们每次都是摸一条最小，最便宜的那种鱼，然后随意架在火上烤烤分食，吃的很香。
　　自从挣了钱以后没再偷过，隔三差五的来光顾光顾老板的生意，买条鱼什么的。
　　时过境迁，儿时觉得高耸入云的网现在也不过比他们高了不到一头，经年风吹日晒变得锈迹斑斑，皮猴子们长大了，摞几块石头在下面，很轻易就能翻过去。
　　陈迟一个猛子扎进潭里，激起一片水花。来回游了几圈，耿一偷偷潜入他身后，拽着人直接往下沉。也没挣扎，很有默契的捏住了对方的口鼻，比赛憋气，输的那个人要答应对方一件事，这个游戏每次来都会玩，不厌其烦。
　　耿一瞪大眼，看着对方还没有什么反应，食指在对方右侧小腹和胯骨之间勾了勾，陈迟就这么一块痒痒肉。
　　果然，呼呼噜噜的水泡不断上浮，陈迟手胡乱挥舞，耿一托了他一把，两人先后浮出水面。
　　“靠，你又这样，玩不起就直说，输了我也不用你叫爸爸。”陈迟呼了好几口气，毫不犹豫的往耿一身上踹了一脚。
　　可惜因为水有阻力，这一脚慢腾腾的挨到了耿一的肚子上。
　　“你滚回家睡，我的要求。”耿一的床实在太小了，大热天两个人肉贴肉的睡在一起不亚于酷刑。
　　“切，谁稀罕跟你挤，滚就滚。”陈迟快速划拉了几下，上了岸，把裤子脱下来拧了把水，自顾自翻墙走了。
　　耿一赢了比赛心情很不错，要求什么的都无所谓，能赢陈迟就足够让人愉悦。又在水里泡了会儿才独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