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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准备 ...

  •   回到家后,惠便着手调查起高草慎一的事,在网页输入他的名字后,很快就跳出了一大串有关于他的报道。

      甚至无需用到“立海棒球部王牌投手”这个头衔,高草慎一是今年星南馆高中的优秀新生代表,现就读于1年C班,信息就挂在星南馆官网的宣传板块。

      她放大了宣传通稿中那张有高草的照片。

      很奇怪,第一眼竟觉得似曾相识。

      他好像与谁长得很像,‘……可到底像谁?’惠也说不好。高草的眼睛是一片枯寂的虚空,惠甚至无法找到他视线的焦点。除此之外,站在校长与学生会长等人身边的他高挑到出类拔萃,浅棕色的头发泛着蜜一样的光泽,五官清雅,似一块温润的白玉。

      惠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位谦谦公子如何能与暴力事件扯上关系。

      “算了,再想下去也只是空耗费心力。”惠伸了个懒腰:“下周日给幸村补习完之后去找他吧,反正星南馆的学生周日也在上自习。到那时,一切便自然明了了。”

      *

      运动会在周三。

      周一周二是开闭幕式的彩排,惠忙得脚不沾地,一面呜呼哀哉怎么还不到运动会,一面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舞会也置于脑后了。直到周二晚上她才如梦方醒,想起还要准备礼服这事:

      “礼服……,哪个普通人家家里会有这种东西。”她扶额长叹。

      整理藤野惠的旧衣时没见过这东西,后来她自己买的那些,也无非是日常穿的小裙子,“可以穿校服参加舞会吗?”惠想到礼堂里大家都打扮得光鲜亮丽,只有她一个人穿着校服的样子,想必要贻笑大方。

      想租也来不及了。惠甚至想打乙花电话问问她有没有一套,能暂且借一下也好。

      苦恼间,一阵敲门的响动传来:“惠惠,你是不是忙忘了什么事?”

      是妈妈的声音。

      她推门而入,变戏法似的从背后变出一件礼裙。

      那是一件传统制式的帝政裙。

      裙长及地,通体用银白色的丝缎制成,流淌着珍珠般的光泽,垂坠似瀑,裙摆上覆盖了一层轻若无物的薄纱,恍若萦绕成一袭晨雾。

      惠看得呆了。

      “这是给我的吗?”她问。

      ‘我可以穿这么好的裙子吗?’她想。

      她觉得妈妈好像灰姑娘故事里的仙女,只消轻轻挥动魔法棒,便能实现少女的梦想。惠觉得这裙子虚无缥缈到好似一个童话,她从没想过自己也可以穿得像是一位公主。

      “就是专为惠惠订制的呀”,妈妈把礼裙塞给她:“虽然没提前问你,只是按着我自己的眼光选的,但应该会好看。”

      惠把那礼裙珍重地抱在怀里。

      “不试试吗?”妈妈问。

      她微微地摇了摇头,把那件礼裙挂起。指尖轻拂过丝滑的缎面,如同抚过了一个美轮美奂的梦。

      *

      运动会上。

      桑原的班级在接力赛拿了第三,赤也的50米惜败棒球部的外野手,真田的剑道拿了第一,仁王和丸井坐在观众席撑着阳伞吃吃喝喝,莲二一直待在广播台,柳生除了维持秩序外还要负责监督清理场地,惠就是那个清理场地的。

      她从早上九点吭哧吭哧地干到了下午四点,午饭还靠的是丸井的投喂。一早化好的妆花了,妈妈特意为她编的辫子也散了。

      学生会长在后台慰问着他们这些打白工的牛马:“运动会圆满结束,感谢各位的辛勤付出!”,惠抄起张纸巾想拭汗,却抹下了一层氧化了的粉底,纸巾上黄澄澄的一片,额头登时变作了两个颜色。

      “……。”惠眼前一黑。

      道心破碎了。

      她心底的火“蹭”地一下烧得好高,在嗓子眼里咕哝着骂道:“你们立海是不是有问题!谁家学校在运动会之后接舞会,正常舞会不都是安排在学园祭后面吗!?”

      “因为海原祭的晚上是我们演剧部的主场,舞会就只能排到运动会之后了。”身侧一个男生接下话去。

      ‘又没和你说话。’惠想着,狠狠地往身边甩了一个眼刀,视线触及对方面容的瞬间,她的眼睛忽然瞪圆了:“……天呐。”

      这是多俊秀的一个男孩子啊!

      下颌线如刀削般犀利,五官却柔美得像一位女性,眉目含情,眼神深远又温柔,不知藏了几多令人心碎的故事,活脱脱是年轻时的柏原崇!

      “重新认识一下,藤野前辈,我是演剧部部长,白川时夜。”他笑靥如花,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惠的怒意不知何时已偃旗息鼓,声音在喉咙里温吞着:“你好。那个……,我是藤野惠。我去过演剧部很多次,都没有看到你。”她的视线像粘在了白川脸上。

      “因为我要外出演舞台剧,并没有总是待在学校。”白川答道,又望着她颜色分层的额头说:“前辈想要补妆的话,我们演剧部有全套化妆品,请务必前来坐坐。”

      惠的眼前忽然浮现出网球部那些人的脸。

      她扑朔着眼睛,扯了个谎:“我也带了,就不麻烦你们了。”恍如在顾虑着那七个少年一样。

      ‘其实没必要为他们多做考虑的。’

      惠的心里像硌了块小石子。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来上周一的事,想到了网球部的大家拒绝教她跳舞的样子。拒绝本身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可他们为什么要找些奇怪的理由搪塞她?有话明明可以摊开说。

      虽然做不到毫无保留,但惠一直对他们付以真心,说完全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或许他们和她的关系也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毕竟她从来都不是网球部的人。

      *

      傍晚时分。

      惠在学校周围找地方洗了个澡后,便抱着礼服,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溜达。

      怀中的分量沉甸甸的。

      她在考虑不参加舞会的方法。

      辛德瑞拉穿华服都尚且要配上水晶鞋,她素面朝天,头发散乱,连抱着这身裙子都觉得辱没了它。

      明明是妈妈特意为她订的。

      ‘好可惜。’

      今天是多云的天气,厚厚的云层遮蔽了日光。学生们都去做舞会的准备了,上午还热热闹闹的操场现已空无一人。

      惠穿过操场,绕过棒球场,不知不觉,竟又溜达到了网球部周围。窗帘没拉,透过部室的窗子,她能看到窗台上的盆栽葳蕤,和那七位少年一样生机焕发。窗子后隐约闪过几个人影,惠扭过头,抱着裙子便要走。

      “小藤野?”

      部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来人是穿着白西装的丸井。

      相隔了半个网球场,惠向他微微颔首。

      丸井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快步朝她跑来:“你在干什么啊,舞会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了,怎么还没换衣服?”

      “我没打算参加舞会。”惠说。

      “抱着礼服还说不参加?”丸井寻思了片刻:“难道是没地方换衣服?”

      “不是。”

      “别客气,就来我们部室换!你进去,我把他们赶出来。”惠的拒绝被丸井当作耳旁风,他近乎是把她推进部室的。

      部室里,网球部众人已换装完毕,正在进行最后的调整。仁王拈着他刺猬一样的发尖,真田在系袖口的扣子,莲二在调整领带,柳生在对镜端详左胸口袋巾的角度,桑原等得困了,倚在更衣柜上打哈欠,赤也大喇喇地摊在椅子上打游戏。

      除了丸井穿了一身白,其他人都是黑色的外套。

      莲二和柳生穿了晨礼服,仁王着了燕尾服,其他人则是一袭正装。他们本来就挺拔如北海道原野上的白桦,而今换了一身装束,更显身形颀长,清贵如此,似文艺复兴时期油画中的少年贵族。

      惠不觉自惭形秽,垂下眼眸,却又硬撑着颜面般微扬起下巴。

      “男人们都出去,小藤野要借我们部室换衣服。”丸井把他们往外赶。少年们鱼贯而出,惠抱着礼服缩在门边,声音含混在喉咙里:“我……没打算参加舞会的。”不知是不是都没听清,没有人回她这句话。

      莲二出门时拍了拍她的肩,真田出门时还帮她拉紧了窗帘,仁王嘴上仍不留情:“你这家伙,还真把网球部当你家了?”倒是最后一个出门,顺手给她把门带上了。

      空荡荡的部室里仿佛还残留着少年们热闹的气息,惠只能硬着头皮把那身礼服换上:

      裙摆垂地,阔大的方形领口开得很低,露出锁骨下大片雪白的肌肤,背部V形的开口自肩线坠下,直抵脊骨。

      这裙子露肤度怎么这么高!

      惠的脸晕成了一片赤红。

      怪不得昨晚妈妈让她先试试,可惜她光忙着做公主梦去了,只觉得这裙子在发光,其他什么都顾不上。现在该如何是好?挡前面也不是,挡后面也不是,能不能让仁王帮她补两针啊!

      “小藤野,好了吗?”丸井“咚咚”地敲了几下门。

      惠徒劳地想为裸露的肌肤做最后的遮挡,戴上了长至上臂的银手套,手套与裙子同样是丝缎料子的。她捂住胸口,为他们开了门,双颊绯红,视线兀自在低垂在地上。

      根本不敢抬眼!

      一片死寂——

      惠的脸烧到发痛:“抱歉,我果然还是不参加舞会了。”抬手便要关门,被真田一把拦住。仁王对真田抛去个“good job”的眼神,不由分说地把惠扯到木桌旁:“坐下,我给你收拾头发。”

      “就算收拾好头发也……!”“化妆品我也有,全套的。”仁王不容拒绝地堵住她的话,从更衣柜拿出一把皮筋,利落地热起卷发棒,俨然已化身一位从业十几年的造型师。

      “素以为绚,简单最好。”真田提出建议。

      “且等着看吧”,仁王哼了一声:“她今天绝对是全场最闪耀的那个!”他把惠的刘海梳了上去,盘了个高高的丸子头,烫过她鬓边的碎发,动作之间信心百倍,干脆利落。

      “又过于素朴了,加些配饰如何?”柳生端详着。“珍珠。”莲二提道。“说得轻巧,现在去哪儿找珍珠啊。”丸井摊手。

      部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仁王四处张望片刻,目光落在了烤箱上,“啪”地打了个响指:“锡箔纸!”

      众人眼睛一亮。

      丸井从储物柜掏出一卷锡箔纸分给众人:“大家伙,把锡箔纸打成团,越实越好,动起来动起来,都别闲着!”“再加一束胸花会更添彩”,柳生吩咐:“切原君,去买花。”“什么花?”赤也问。“剑兰,紫色的。”柳生当机立断,赤也拔腿冲出了部室,真田和桑原叮叮咚咚地锤起了锡箔纸。

      众人忙得如火如荼。

      “看不出绅士还有这一手。”仁王手上忙着嘴里还不忘调侃柳生。

      “毕竟花道是绅士的必备素养。”柳生推眼镜道。

      锡箔纸锤成珍珠大小,仁王绕着惠的丸子头盘了一串,惠配合发型画了个白开水妆容,柳生把刚束好的胸花别在她的领边。真田绯红着脸搬出了立身镜,镜中,惠好似一只在山涧跃动的小狐狸,把月光披在了身上。

      美到她自己都错愕了。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望着她,部室里安静到能听到挂钟指针的嘀嗒。许久,许久,莲二喃喃道:“有美人兮,见之……”“惠前辈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赤也高声盖过了他的话。

      “你怎么不说我技术好?”仁王扯住赤也的耳朵,“你怎么不说小藤野长得好?”丸井为赤也帮腔,“我的审美从不出错。”柳生勾起嘴角,“手都快锤断了。”桑原揉着手腕。

      部室里闹闹腾腾的。

      惠复又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刚刚好的灵动、刚刚好的优雅,刚刚好的华贵。

      她好想用世间所有美好的词句来夸耀自己!非为自吹自擂,只为感念大家倾尽全力,想让她变得更好的心。

      部室里更加吵闹了,众人言语间都在往自己的头上争功劳。惠的瞳孔中蒙上了一层雾气,雾气愈渐浓重,很快便遮蔽了她的视线,她不得不随着他们一同笑两声,假装眼角那湿润是笑出来的。

      “惠前辈,你也来我们网球部吧!”赤也提议。“切原君,我们可是男子网球部。”柳生提醒他。“那就来当经理!”赤也喊着。“笨蛋,你想累死她啊!”丸井一拳锤上赤也的胸口。

      或许她与他们之间,也早已无需这种形式上的加入了。

      惠觉得先前那个怀疑与他们感情的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时间到了,去礼堂吧。”真田推开部室的门。

      夕阳自厚重的云层后斜出,漏下了一束璀璨的金光。如第一次去金井综合病院的那天一样,真田让出了一条通路,莲二把惠推到了众人身前。

      只是这次,她不会再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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