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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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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呵,”一声格格不入的戏谑突兀地响起,却让屋内身处漩涡中心的三人均松了口气,“还挺热闹。”
Kinn扫了三人一眼,挺好,都没少胳膊没少腿的,证明自己来的不算晚,完全忽略了那一整面死的壮烈的玻璃门。
Kinn食指勾着车钥匙晃出金属脆响,目光掠过Tawan绷紧的下颌线时微妙地停顿,下意识瞥了眼Tay,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说……”他故意踩过满地狼藉,皮鞋碾碎玻璃碴的声响惊醒了凝固的空气,“各位要是演完八点档了,是不是可以让我先带Tay离开了。”
他虽说着商量的话,可语气里却没一点儿商量的意思,气定神闲地穿过在场众人,走到了Tay的身边,悠闲到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
Tawan自然也是认识Kinn的,这位泰国最大黑手党家族的二少爷,公认的下一任家主,是个笑面虎一般的狠角色。Tawan还没有蠢到以为他真是在和自己商量。
他看着躲在Kinn身后瑟瑟发抖的Tay,抿了抿唇,一双桃花眼墨一般的冷沉。道歉的话在嘴边转了几转,最终还是咬碎牙吞了下去。他比谁都清楚,此刻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
Time指节捏得发白,握着枪的手因情绪剧烈起伏止不住地颤抖,盯着Kinn和Tay的眼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Kinn漫不经心拨弄着袖扣上的翡翠,孔雀绿的光泽映得他眼瞳愈发幽深,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精明和锐利。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冷笑着将Tay往身后又藏了藏,恨铁不成钢地瞧了眼Time,“我早就提醒过你,Time,可以了,别让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暴雨声中传来骨骼错位的闷响,Time垂在身侧的拳头已迸出青筋。当看到Tay默认般往Kinn身后瑟缩时,他忽然尝到喉间翻涌的血腥味,比被子弹打中还要疼。
“不可能......”破碎的气音被雨声冲散,Time眼底弥漫着不正常的妖冶的红,“他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Kinn皱了皱眉,面上露出一抹不耐。他不惜动用私人直升机赶来救场,可不是为了和一个疯子对峙的。
暴怒的嘶吼裹着咸涩雨幕,Time猛地扯开衬衣,指着心口一处陈年旧疤,破碎的声线里竟带着哭腔,“这道疤是为了谁?这些年的拼死守护又是为了谁?要是没有他,我tm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散落满地的佛珠被暴雨冲刷着向Tay滚了滚,却仍旧没有惊醒失魂落魄的人,Tay望着那道横贯锁骨的旧伤,恍惚间仿佛又看到十九岁的Time浑身是血地将他护在身下。温热血珠滴在他眼皮上的触感是那样真实,烫得他睫毛止不住地轻颤。
“别心软。”Kinn冰凉的指尖突然点上他后颈,惊醒了差点陷进回忆的Tay,“Tay,这一切你还想再经历一遍吗?”
暴雨声突然变成尖锐的耳鸣,Tay抓着Kinn的手臂,虎口脱险般剧烈地喘着气。
是啊,不能心软,这一切,早该结束了。
Time嘴角勾起的浅笑在听到Kinn那声提醒时就散了个干净,他怒目瞪着Kinn,眼神阴狠,“Kinn,这事和你没关系!别逼我动手!”
他话音刚落,身后几名手下的枪口便对准了Kinn。Tay见状要从Kinn身后出来,却被他按住了手臂。
“宝贝儿,”只见Kinn扫了眼身前的人,唇角一勾,颇有些无奈地抱怨道:“看够了没?再不出来你可就要守寡了。”
只听砰的一声枪响,黑衣保镖中的一人惊呼后手里的枪应声落地。
“来了。”
Porsche收了枪,从屋外走进来,站在众人外,遥遥地冲Kinn笑了下,“催什么,就这几个,我还能真让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动你?”
Kinn挑眉笑了笑,目光落到Time身上时,再没了先前的温和,“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Time和Kinn对视着,喉结在阴影里滚了滚,藏在丝绸衬衫下肌理分明的肩背随着破碎的呼吸剧烈起伏,手里的枪晃了晃,可最终还是在Kinn似笑非笑的表情里咬牙吩咐了句:“放他们走。”
Kinn闻言扫了眼众人,狭长的凤眸弥漫开一丝嘲讽的笑。
从始至终,Tawan都没有开口,只是关切的后悔的视线紧紧追随着Tay的身影,他知道自己已经错了,如今唯一的挽救方法就是不能一错再错。有Time的前车之鉴,他不敢有一丝的冒险,直到现在,他才彻底看清Tay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若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不过短短一周,他已是诸魔加身,业障叠生,而所有种种,不过是因为一个人,不过是因为他已然心动。
暴雨浇不灭满室硝烟,却能凉了人的心。
Time冷眼瞧着Tay在Kinn和Porsche的陪护下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近又一步步远离自己,仿佛一颗心撕碎了被补上又被撕扯开,反反复复的绞痛让他差点儿就没控制住不顾一切把人给拦下,哪怕是豁出这条命!
Kinn对他的心思似乎有所察觉,靠近时膝盖狠狠顶上对方胃部,扳过他的肩凑近他耳畔低语警告,“Time,最后一次,别犯混。”
吃痛声被硬生生压入肺腑,Time啐出口血沫,在凄厉的暴雨里突然大笑起来。
Kinn最后瞧了一眼他疯魔的样子,眉头紧皱,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压下心底翻腾的怒气,失望地离开了房间。
砸落在地的雨珠越来越小,房间内的压抑却好似一团浓重的阴云笼罩在众人上方迟迟不肯散去。
Tawan看了眼Time,冷声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给你伤害他的机会。”
笑声急止,Time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对上了Tawan那双漠然的眼睛,从鼻孔里发出声冷哼,“就凭你,也配?”
Tawan没心情和他打嘴仗,留下声讽笑后便抬腿离开。
淅淅沥沥的雨彻底停下,刺耳的手机铃声随即响起,Time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更加阴沉。
“废物!废物!”
电话刚被接通,还没等Time开口,怒气冲冲的两声谩骂就已经透过手机听筒传遍了整个屋子,一众黑衣保镖闻声均不约而同低下了头,紧绷起神经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嘁,”Time讽刺道:“消息真快啊,查坤家主。”
“你——”
对面显然被噎了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在他爹这儿,Time一向都不懂得见好就收,趁着Bason愣神之际,继续不停输出,“也是,不过比不上您啊,我的好父亲,起码我还没有废物到需要靠卖儿子求合作的地步。”
相比蒸蒸日上的提拉彭家,查坤家这些年来一直在走下坡路,旗下的子公司已经倒闭好几家了,连以往惯常合作的企业都有好些没了继续合作的打算,如果不是还有提拉彭这么个好亲家在,情况可能会更糟。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Time再怎么顶撞Bason,他都选择睁只眼闭只眼,毕竟提拉彭家的小儿子唯独对他这个不孝子情有独钟。
可这些都不是能放到明面来谈的事儿,Bason这人一向好面子,若非如此,也不会非要费尽心机树个慈善的人设。
Time的话,无疑将他最后一层遮羞布彻底掀了,将他那些面对媒体和大众时所说的所谓的“两个孩子彼此相爱,我自是支持的”的冠冕堂皇的话击了个粉碎,怎会不让他恼羞成怒。
“你这个混账东西!”
Bason的咆哮震得手机都在发颤,Time却将听筒拿远了些,垂眸盯着地上那颗沾血的佛珠,暴雨冲刷过的檀木泛着诡异的暗红。
玻璃碎渣在Time鞋底发出垂死呻吟,他突然抬脚碾碎那颗佛珠。檀香混着血腥气在鼻间炸开,隔着十年光阴,他仿佛又听见玉佛寺檐角惊鸟铃的脆响。
十六岁的Tay转过身看到他后虽羞红了耳尖,却仍脚步坚定地朝着他走来,只为将他求来的平安符戴到自己身上。
这一切,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呢?
“父亲。”Time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后突然轻笑,“您猜提拉彭家知不知道,这些年您冒着对方的名义,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那个叫Tawan的警官,直到现在都还追着查坤家不放呢。”
听筒里的喘息骤然粗重,Time却恍若未闻,弯腰捡起已经碎裂的佛珠,上面仿佛还沾着Tay腕间的温度和浅浅的玉兰香。
“Time。”
听惯了这人各种“小畜生”“小混蛋”“混账”之类的谩骂,突然听到他正儿八经地叫自己的名字,Time一时竟有些恍惚,直到和Tay有关的话从他嘴里吐出,才唰的变了脸。
“提拉彭家的继承人只能嫁入查坤家,否则,他便没必要活在这世上了。”
Time指尖深深陷进掌心,直到皮肉传来的刺痛刺破混沌的神经,他突然疯笑起来,染血的手指在瓷砖上划出长长血痕。
多可笑啊,他处心积虑要护着的人,原来早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就被他亲手拽进了暴雨中。
就像此刻穿透云层的月光,明明裹着救赎的温度,照见的却全是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