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队你等等》欲仰先异

7、成立小组！

　　祝源那双毫无波澜的冰蓝色眼眸，几不可察地微微眯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快得如同幻觉，但那足以让程窒捕捉到一丝异样——他猜对了方向！

　　“清理‘溢出’，修正‘痕迹’……”程窒强忍着眩晕和剧痛，思维在生死边缘被逼迫到前所未有的清晰，“但爆炸本身，就是一次巨大的‘溢出’！它造成的混乱，它引起的关注，它留下的……‘痕迹’！”他的目光锐利起来，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疯狂，“比如我！比如那枚碎片！比如那张图纸！这些都是爆炸留下的、你还没来得及完全清理干净的‘新痕迹’！它们还在扩散！它们会引来更多的‘麻烦’！更多的‘变量’！”

　　他喘着粗气，死死盯着祝源，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在做最后的赌注：“你杀了我，或者抹掉我的记忆，能彻底消除这些‘痕迹’吗？爆炸案的卷宗还在！技术组的疑惑还在！那些无法解释的物证还在！我的消失或者失忆，只会让这些‘痕迹’变得更加醒目！更加……难以清理！这符合你的‘规则’吗？这能让你向你的‘雇主’交代吗？”他刻意强调了“雇主”，目光锐利如刀。

　　祝源冰封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属于真正掌控者的不耐，仿佛程窒在用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质疑他的权威。但这不耐一闪而逝。

　　程窒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射向祝源存在的核心逻辑。客厅里的寒意似乎凝滞了一瞬，那无形的、冻结一切的领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松动。

　　祝源依旧沉默地站着，月光在他身上流淌，如同披着一层冰冷的银甲。他冰封般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极其复杂、非人的数据流在无声地奔腾、计算。程窒提出的问题，触及了他行动逻辑的悖论——强行抹除一个已经深度介入的“变量”及其产生的连锁“痕迹”，本身就可能造成更大的“溢出”和“扰动”。

　　时间在冰冷的寂静中流淌，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程窒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束缚，冷汗浸透了他后背的警服，混合着血腥味。他在赌，赌对方逻辑的漏洞，赌那冰冷的“规则”对他这个“麻烦”的容忍极限！

　　终于。

　　祝源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那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视线，重新聚焦在程窒的脸上，如同两道实质性的探针，似乎要穿透皮肉，直抵灵魂深处。

　　“啧，歪理邪说倒是一套一套的，”祝源的声音依旧低沉，但那股冻结灵魂的杀意明显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嫌弃，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欣赏？“麻烦精就是麻烦精，转多少世都改不了这讨人嫌的麻烦体质和……让人头疼的小聪明。”他瞥了一眼程窒剧痛的手腕，语气带着点不耐烦的关心，“行吧，算你……歪打正着。暂时留着你，比清理你留下的烂摊子省事点。”他顿了顿，用一种近乎认命的语气补充道，“也省得你把自己折腾得更惨。”

　　程窒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一松！赌对了！他暂时……安全了！而且，对方话语里那丝若有若无的关切，让他心底那股奇异的熟悉感再次翻涌。

　　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身体剧痛带来的双重冲击，让程窒眼前猛地一黑，几乎晕厥过去。他靠着碎裂的鞋柜，大口喘息，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那么……”程窒的声音虚弱却异常坚定，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迎上祝源那虽然嫌弃但杀意已消、甚至带着点无奈纵容的眼神，“与其费尽心思清理我这个‘麻烦’，甚至可能留下更难处理的‘痕迹’……不如，换一种方式？”

　　祝源冰封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寒潭深处涟漪般的波动。他微微侧头，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下颌线。

　　“说。”言简意赅，带着点“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的意味。

　　“合作。”程窒吐出这两个字，感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帮你……‘修正’这次爆炸带来的、后续的‘痕迹’。找出那些可能引起更多‘麻烦’的线索，把它们……‘合理化’，或者彻底掩盖掉。”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自嘲的狠厉，“用你们‘规则’允许的……人类的方式。”

　　“作为交换，”程窒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那双冰蓝的深渊，“你提供信息。关于爆炸的真相，关于那些‘溢出’的源头，关于……你口中的‘规则’。”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我需要知道，我的战友们，到底死在什么东西手里！我需要一个……对他们、对那三十七条人命、对我自己……的交代！”

　　客厅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程窒粗重的喘息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祝源静静地站着，如同月光下的一尊完美雕塑。他那冰封般的眼眸凝视着程窒，仿佛在评估一件复杂工具的价值与风险，又像是在审视一个久别重逢、依旧让他操碎了心的……故人。程窒的提议，无疑是在利用“规则”的缝隙，将原本需要被清理的“麻烦”，转化为一个可能有助于“修正”的工具。这充满了变数和不可控性，但也提供了一种……新的、或许更“高效”的路径，更重要的是，这能让他名正言顺地……看着这个麻烦精，别让他再把自己弄丢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

　　祝源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像是一道冰冷的闸门落下，宣告了一个荒诞联盟的诞生。

　　“麻烦。”他吐出两个字，算是应允，语气依旧冰冷，却少了那份毁灭性的压迫，多了点“真拿你没办法”的认命感。“临时协议。基于……效率。”他补充了一句，似乎是为了强调这合作的临时性和功利性，但更像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还有，看着点你这总闯祸的性子。”

　　协议达成。
　　没有握手，没有誓言，只有冰冷的月光和无声的对峙。

　　祝源的目光落在程窒明显变形肿胀的右手手腕上。“啧，真是碍事。”他毫无征兆地抬起了右手，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程窒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想躲，却根本来不及！

　　祝源那只骨节分明、苍白修长的手，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和迅捷，轻轻搭在了程窒剧痛的手腕上。动作看似随意，甚至带着点嫌弃，但接触的瞬间，程窒却感觉到对方的手指似乎……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汹涌而来的、想要将他完全包裹保护的冲动。

　　“嘶——！”

　　一股远比之前纯粹、更加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的寒意，瞬间从接触点爆发！那寒意并非单纯的低温，更像是一种携带着强制“秩序”的力量，蛮横地涌入程窒断裂的腕骨和周围撕裂的软组织！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无数冰针瞬间刺入骨髓，又在骨髓深处炸裂！程窒眼前一黑，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冷汗瞬间浸透全身！

　　“忍着点！这点痛都受不了，几辈子都白活了？”祝源冰冷的声音带着点刻薄的催促，但程窒在剧痛恍惚间，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搭在他手腕上的指尖，传递过来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暖坚定的暖流！那暖流如同最温柔的屏障，瞬间包裹住那刺骨的冰寒，极大地缓解了撕裂般的痛苦！

　　那感觉如此熟悉，仿佛穿越了无尽轮回，再次将他守护。

　　但紧接着，奇迹发生了。

　　那刺骨的剧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冰冷的麻木和……快速修复的麻痒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碎裂的骨茬在某种无形力量的作用下被强行复位、弥合！撕裂的韧带和肌肉纤维如同被冰线缝合，迅速地连接、修复！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

　　祝源的手移开了，动作快得像从未触碰过。

　　程窒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剧痛消失了！肿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他试探性地动了动手指，弯曲手腕——活动自如！除了皮肤表面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的触感，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他甚至感觉手腕比受伤前更加灵活有力！

　　这……这就是非人的力量？！还有那丝熟悉的暖流……

　　程窒猛地抬头看向祝源，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后怕，还有一丝探寻。对方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只是随手修理了一件损坏的工具，甚至微微蹙着眉，嫌弃地甩了甩手，好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但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在月光下却暴露了一丝不自然。

　　“基础修复。维持你的行动力。”祝源的声音毫无温度，仿佛在陈述一个机器维护手册，“协议期间，确保你这‘麻烦工具’能正常运转是我的责任之一。”他的目光扫过程窒颈部的固定带，似乎评估了一下，但并未再出手，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脖子自己养着，再断了别找我。医药费很贵，你付不起。”语气刻薄，却掩不住那份别扭的关心。

　　程窒扶着鞋柜，有些踉跄地站起来。身体依旧虚弱疲惫，但右手腕的恢复和颈部的痛感减轻，让他感觉重新找回了一些力量。他看着月光下这个非人的存在，心中五味杂陈。恐惧依旧存在，敌意并未消失，但一种奇异的、被逼到绝境后形成的、冰冷的合作纽带，已经将他们暂时捆绑在一起。而那份刻薄下的暖流与熟稔，那别扭的关心，像一把钥匙，正在缓缓打开他记忆深处尘封的大门。

　　“祝源。”程窒念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而复杂，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本能的信任与依赖，“从现在起，你是这起爆炸案的……特别顾问。”他顿了顿，补充道，带着一丝刑警队长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尽管这权威在对方眼中可能一文不值，“仅限于我们两人之间。对外，我会处理。”

　　祝源冰封般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无语的表情，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刻薄又带着点玩味的弧度：“顾问？呵，行吧，反正你这麻烦精捅的篓子，最后还得我来收拾。先说好，工资按小时算，人类货币结账，时薪一千，概不赊欠。外加危险津贴和……精神损失费。”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与身份不符的市侩幽默，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程窒被这突如其来的“天价工资”和“精神损失费”噎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但心底那股奇异的暖流却更清晰了。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前路是更深的迷雾和无法想象的恐怖，但至少，他不再是那只被随意碾压的蝼蚁。他找到了一个……极其危险、极其嘴欠、但似乎又藏着某种跨越轮回的、深刻羁绊的支点。

　　“走吧，”程窒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尽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无奈，“祝顾问。我们的第一个‘修正’任务，得去法医室看看那些……被‘规则’失衡带走的无辜者了。”他刻意加重了“无辜者”三个字，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祝源。

　　祝源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并未反驳，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啧，又要去看那些冷冰冰的‘证据’？麻烦精，带路吧。记得报销打车费……还有，跟紧点，别又把自己弄丢了。” 他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跟在程窒身后，走向门外依旧被霓虹笼罩的、危机四伏的夜色。月光下，他那看似冰冷疏离的背影，却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一种跨越时空的守护。

　　暂时的休战协议生效。
　　猎人，与来自深渊的、刀子嘴豆腐心的“清道夫”，组成了史上最诡异也最危险的临时调查组。宿命的丝线，在冰冷的刻薄与暗藏的暖流中，悄然重新编织，指向未知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