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寄存处》暮曲涸泽

4、巡回自己

　　蓝雾在维生舱里翻涌，穿着帝国将军常服的轮廓慢慢浮现。
　　是他。是邱迟自己。

　　灵魂深处的渴望紧紧攫住邱迟，几乎是本能颤抖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冷的维生舱，灵魂想回到身体里的念头强烈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手掌几乎是要贴上外壁，他感受着灵魂和身体的共
　　“将军，停下！”叶落棠的声音如同惊雷，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惊慌在他意识里炸响。

　　邱迟的动作猛然一顿。

　　已经晚了。
　　指腹贴上了那光滑的表面。

　　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指骨直冲脑门——那不是低温带来的，而是他的灵魂被身体强烈排斥。

　　没有想象中的灵魂归位，没有温暖的灵魂牵引，只有排斥后的猛烈冲击。不仅撞在他的指尖，更直接撞在他寄居在叶落棠体内的意识核心上。

　　他的身体在拒绝他的灵魂！

　　嗡——
　　耳鸣声在颅骨内炸开，像千万根针疯狂刺向神经，邱迟眼前骤然一黑。

　　叶落棠同步感到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视野里出现短暂的黑斑。

　　“松、手。”
　　声音在意识里炸成碎片。

　　邱迟的手指被弹开，指节撞在铭牌边缘，钻心的疼痛，疼得发麻，却远不及灵魂被重锤的钝痛。

　　“警告！警告！Z-02单元监测到未授权接触！非记录能量波动！”
　　电子音在太平间内回响，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远处通道的技术员猛地转头。

　　邱迟的耳膜嗡嗡作响，冷汗顺着鬓角滑进领口。

　　那个被惊动的技术员已经皱着眉头，快步朝这边走来，“叶工？发生什么了？你触碰了封存单元？”

　　“将军！冷静！听我说！立刻操作你左前方的控制面板，接入权限我同步给你。快！复制修改Z-02形态参数！把它缩小到最小！放一个复制品上去！快！”

　　邱迟强撑着灵魂和身体的不适，手撑着维生舱保持身体平衡，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疯狂敲击。叶落棠的程序病毒般直直入侵维生舱系统，突破几层外围防护，将一串复杂的指令强行灌入。
　　【形态参数复制指令输入】
　　【形态参数调整指令输入】
　　【目标：Z-02】
　　【比例:1:50】
　　【确认执行？】

　　确认！

　　面板上红光急促地闪烁了几下，随后变转为指令输入成功的绿色。蓝雾在维生舱内四处流窜似要冲破厚重的外壁，属于邱迟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缩小，金属舱体发出细碎的咔嗒声，外壁像精密锁扣一层层收缩折叠。短短几秒钟，就从一个近两米高的维生舱，变成了一个只有一个拇指大小的胶囊。

　　邱迟眼疾手快，一把拿起这个还残留着冰凉雾气的胶囊，塞进宽大的设计师制服外套的内袋里。

　　同时，复制指令输入成功，一个数据组成的维生舱隐入原来的暗格。

　　技术员刚好走到近前，疑惑地看着空荡荡的角落和扶着管道脸色苍白的邱迟，“叶工？你......没事吧？刚才的警报是怎么回事？”

　　“咳......没事，”邱迟站直身体，脸上挤出那属于叶落棠的淡淡表情，“冷凝管滴水，手滑了一下。抱歉，惊动了系统。已经记录这里的冷凝异常点，需要维护。”

　　技术员狐疑地扫了眼头顶那根正在滴水的管道，水珠恰好落在邱迟脚边，溅起细小水花。又看了看邱迟苍白的脸，似乎觉得这个解释也勉强说得通，毕竟这位设计师看起来确实被冻得不轻。
　　“好的，下次请注意。这里的任何单元都禁止触碰。”他严肃地提醒，又转身离开去检查其他维生舱。

　　邱迟这才吐出一口气，脊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背后掌心全是冷汗。他紧紧捂着外套内袋里那个坚硬的胶囊，感受着它微弱的能量辐射透过布料传到皮肤，心脏还在狂跳，胶囊贴在胸口和心跳共振。

　　灵魂被排斥的余波仍在翻涌。

　　“像被高压电踹了一脚。”邱迟低声抱怨，声音发哑。

　　叶落棠深呼吸，稳住被刺激的意识，“排斥强度比预期高。你的身体......被动了手脚。”

　　邱迟舔了舔发干的唇，笑得像刚偷到地方军火的小兵：“管他呢，至少它现在在我兜里。”

　　测试场的喧嚣隔着三道防爆门隐隐传来。
　　邱迟把外套拉链拉到顶，确认胶囊不会滑出。技术员在远处调试设备，激光探测仪的红光扫过他的脚背，像在审视他。

　　“走。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收敛情绪，别露出破绽，第七军团的指挥官们......认识您。”

　　邱迟抬手，指尖在胸口轻轻敲了两下，像在安抚自己的身体。
　　“收到。”

　　他转身，背影挺拔，脚步却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离真相更近一寸。

　　黄沙漫天，“炽天使”原型机单膝跪地，银白装甲反射出刺目的光。时喆单手插袋，银灰色制服被风掀起一角，目光钉在邱迟的背影上。

　　“落棠。”
　　他声音不大，却穿透风沙。

　　邱迟脚步一顿，转身时已挂上叶氏招牌表情，“老师？”

　　“那边数据都采集完了吗？”时喆抬手，指节轻轻敲了敲“炽天使”的膝甲，“腿部关节的阻尼系数，你打算在实战里验证？”

　　”已经采集完了。”邱迟晃了晃手中的数据采集箱，“纸上算千遍万遍，不如实战跑一次。”
　　邱迟模仿着叶落棠的平直语调，心里却在打鼓——再聊下去，后门代码就要暴露了！

　　时喆看了他两秒，忽然侧头，“下一轮测试马上开始，十五分钟后，我要看到完整的热成像曲线。别乱跑，军队最近调高了警戒，任何异常波动都要上报。”

　　“收到。”邱迟敬礼，手心里全是汗。

　　一轮测试过去，黄沙被卷成一道道锋利的墙。邱迟把耳麦挂到颈后，根据叶落棠的指挥在终端前敲下最后一串参数。

　　“腿部阻尼系数下调0.7%，关节缓冲延迟缩短3毫秒。”他话音刚落，“炽天使”的机械脊柱咔咔作响，半蹲着准备战斗。

　　时喆站在安全线外，抬手示意，“实战测试，第一组，开始。”

　　邱迟深吸一口气，按下启动键。

　　轰——
　　“炽天使”猛然起身，十二米高的机体在沙地上留下一个半米深的脚印。推进器喷出淡蓝色光焰，机体以几乎瞬移的速度掠过距离起点两百米的标靶。

　　靶心被长刀冲击瞬间贯穿，炸起的粉尘就像一朵小蘑菇云。

　　“热成像曲线稳定，关节应力峰值在可控范围。”
　　邱迟记录完数据，咧嘴乐了，“这玩意儿比我当年的突击艇还带劲儿。”

　　“别得瑟了，时老师看了你三次，别露馅。”叶落棠低声提醒。
　　“放心，我演技一流。”
　　“你刚才敬礼用的是左手。”
　　“......靠。”

　　时喆在旁边复核着数据，点点头，“第二组，开始。”

　　“炽天使”背后引擎轰鸣，机体拔地而起，几乎以光速升高又在二十米高空骤然静止。黄沙被反推力卷成螺旋，在地上刮起一阵小型龙卷风。

　　三秒后，引擎熄火，“炽天使”稳稳落地，金属足部陷入沙中，没有一丝晃动。

　　时喆抬眼，“十五分钟，曲线完整。收队。”

　　设计院门口。
　　童梓宸抱着一摞资料蹲在大门口，守株待兔。

　　一见到来人，立马扑上来，“师兄师兄！你有没有和时老师说呀，我阻尼系数真的没算错！”

　　下一秒便被走在后面的时喆跟拎小鸡似的揪住了衣领，“还嘴硬。别老麻烦你师兄，他帮你实地记录了真实数据，你就好好对着算算，看看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师兄！救我！”童梓宸开始求救哀嚎，哭的跟狼嚎似的。

　　时喆不堪其扰，一把将童梓宸丢给邱迟，“落棠，还是交给你了，辛苦了。”
　　“是，老师。”

　　时喆一走，童梓宸就扒上邱迟。
　　“来吧，模型日志给我吧。”
　　童梓宸光速递上芯片，“全在这儿！听说师兄你们还去采集了太平间环境数据，我还加了个彩蛋呢，能模拟太平间温湿度波动！”

　　邱迟挑眉，还挺上道儿。

　　回到507，叶落棠整理了在太平间获得的数据流以及模型日志的数据，进行融合匹配。

　　“小叶子，你说我什么时候能用上那么气派的单兵武器啊！”邱迟把脑子全权交给叶落棠，一个人在那里憧憬用上“炽天使”的美好场景。

　　“够等。我目前只完善了腿部骨骼部分，其他部分还有很多问题。”
　　叶落棠高速运转的意识停了停，似乎在做思考，“将军，等你回到身体，‘炽天使’军队第一使用权交给你。”
　　“我靠！这么仗义啊小叶子！那我可要督促你完成了！”
　　“......还是当我没说吧。”

　　深夜。
　　公寓门锁咔嗒一声，门开了，月光倾泻进家中。

　　邱迟把房间灯打开，将胶囊摆在茶几中央，影子倒映在胶囊透明处，和里面的那个身影，重叠又分开。

　　“指挥官，下一步怎么做。”
　　“拆壳，验货。”
　　叶落棠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了明显的笑意，“将军，欢迎回家。”

　　邱迟伸了个懒腰，笑得不见眼，“我们现在可是光明正大的合租室友！指挥官，咱们今晚好好养精蓄锐，明天，就去撬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