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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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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赶往医院的路上,司耀想过未来。
他们可以开家蛋糕店,在心仪的地方,选一个阳光漂亮的店址,最好在人流不太多也不太少的转角,能晒到更多太阳,也不过分忙碌。蛋糕房会是木色调,种满植物,能闻到植物的香气,店门会是一面大大的干净的玻璃门,林朝负责写每天的招牌,他想吃什么,就一起做什么——
也有其他想象,卷闸门拉下来,白天的阳光切换成夜的灯光,将林朝抱起,玻璃门映着林朝的背,可以看到林朝脚趾用力地蜷起——
女人突然闯进来——她质问,你为什么这么自私,为什么不肯让我快乐,这是对你的惩罚,你没有跟我一起死的惩罚——
背后喇叭暴躁地叫,司耀浑身发冷汗,抬头看到绿灯倒数,一脚踩油门。将这些片段压下去,如同踩油门一脚踩下去。
但手指触到林朝的颈的时候,一切又变得鲜活——女人仰面躺在血红的浴缸,到骨肉烂,司耀听见女人得逞的笑。
彼时目睹的司耀,攥着刀,不敢,手在颤抖,闭眼胡乱割下几道血痕,浅,不足以致命,翻出安眠药,吞下去,在床上将所有被子裹在身上,发抖,等待死亡来临。
胃开始灼烧,呕吐,剧烈呕吐,惊慌跑到浴室,女人的体温已经下降到和那池血水冰冷,司耀跌坐地面——导演好的死亡,连司耀的怯死也是计算中的一个镜头,安眠药是女人准备的,女人知道司耀死不去,他会活下去,带着害死她的罪行活下去。
不能报警。找医生也回天乏术。司耀爬起来,拨通父亲的电话。
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因为结果都一样。
——手指触到了林朝温热的颈,包围,指腹摩挲他的皮肤,喉结,好像在触摸一件宝物,温度,暖的温度,随指尖,随手掌传递,司耀的手贪婪地索求着,顺着林朝的肩线,一路往下。
像要描摹出他的身形,他瘦洁的胸膛,肋骨,下陷的腹,身材薄到好像能看见内脏,再是他的髋骨,腿,一路到脚趾弯。
林朝的手曳了曳,司耀捉过他手置在床边,林朝呈现出一种既圣洁又脆弱的仪态,整个人毫无防备地沉睡,身体却被伤损一层层打薄。
看林朝惨叫会有痛快,看他在作为施暴者的自己怀中喘叫,虚弱的,无助的,间杂含混不清的喉音和短促的哭声,他假装不再逃离,假装驯服地蜷缩在怀里,但他仍要逃离。
跑啊,你现在为什么不跑了。司耀在病床前凄惶地问。
林朝没有反应。
突然失控地扑向林朝,林朝叫着痛醒,他往后缩,手推开,脚不停踢,他尖叫,司耀不准他叫,扼住他颈不准他叫,他疯狂地踢打挣扎,但每一脚都不能使司耀感到痛——
终于,一切寂然。司耀的手在林朝颈上。
司耀开始亲吻林朝,将他扭曲紧张的五官亲到平和,林朝的眼睛有泪,吻走它们,匍匐在林朝床上,趁林朝还柔软——
别怕,我会带你走。司耀对尸体说。
……
我得到了什么。
……
我失去了一切。
……
查房的护士敲门,司耀整理好一切,将白色的棉被盖在红色的尸体上。
护士开灯,做一番检查,在表单填写无明显异常,签名。
新年快乐,你一个人辛苦了。护士离开的时候对司耀说。
司耀恍然抬头看林朝,林朝闭着眼睛,极轻微的呼吸声。司耀掀开被子,林朝衣着整齐地睡在床上,他没有流血。司耀跌坐床边,分不清现在究竟是梦是现实。
但是,确认林朝安全的一瞬间,心中有什么崩溃了,它们冲出来,像洪流冲出来,猛烈,剧烈,无法阻挡,司耀伸手触摸林朝的脸,血从割破的手腕流出来,滴在林朝脸上。
才意识到手上有伤口,果篮的水果刀有血,但手上伤口仍然是浅的,没有割破动脉,继续拿刀将它割得更深,还是找护士包扎——都不必了,等下就跳下去,和林朝好好道别后。
捧着他的脸,摸过他的鼻子,嘴唇,他的眼皮在灯光照射下微微颤动,像蝴蝶即将破蛹,睁开来,看到红色的伤口。林朝的脸移向伤口,瘦薄的手从被子艰难地伸出来,拉近司耀的手,舔他手上的血。
血滴在他苍白的脸上,从脸颊流到颈侧,他的舌头不分轻重,只凭本能舔着,司耀感受着他带来的痛痒,舌尖往创口深处钻,司耀不自觉痛得一缩,林朝好像不解地看着手臂,司耀另一只手帮他抹嘴角的血,他的注意力才渐渐,渐渐顺着抹血的手移到司耀身上。
他看着司耀,看到司耀脸上有透明的液体不停流出来,林朝又爬起来,缓慢地爬到他身前,立身抱起他的头颅,舌头往他脸上舔。血腥,眼泪咸,还有口水的湿漉,司耀任由林朝抱着。透明的液体为什么怎样舔都舔不完。
温暖的林朝,小小的林朝,司耀伸手抱起林朝,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林朝下巴搭在司耀肩上,拥抱着,被风吹寒的身体渐渐回暖,林朝好像有些困了,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沉沉地合上。血痕风干在脸上。
新年快乐。新的。新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