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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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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朝记得,林夕常常带他去公园,家附近,很大的草坪,跑累了就躺在草坪上看天,大块大块的云在天空,好像不会动,他就躺在草坪上一直看一直看,那些云和青草的香气凝聚了他的童年。
他也有过许多相片,林朝喜欢帮他照相,比如说刚学会走路就对着脚下的水洼笑,又或者幼儿园文艺汇演,穿了亮闪闪的衣服在脸颊涂大片腮红,对着镜头硬邦邦笑。
不过后来不去公园了,因为搬家了。再后来也不照相了,因为林夕开始变忙了。再后来的时间是空白的。连手机逐渐有了拍照的功能也不知道,直到安安将手机里的相片给他看。
这个人是我吗?
是你。
我有这么好看吗?
嗯。
不敢相信屏幕里的人是自己,表情柔和,阳光落在脸上。但又确实是自己,低头看,肩膀上也有阳光。只是来来回回看都觉得不像,和心里的那张脸不像。
童年时,确实有许多人夸林朝好看。和林朝出门,遇到这个人,遇到那个人,都讲他好看。林朝害羞躲在林夕身后,内心却骄傲得很。
长着长着就不认识自己了,不肯照镜,怕看到林夕的脸,又怕看到男人的痕迹,终于变得不想再看见自己。
所以哪张脸是自己的脸呢,很明显阳光下的这张不会是,林朝不敢承认它是,因为太过耀眼太过幸福。哪怕这只是短短一瞬,好像平行世界的幸福的林朝的某一瞬,这个世界里不幸的林朝都会觉得幸福。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如果林朝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同张相片,触发了不同心情。司耀收到相片时正在开会,周末也要马不停蹄地忙,他看了一眼,毫不犹豫选择删除——晚上辗转一番,又将数据复原。
看着林朝,看他的唇,看他的全貌,他的唇他吻过的,吻多少次都不够,想含住他唇细细地舔,迫使他仰头,他开始发抖了,他开始呜咽,那就继续吧……继续……
站不稳了,想要逃了,但手脚都被捉住了,林朝呜呜地叫,好像一条可怜的小狗,高贵的猫咪变成卑贱的小狗,司耀还要继续,呜呜,呜呜,林朝没有力气地哭。
过一阵吧,过一阵再回去,他要将愤怒和失意积攒起来,攒到能够毫不留情对待林朝——对待宠物需要什么感情。
但那是林朝啊,他倾注了诸多心血的人,最初的最初,这些心血,也不是为了他结出什么果子,而是单单为他淋水,搬他到太阳底下晒晒,就觉得舒慰了。
是什么时候变味了,是因为对他有所求了,从希望林朝多看他一眼,到希望林朝眼里只有他,他想成为他的整个世界,这样他就不会失去了——不是害怕失去,而是憎恨缓慢割离的痛感,有朝一日他能彻底割弃林朝吗。
不会的,林朝到死是他的。如果林朝要走,他会将他打到残废。
折断他腿脚时他会用什么眼神看他呢。请感恩戴德吧,因为我接管了你的生命,接替你庸俗的烦恼,你的无能,你的愚笨,在笼子里叫吧,疯吧,这有什么不好,有食物,有水,有情和爱欲,有永远抵达不到的明天和无数疯狂又疯癫的夜晚,我会吞噬你,骨和血,灵和肉,永永远远。
这样还不足够吗。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林朝没有想过要什么。他在砌他的模型,按照说明书,用剪刀,用胶水,用纸做一盆风信子,用木条拼一张小沙发,上面再摆两个布贴的小抱枕,一切温馨可爱。
需要时间,也消耗精力,常常做到眼睛手指都痛,只能一天做一些——小阳台的轮廓出来了,白木格落地窗也搭好了,墙壁爬上爬山虎,头顶的蓝色吊灯亮盈盈,花呢,花花草草围满周围,他幻想和司耀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那幻想真切了,竟也好像能闻到花香。
如果说他要什么,他想快快做完这个鲜花盛开的阳台,司耀快快回来,他会将这个阳台送回司耀。这座小小的露天阳台,是他未能说出口的愿望,他希望会有这样一个下午,阳光好得让人欲睡,他们就坐在那张沙发晒太阳。
安安说,林朝,你陷得太深了,如果万一,会伤得很深。
林朝说,不会的,我又不怕受伤。
或许天生就是天真又勇敢的,所以明知会伤也要一试,爱恋中的人,往往盲目而自信。他已经做好准备了,他愿意将自己全部交付出去。
林朝清楚他不是要一个诺言,或是一场陪伴,他只需要一个晴朗的下午,那个猫猫狗狗一起晒太阳的下午,那是他和他的开始。
不要怕,林朝筑起小屋的时候,倾注了这样的心情,虽然他也有许多害怕的事情,但是,一起晒太阳的时候,那些事可以暂时放一边,在暖洋洋的时间里,他们可以尽情依偎,太阳是暖的,拥抱也是暖的,这些暖积攒起来,以后遇到天寒地冻的时日,就不用怕了。
想着想着,自己好像也在阳光之中。
模型快搭好了,除了纸剪的花,还想放些真的花,于是约安安去花店,谁想却在楼下碰到司耀。住的那栋楼,楼上是住宅,楼下是办公区,分别从不同门出入,由一个宽敞的大堂连通,司耀公司也在这栋楼。
偶遇到时,司耀同安安点头示意,眼神扫过林朝,只一眼,收回,转身刷卡过门禁。林朝木木地站在原地,直到安安牵他走,差点不记得要买花。
如果他不想再听我说话了,我还要说吗。
你想不想说?
想啊。
那就说吧,他一定会听见的。
林朝在司耀的眼里又见到暴风雨了,即使收到安安鼓励,还是需要勇气。他和安安走了一家又一家花店,拖时间,拖到不能再拖。
在临近打烊的最后一家店,选了一束紫蓝色的小花,店员说它叫勿忘我。
安安说,我送你到家门口吧。
林朝点头。
密码没有改,安安帮他按开了门,看他鼓起勇气踏进去。
里面果然有灯。司耀坐在饭台,面前摆了两碗凉透的汤。林朝的心扑扑跳。
我等你等了三个半小时。司耀开口。
林朝不知道应该讲什么好,他想说的话一下子被吓走了。随后,他听到一句命令,这命令令他错愕地抬头。
脱。司耀开口。
你说什么?
我叫你脱。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沉默,林朝站在一堵白墙面前,他那双眼睛会说话,由不解到接受,由惊愕到平静,中间夹杂倏忽的委屈乃至惊恐失落。白墙,白色的墙,不断挤压过来的白色有触感有重量,他就快被吞噬了。
但是林朝说,我不接受。但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说完,他开始解衣服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