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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仁王雅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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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二天,惠果然发了很高的烧,身体软得像煮烂的面条,四肢酸得像刚做完铁人三项。
妈妈替她请了三天假。
次日下午烧退了时,柳莲二的电话适时打过来了:“惠惠退烧的概率是——”“100%”惠抢答。
听筒对面传来几声低低的浅笑。
“这样,我就放心了。”莲二的声音暖得像春风化雨。
面颊不自觉地发起烫来,惠挠了两下,说:“前天陪我去东京的事,谢谢你。如果不是你……”
“我只是陪你跑了一趟而已,做决定的人是你。”莲二说,又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说起来,昨天弦一郎对我发了好大的火。他说一定是统筹部工作太多把你累坏了,又怪我把你介绍过去这事,还去找了汀兰,问你平时都在做什么。”说着说着,又禁不住笑了。
“他不是风纪委的吗”,惠嘟囔着:“和我们统筹部是平级部门,为什么来指摘我们的工作……”
“你的关注点在这里吗?”莲二叹了口气:“总之,你先好好休息。”
电话挂断。
惠躺回床上,望着纯白一片的天花板,莲二的声音仍然萦绕在她的耳畔,眼前依稀可见他清雅的脸。莲二说话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鼻音,惠连这点都很喜欢。
‘我刚才想的,可是……喜欢?’
意识到这点,惠的脸愈发滚烫了,拽起厚厚的棉被盖到脸上,把自己闷了一头汗,急于甩掉这想法,她强迫自己去想些别的:
‘去东京这件事,虽然莲二说只是陪我跑了一趟,可一切的起点都是因为他介绍我去统筹部,必须得好好道谢才行。’
虽说如此,该怎么道谢?
请他吃饭?送网球拍?送他收藏级的夏目漱石全集精装版?
惠脑子里蹦出来的礼物价格一个比一个高,直到超出她的预算上限,也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不对,都不对。’
莲二为她做的事意义甚重,能用钱轻易买到的礼物都嫌太浅薄了。既是如此——
惠灵光一闪,想到了自己的工作经历。
*
又过了一日,下午。
惠已经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了。
百无聊赖,睡又睡不着,又没事做。她抱着被子滚来滚去,心里空落落的,也说不清脑子里是在胡思乱想还是一片空白。许是忽地从学习和统筹部繁忙的事务中抽身,生活节奏被打乱了。
‘我不会真是个天生劳碌命吧!’
话虽如此,惠还是打起精神起床,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家务方面家里请了家政,一周来打扫三次,妈妈说做菜是她的爱好,所以也不让惠进厨房,那还能做什么……
惠扫视着房间,视线巡回一圈,最终落到了衣柜上。她想起之前翻找藤野惠之前的衣服时,看到她一件荧光芭比粉的短T上有破洞。惠对这衣服印象很深,因为那荧光芭比粉真的太丑了,扎得她眼珠子疼,她还拧着眉头把那件衣服挂起来仔细研究了一番,确定这破洞不是设计款。
‘补衣服?’
说干就干!
惠翻找出针线盒,老人家一样抿了下线头穿针。
说起来,她近乎没做过缝纫这事。因为从前家里穷,她穿衣服很是爱惜,旧衣服只会穿到褪色,袜子也是磨到越来越薄,最后成了一个大洞只能扔掉,很少能遇到用针线的时候。
所以补破洞成了大难题。
‘但缝纫无非把针扎进去穿出来吧?’惠按着自己脑内所想一通操作,也不懂什么针脚和拉线的力度,缝到自己脑门都冒汗了,打结、剪掉线头,赫然发现那破洞已然变成了一条张牙舞爪的蜈蚣。
汗变成了冷汗:‘不然还是拆了……’
楼下传来妈妈的声音:
“惠惠,有同学来了。是男生哦,我让他直接去你卧室可以吗?”
‘男生?’惠的眼珠一下子亮了:‘……总不会是莲二!’她赶紧梳梳头,清下嗓子,用自己都觉得甜得发腻的声音说:“可以啊,请进!”
打开门,眼前是一个银发刺猬头。
“什、什么啊!怎么是你。”惠泄了气。
“是我怎么了。看到我变脸成这样,我得罪过你吗。”仁王没进卧室,在门口探了探书包,递给惠一本笔记:“我们副部长给你的。后天不是要月考吗,这是这个月以来的学习重点。”
“真田吗?”惠翻看了一下,确实各科的重点都十分详尽地列出来了,小几十页纸写得满满当当,他一定花了不少工夫。字如其人,真田弦一郎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刚毅,一个个板板正正的像是在站军姿,该说到底是练过书法的人吗,他的字竟然有日本人字迹少有的笔锋。
“我会去道谢的。”惠说。
“那个笨蛋”,仁王骂了一声:“我都和他说你用不到了。”
“虽然……”,惠知道仁王在说自己成绩差,没打算辩驳,也没打算隐瞒:“确实是用不到。”
“还有,凭什么我住得离你家近就得做这种事,无聊。”仁王哼了一声:“走了。”
“这就走?”惠问:“不进来喝杯果汁什么的吗?”
仁王不答话。他捏着下巴,眯起眼来看她,看了一会头一歪,从另一个方向继续打量她。
“看我干嘛。”惠被他盯得心里毛毛的。
“有没有人说过你自来熟?”仁王问。
‘啊!糟糕!’惠在心里猛拍一把脑门:‘因为和莲二太过熟悉,下意识把网球部的其他人也当做了熟人,完全忘记保持距离这码事!’
“走了。”仁王一挥手。
“等等!”惠叫住他。
“又怎么了?”
惠想到她在公式书上看到过仁王的特长。‘人都送上门了,利用一下也无可厚非吧?’“那个”,她眼神飘忽着:“有件事想请教一下。”
一分钟后,望见那件短T上的蜈蚣的瞬间,仁王倒吸一口气,眉头拧成了一根麻绳:“藤野惠,你那两只手是装的假肢吗!?”
“你这人说话够难听的。”
“笨死了!”仁王骂了一句,利落地拆解掉那条蜈蚣:“看好了,就让立海的欺诈师大人教教你什么叫藏针法。”
“藏针法和欺诈师有关系吗?”
“你话真多。”
他利落地穿针,引线,如同操纵木偶。仁王翘着二郎腿,指尖跃动,针线跳舞一般穿过布料,就这样消失了,断裂的布料纤维拼图一般的嵌合,不过五分钟,短T上刚刚还龇牙咧嘴的破口已如雪落无痕,毫无影踪!
“哇哦……”惠不由惊叹,心里冒出许多“这就是天衣无缝的极限吗!”“可堪出神入化!”之类的话,刚要开口,仁王扬起嘴角,拈起了自己的小辫子:“神乎其技。”
这话自己说出来可就差点劲儿了,惠要捧他的那些话忽然就不想说了。
‘他很得意吧?狐狸尾巴都翘起来了。’虽然惠觉得仁王的手艺确实有得意的资本,还是禁不住“哼”了一声:“就,还行吧。”
“没劲,一句好话都没有,早知道不帮你了。”仁王啧了声丢给惠一块太妃糖。
“这是让我嘴甜一点吗。”惠没多想就把那块糖丢进嘴里,发现是一颗巨酸的柠檬糖,酸到她想吐!仁王噗哩了一声,在一旁“嘻嘻嘻”地偷笑,那双狐狸眼都笑弯了。
‘决不能对这只白毛狐狸认怂!’
惠忽然燃起了强烈的胜负欲。近乎是同一时间,她捂着肚子,呜呼哀哉地蹲到了地上,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可以反应得这么快。
“演技,好差。”仁王完全没当回事。
‘决不能输!’惠想让自己的表情真实一些,暗着狠拧了自己一把,没想到下手过重,真把自己掐出汗了。
仁王不笑了。
片刻,“你,装的吧?”他的声音带上一丝几不可查的动摇。
惠只管蹲在地上哼哼。仁王没有下一步动作,她就一直哼哼,牙疼似的,哼哼到她快绷不住的时候,仁王蹲到她面前,一把捏住她的脸抬起来:“不对,就算会肚子痛也不会这么快见效,比食物中毒还快!”
仁王的手劲有多大!他那手天天挥拍接球负重训练的,可不比惠这个大病初愈的弱女子,不知道自己力气大,自然不会收着劲儿。惠的眼泪痛到飙出来,吧嗒吧嗒地滴到仁王手上,还在兀自嘴硬,瞪着满溢着泪花的杏眼:“好你个仁王,你害我……”
仁王终于慌了,手被烫到似的弹开:“虽然我确实加过料……,你也是,觉得酸就吐出来,咽下去做什么!受不了,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我还是觉得不至于!”,他胡乱嚷着往自己嘴里也丢了一块糖,两秒钟后瞳孔巨震,扒在床边疯狂干呕。
惠悠悠站起,对yue到直不起身的仁王摊手,语调淡到几近嘲讽:“啊受不了,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