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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骄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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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在落地窗上的声响震耳欲聋,Tawan后颈的汗毛被带着凉意的湿气激得根根直立。他望着Tay踉跄后退的身影,心脏如同被碰翻藤椅的藤条,寸寸断裂。
“Tawan警官这是还没放弃那个走私案?”Time看着惊慌失措的Tawan,心底的嫉妒稍稍消散,利落收了枪丢给一旁的保镖,“故意接近我的未婚夫,就为了查我们家族?”
尽管Tay已经让父母向查坤家提出了解除婚约,可毕竟还未正式对外公开,在外人眼中,他们依旧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关系。
Time不停地强调着Tay的身份,一遍遍刺激着Tawan此刻已经处在爆炸边缘的神经,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说出口,究竟有多少刀子扎进了自己心里。
在两人紧张的对峙里,Tay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喉间血腥气混着咸涩的海风涌进口腔,激得他眼泪都差点儿落了下来。他想起初见时Tawan没来由的熟络,以及后来一步步不折不挠的接近,原来这一切并非无迹可寻,只是他自己看不明白罢了。
果然,是他又一次犯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偏爱与喜欢。
“呵...”
细微的苦笑被暴雨声切割得支离破碎,Tay踉跄着扶住被暴雨打湿的窗纱,腕间佛珠撞在落地窗上发出闷响,重重敲在了Tawan满是裂纹的心上。
“不是的!”Tawan猛然抓住Tay的手腕,那曾被他体温暖的温润的珠子此刻一片冰冷,“我从没想过利用你……”
玻璃炸裂的脆响截断了他的辩解,子弹擦着Tawan耳际没入墙体的瞬间,Time已经掐着Tay的后颈把人拽进了怀里。
冰冷枪管抵上Tawan眉心时,Time贴着Tay耳垂呼出的气息却滚烫得吓人,“宝贝儿,在外面玩的够久了,该跟我回家了。”
“他不会跟你走!”
Tay还未回应,Tawan的制止声就已经在屋内炸响,他怒瞪着Time,蛛网般的红血丝爬满了白色巩膜,整个人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Time指腹摩挲着Tay颈后凸起的骨节,感受到怀里人剧烈的颤抖,喉咙里发出声餍足的喟叹,对Tawan的怒意置若罔闻。
他歪头咬住Tay泛红的耳垂,犬齿刺破皮肤的瞬间尝到血腥气,怀里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Time眼底划过一抹暗色,箍着Tay的手臂紧了紧。
“你——”
Tawan想要上前的动作被抵近的枪口拦了下来,隔着一臂的距离,他看着从刚才起就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Tay,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上,从里到外都是灼痛。
他恨极了此刻的无力感,让他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十八岁那年夏天的深海,也是这般,哪怕他再怎样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可缺氧带来的窒息感还是不断将他推向死亡。
“够了!”
微弱的反抗声在已经红了眼的两人耳畔响起时,Time扣着扳机的手已经忍不住地想要按下去了,他从未有哪一刻杀意浓烈到压都压不住,即使是对着他最厌恶的Bason。
Tawan不该动他的人,连念头都不该有,Tay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除了他,碰他的人都该死。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Tawan,不只是单纯的念头。
Tay的声音钩子似的,将他及时从杀欲的边缘拽了回来,他闭了闭眼,压下了眼底浓稠的暴烈。
“够了!”Tay挣开Time的禁锢,退到阳台边缘,豆大的雨珠瞬间将他浇的浑身湿透,隔着雨幕,他望着面前的两人,只觉心力交瘁,他真的累了。
这闹剧般的一切,也是时候结束了。
“Time,你是什么时候知道Tawan在我身边的?”
Time的指节还残留着Tay后颈皮肤的温度,闻言轻轻碾了碾指腹,脸色却愈加的阴暗,他喉头滚动,嘴唇却紧抿着,没有一点儿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
“我知道了。”
Tay看着自己的竹马,从小的相伴就足以让他对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更别提曾经他那样将他放在心上。
“你早就知道了,知道Tawan在我身边,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可却放任他接近我,因为你在等,等我对他放松警惕,等我对他敞开心扉,然后再将一切撕碎了扔到我面前,让我痛,让我怕,让我绝望,只有这样,我才会长记性,才会听话,才不会再想着逃离你身边。”
Tay一步步朝着Time走近,声音被大雨冲刷着,细若蚊蝇,却重重的敲在Time的耳膜上。
“是这样吗?”
Tay抬头望着Time的眼睛,两人此刻的距离只剩下半臂,Time能够清楚的看到Tay眼底的平静,干枯的井一般的平静,刺痛了Time的双眼。
“我……”
他想要辩解,可看着Tay那样的一双眼睛,所有想好的措辞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宿醉后醒来的那天早上Kinn的话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Time,他是真的不爱你了。”
魔咒一般,勾起了Time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不会的,不会的,Time一遍遍在心底重复道,可那最后的肯定却像极了苍白的乞求。
“你说家族争斗太脏……”Tay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抬头望着逆光而立的Time,暴雨将对方的身影晕染成浓稠的墨团,一片模糊。
直到现在,Tay才恍然惊觉这好像才该是Time的样子,这么多年了他其实从未真的看清过他。
“那现在这又算什么?”喉间的血腥气越来越重,Tay竟分不清这痛楚究竟是来自破碎的信任,还是被真相撕裂的旧伤。
Time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想要靠近Tay,却被他惊慌后退的动作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Time,你是不是从未想过——”Tay突然笑出声,湿透的浴袍带子垂在膝盖上摇晃,“我是真的放弃你了。”
暴雨裹着回忆倾泻而下,Tay想起在玉佛寺求签那日,老住持抚着签文的叹息声里那句怜惜般的“情深不寿”。
十六岁的少年不懂禅意,只顾着炫耀心上人特地为他求来的佛珠。可此刻被血浸透的檀香却让他醍醐灌顶——原来命运早在签筒摇晃的刹那,就写好了他们纠缠至死的结局。
天边劈过一道闪电,短瞬的光亮里,倒映出Time惨白的脸。
滂沱雨幕中,佛珠突然断裂,圆润的木珠噼里啪啦砸在瓷砖上。
Time望着满地滚动的珠子,恍惚间看到十六岁那年Tay偷溜进佛堂被经幡缠住的狼狈模样。那时少年耳畔也沾着玉兰花瓣,气急败坏地扯着金线编织的流苏,却在转头望见他时瞬间红了耳尖。
从始至终,对于Tay对自己的心思,Time比谁都清楚,知道他有多么喜欢自己,多么在乎自己,多么不舍得离开自己。
Tay就是那样的人,纯粹又干净,喜欢一个人时便如八月的骄阳,热烈滚烫,一举一动都是藏不住的赤诚爱恋,哪怕只是软软的喊你的名字,都能让人感受到自己的特别。
Time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他曾以为,不,直到刚刚他都一直以为这份特别会永远属于自己,那可是Tay啊,那样爱他的Tay,他...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自己呢?
望着暴雨中单薄的身影,Time是真的开始害怕了,他好像真的把一切都搞砸了。
而与此同时,一直仿佛置身于外的Tawan和Time有着相同的感觉,他印象中的Tay,一直都是娇娇软软的,好像连脾气都不会发,他把他当成需要保护的娇花,却在此刻恍然惊觉,Tay从来都是带刺的玫瑰,虽然美丽却从不娇弱,他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刚刚那些话,看似是Tay对Time的剖白,可又何尝不是在告诉他,他那些自以为保护的隐瞒,不过是他在自欺欺人罢了,Tay不需要,也不稀罕。
清醒如他,骄傲如他。
他们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