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发旅程》桑奇

25、第 25 章

　　林朝出院了。等养好身体，还要进行下一场手术，心脏的。

　　阿煊要求司耀带林朝去他家别墅住，司耀答应。出院那天，直接开车到阿煊家，阿煊空出了二楼，已经收拾妥帖。阿煊自己住一楼，除了厨房，洗浴都隔开，尽量不互相干扰。

　　二楼的主卧贴心地朝南，带一个宽敞的露台，司耀拉开玻璃拉门，将林朝推到露台，林朝坐在轮椅上，脸上留有鼻饲的插管，浑身穿得臃肿但仍能看出瘦。

　　我们将这个阳台种满植物好不好。司耀蹲下来问林朝。

　　林朝没有任何反应。司耀也不气馁，摸摸他手指，说，有点冷，我们进去吧。

　　推林朝进去，开空调，林朝对着露台的玻璃门，外面是墨绿的树影。南方的树木，会在春天一夜之间变黄，又在一夜之间落叶，再在一夜之间生芽，现在是冬天，能看见积攒了一身严寒的绿叶。

　　寒潮还在不停地来，今年比往年低温，天气阴晴反复，没有多少机会能晒太阳。以前不在乎这些事情，太阳来到又嫌它猛烈，但因为林朝，比往时更渴望好天气。

　　脱下林朝的鞋，活动，拉伸，按摩，左脚到右脚，然后是手臂，再抱起来，帮忙适应脚踏在地面的重量。

　　做完康复训练后，带林朝开车去买菜，煲汤，做饭，又将食物按比例放进料理机，打成流质。料理机的声响让阿煊忍无可忍，他从房间冲出来，我在睡觉！

　　司耀回，你快点刷牙洗脸，我煮了你的份。
　　三个人，坐一张饭台，司耀林朝一边，阿煊坐对面，不忍心看林朝进食，别过脸。

　　手术钱够吗？不够可以随时开口。边搅动碗里的粥边说。

　　够的，赚了不少……他一直也有打钱来。

　　你爸吗？说到这里，阿煊停下来观察司耀神色，其实你爸还留了隔壁的锁匙，说如果你想回去……

　　给我吧，也是时候回去了。没想到司耀会这样回答。

　　就在那里放着。阿煊示意鞋柜上的玻璃架，上面有一串钥匙。

　　在阿煊父母搬走之前，隔壁就已经搬空了，不过碍于司耀过往，阿煊一直没提锁匙的事。

　　嗯。又说，谢谢。

　　阿煊不做声，又看了一眼林朝，转身回房。

　　天冷，喂好林朝，饭菜已经凉透，司耀一碟碟拿去微波炉叮，又一碟碟摆到台面，饭吃得很安静。

　　吃完收拾好碗碟，推林朝上二楼，抱他放在软椅上的时候，忍不住吻了吻他眼角，计划着接下来要做的事，买书，买做蛋糕的材料，要照顾林朝，暂时不方便报班，就先自己试……但这些事都不用急……

　　午休后我们出门散步吧。司耀觉得自己好像在自说自话，这次要你陪我了。

　　脱林朝的外套，换睡衣，发现纸尿裤有排泄物，又抱林朝去卫生间清理，更换，再抱他回开了电热毯的床上。窗帘遮光，司耀习惯中间留一道痕，不至于陷入熟睡，也可通过窗外的光线推断钟点。

　　那道光痕打在他们隆起的被子上，司耀圈起林朝的颈，侧身靠近林朝，又再靠近，嗅林朝的味道，吻林朝。蜂蜜甜已经变得很淡，隐约的药味从他身上散发，司耀一边吻一边道歉，对不起，我对你还有欲。

　　吻到几乎要咬，想在他脸上留下牙印，司耀放开林朝，背过身去。又转过来，抱着林朝，鼻尖蹭着他埋在被子里的柔软的脸。

　　不想醒来。

　　被窝很暖，林朝很暖。窗外每一分每一刻都在变暗的光压在身上。

　　想躲避这光，钻进被子里，缠住林朝，细细地看，在欲想和清醒之间将林朝细细地看，林朝昏蒙地半睁开眼，呼吸因为鼻饲管的存在而不很顺畅，但他在张唇索吻——

　　舌尖交缠，林朝口腔还有苦涩的药味，舔走，统统舔走，唾液大量分泌，牙齿互相噬咬，不时碰撞出索求的脆响，喉咙有导管所以吞咽困难，纠缠的唾液又从林朝唇角流出来，但司耀不想停，林朝的本能也是……

　　林朝…看我…

　　林朝的眼神没办法聚焦，但是他在尝试，眼睛细微地眯起，但是看不清，他看不清，司耀眼睁睁看着这对无神的眼睛变得湿润，好像平地泛起海，海泛滥了，眼眶再也装不下了，就变成晶莹的眼泪了。

　　唔啊啊啊……

　　他缩起来，缩进司耀怀里，又凭残留的身体记忆，攀上司耀的颈要吻，吻一下，停一下，要喘口气，呼吸时发出的气流声竟让人觉得幸福。

　　于是就忽略了完全变暗的天色，也忽略一直站在窗帘阴影里的女人。

　　女人坐在床边，唇齿鲜艳。

　　有什么不同。女人。和林朝。

　　窗帘下的女人走近了，她钻进被子，贴在林朝身上，林朝突然打冷颤，捂着心脏痛苦地缩起来，女人在疯狂尖笑。司耀翻身开灯，斟水递药，抱起林朝喂进去……

　　他终于忍不住想，为什么上天仍要折磨我。

　　抱着林朝，惊慌，恐慌，但是哭不出来。

　　连一句，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