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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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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之源?还是……诅咒的源头?一个矛盾而充满宿命感的名字。
“至于我是什么……”祝源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那笑容冰冷而空洞,没有丝毫温度,“你可以理解为,一个被‘规则’束缚的……观察者。或者,一个被‘雇主’要求,清理某些……‘溢出’痕迹的清道夫。”他刻意加重了“雇主”二字,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真正上位者的漠然,如同在提及一件无关紧要的工具。
他的目光落在程窒捂着的、明显已经骨折的右手手腕上,那眼神淡漠得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但程窒却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转瞬即逝的……心疼?
“古原餐厅的‘溢出’,是一次失败的清理。”祝源的声音平稳无波,“它引起了不必要的注意,尤其是……你的。”他的目光重新锁定程窒的眼睛,那穿透性的视线仿佛能洞悉他所有的思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稔,“你的执着,你的感知……还是这么麻烦。几辈子了都没点长进,总往最危险的地方撞?”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刻薄的调侃,仿佛在教训一个屡教不改的老熟人,冰冷的外壳下,是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跨越轮回的无奈与关切。
程窒愣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熟人”味道的嘲讽,和他那非人存在的身份形成巨大反差,让他心底莫名地悸动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涌动。
“清理?溢出?”程窒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捕捉着对方话语中透露的碎片,暂时压下那股奇异的熟悉感,“煤气爆炸……是你们干的?为了清理什么?那三十七条人命算什么?!”
“我们?”祝源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不。那只是‘规则’运行中,一次微不足道的能量失衡。一次……本可避免的意外。我的存在,是为了修正这种失衡带来的……后续影响。”他的目光扫过程窒口袋的位置——那里装着那枚幽蓝碎片和图纸,“比如,确保像你这样不知死活的‘麻烦’,不会沿着错误的‘痕迹’,一头撞进真正的深渊里把自己玩死。”他的话语冰冷,却透着一股“我不管你谁管你”的别扭责任感。
程窒的心脏疯狂跳动。能量失衡?意外?修正后续影响?这些词语冰冷地指向一个残酷的真相——那场惨烈的爆炸,在对方眼中,或许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事故”,而他的出现,是为了清理痕迹,也是为了……保护他这个“麻烦”?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悲愤几乎将他吞噬。那些逝去的生命,那些破碎的家庭,那些战友的牺牲……在对方口中,轻描淡写得像是一粒尘埃!
“所以……你留下那枚碎片,那张图……”程窒的声音因愤怒和剧痛而嘶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徒劳?为了让我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为了……玩弄我?”
祝源沉默了片刻。月光在他冰冷的瞳孔中流淌。
“告知,是修正过程的一部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理解自身的渺小与界限,可以避免无谓的毁灭。至于玩弄……”他微微俯身,那张俊美得不真实的脸庞在程窒的视野中放大,冰冷的呼吸几乎拂过程窒的脸颊,程窒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一种极其淡的、仿佛冷雪松针的气息,“啧,你这麻烦精,几辈子了还是这么莽撞冲动?打人之前都不先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刻薄的调侃,仿佛在教训一个屡教不改的老熟人,那冰冷的面具下,是程窒此刻无法理解的、跨越轮回的宠溺与担忧。
程窒再次被这熟稔的语气击中,心脏猛地一跳,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更加强烈了。
祝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流露了太多,冰封的面具瞬间重新凝固,声音恢复极致的冰冷:“我对蝼蚁,没有兴趣。”但这句话,此刻听起来却更像是一种欲盖弥彰的掩饰。
那冰冷的、带着绝对蔑视的话语,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刺进程窒的心脏。极致的羞辱感让他浑身都在颤抖。蝼蚁?他在对方眼里,只是一只碍事的、随时可以抹去的蝼蚁?
愤怒的火焰在绝望的冰原上疯狂燃烧,却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他甚至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徒劳……一切都是徒劳……
就在程窒的精神几乎要被这巨大的无力感和屈辱感压垮的瞬间,一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命运最后的宣判:
“现在,选择。”
祝源直起身,恢复了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周身散发的寒意更盛,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方空间连同程窒一起彻底冻结。
“遗忘。或者,湮灭。”
遗忘?抹去他所有的记忆,所有关于爆炸诡异之处的认知,让他变回一个浑浑噩噩、只相信官方“意外事故”结论的普通警察?
湮灭?像抹去一个错误的数据,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两个选择,都是彻底的屈服!都是对他刑警身份、对他所坚持的正义、对他所有牺牲战友的彻底背叛!
程窒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祝源那双冰封的、毫无人类情感的眸子。那里面没有威胁,没有恐吓,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令人绝望的绝对冷漠。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沉重地压在程窒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手腕的剧痛和颈托带来的窒息感。遗忘?忘记那些凝固的“木偶”,忘记烈焰边缘的微笑,忘记战友牺牲时凝固的脸庞?不!那比杀了他更痛苦!湮灭?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他还有未竟的责任,还有三十七条冤魂等着真相!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一丝微弱却异常顽强的火花,在程窒混乱的思绪中骤然闪现。
——“清理某些‘溢出’痕迹的清道夫……”
——“确保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沿着错误的‘痕迹’,触碰到不该触碰的东西……”
——“那只是‘规则’运行中,一次微不足道的能量失衡……”
祝源的话语碎片,如同冰冷的拼图,在他脑海中飞速旋转。他不是始作俑者!他只是一个……被更高级“规则”或“雇主”束缚的“清道夫”!他的目标不是制造混乱,而是……维持某种“秩序”?抹除那些可能暴露“规则”存在的“痕迹”?
而自己……程窒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剧痛的右手手腕——这个“麻烦”,这个“有趣的变量”,因为感知到了“溢出”的痕迹,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才引来了这位“清道夫”!
一个疯狂的、几乎是自杀式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萤火,在程窒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点燃。
“你……”程窒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剧痛,却异常清晰地响起在死寂的客厅里,“你受限于‘规则’?你不能随意出手?尤其是……对‘未被污染’的……‘变量’?”他艰难地吐出这些从对方话语中剥离出的关键词,眼神死死锁定祝源,试图捕捉对方冰封面具下的任何一丝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