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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紧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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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为他入住的这家酒店是Kinn家旗下的,Tay真要怀疑Tawan是买通了酒店在他屋里按什么监视器了。
怎么就把时间卡的那么准,他刚一打开门就和人撞了个正着。
“要出去?”
Tay没有理他,越过人就径直往前走,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不会这般没有礼貌,可昨天才刚刚再次听到Time的消息,他的情绪实在说不上好,忍不住就把气撒在了这时候凑上来的Tawan身上。
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此刻压过理智的情感已经不允许他作出正确的选择了。
Tawan的工作惯是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自然察觉到了Tay的不虞,他不知道那个轻而易举就能牵动起Tay心情的人又来刷了存在感,只当Tay是真的很讨厌自己。
他喜欢Tay是真,可也的确无意给人带来烦恼,意识到自己的出现让Tay感到了不快,见到他的欣喜瞬间就消失了大半。
可不过转瞬,待注意到Tay泛红的眼尾,桃花眼里蕴起的阴霾便突然消散,转而被紧张和担忧所取代,Tawan两步追上快步走向电梯的人,手掌撑住正在闭合的金属门,“等一下。”
镶着碎钻的袖扣在电梯顶灯下折射出细碎星光,Tay这才注意到他换了正装,原本张扬的肌肉线条被黑色衬衫妥帖包裹,领口处松开了两颗纽扣,隐约露出锁骨处的海浪刺青。
“晚餐时间。”Tawan食指指了指上面,“顶楼餐厅的菜味道不错。”
“没兴趣。”Tay伸手去按关门键,腕间的沉香珠撞在金属按键上发出清脆声响,下一秒,便突然断裂。
深褐色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电梯地面,还有几颗顺着门缝滚进走廊地毯。Tay僵在原地,看着四散的圆珠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恍惚间仿佛瞧见了那年在清迈佛寺,Time跪在蒲团上虔诚穿线的侧脸,这是16岁那年在玉佛寺Time亲手串的。
“小心门。”
Tawan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Tay感觉有人托住自己发抖的手肘,低头望去,便看到Tawan单膝跪地,修长手指正将最后一粒珠子放进胸前的方巾里。
电梯门在十九层再度开启时,Tay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跟着他来到了空中花园。远处,夕阳半隐进大海,已是暮色四合,晚风送来清凉的海水气息,吹散了白日的燥热,在海浪退潮的呜咽声里,Tawan摊开掌心,浑圆的珠子乖巧躺在他手心里,“要重新串起来吗?”
“嗯?”
Tay循声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黑曜石似的瞳孔澄澈又茫然,有那么一瞬,Tawan觉得他眼睛里装下的好像只有自己一人。
Tawan不自觉凑近,海浪刺青随着锁骨起伏没入阴影,“要吗?”
灼热的呼吸随着吐气拂过耳畔,Tay身体一抖,慌张后退,直接撞到了电梯侧壁上,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唔~”
吃痛声在两人耳边响起,Tawan又好气又好笑,可看着因疼痛呲牙咧嘴的Tay,又突然觉得心疼的紧。
他从未曾在谁身上体会过这般复杂的心情,也从未曾死皮赖脸地一个劲儿往谁身边凑过,许是太多第一次的体验,叠加到一起,竟让他也说不准究竟是因为Tay这个人,还是因为这诸多感觉,才让自己变得这般奇怪。
“你不用怕我,”Tawan无奈地挠了下额头,“我只是喜欢你,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我很抱歉。”
他长指捏起方巾的几个角,绑了一下,然后将包着珠子的方巾放到了Tay手里,“这个还你,我先走了。”
Tawan说完,没敢再去看Tay,直接转身退出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又打开,Tay急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那刻,Tawan都觉得是自己幻听了,直到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他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转回了身,入目便是Tay那张因为奔跑染上抹红晕的脸。
他不动声色的翻转了下手腕,将原本握着他手腕的手虚虚抓进了手里。
“我...我...我——”
Tay小口喘着气,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Tawan笑眼盈盈,空着的那只手懂事地绕到了Tay后背上,轻轻拍着,帮他理顺呼吸。
“慢点,不急,慢慢来。”
简单一句话,又让Tay晃了下神,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久远的一段回忆——
Time和Tay的婚约是从小就定下的,为了让两人培养感情,从小到大,两人的生活轨迹几乎完全重合。
十五岁那年,Time想要学游泳,查坤家的管家替他安排了游泳教练,是从国家队找来的,在被问及是要教几个学生时,管家想都没想就直接报了两人的名字。
等Tay知道的时候,人已经站在更衣室里准备换衣服了。
Tay小时候贪玩被水呛到过,这事不是秘密,整个提拉彭家的人都知道他怕水,可那天在更衣室里,当Time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要和我一起上课吗?”时,Tay还是点了头。
一起,多么有诱惑力的两个字啊。
Time在运动上很有天赋,之前学篮球和高尔夫时就比他和Kinn要学的快,没想到游泳也是,不到一个小时,他就能自己划着水游一个来回了,而那个时候,Tay甚至还没学会怎么在水下吐气。
等到Time已经在泳池里转两个来回时,看到依旧扒着泳池沿停留在原地的Tay,跃出水面留下一句不耐烦的“你怎么这么慢”,便又一头扎进水里朝对面游去了。
查坤家的泳池50米长,即使慢悠悠走一程,也不过十几二十秒,可对那天的Tay而言,却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跨过的天堑。
“好点了吗?”
Tawan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将Tay神游天外的心思拽了回来,他仰起头,看到Tawan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忧,想到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对...对不起。”
瞧着Tay毛茸茸的发顶,Tawan的指尖无意识摩挲了下掌中微凉的手腕,不自觉回想起三天前初见时Tay蜷在沙滩椅上的模样,珊瑚绒毯子裹着清瘦脚踝,偶尔一阵风吹过,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腿,垂在扶手上的那截手腕晃啊晃的,悄悄拨动着自己的心弦。
“其实我……”Tay突然挣开他的手,退后两步和他拉开了些距离,“我——”
想说的话又成了堵在喉咙口的难言,在走廊顶灯的照映下,Tay的脸一片惨白。
能怎么说呢?
有关于Time的任何一个字,对Tay而言,都像是把刚刚愈合的伤口硬生生撕开,露出鲜血淋漓下已经腐烂发臭的陈年暗疮。
这就是他的11年,次次赌,次次输,一败涂地。
要他如何说?从何处说?
Tawan突然上前半步,海盐与雪松的气息笼罩下来。他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露出锁骨处完整的海浪纹身,浪尖上赫然停着只展翅欲飞的海鸥。
“知道刺青师为什么在这里留白吗?”
话题转换的太突然,上一秒还沉浸在痛苦里的Tay一愣,盯着Tawan的眼睛,一时竟忘了反应。
Tawan笑了笑,抓起Tay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皮肤下蓬勃的心跳震得对方指尖发麻,“他说等遇到想共度余生的人,就补上对方眼睛的颜色。”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人,没关系,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这是你的自由,”他没忍住抬手揉了揉Tay的发顶,声音愈发温柔,“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向你证明,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也会好好地珍惜你,爱你,可以吗?”
Tay心尖一颤,触电般缩回了手,可陡然加重的呼吸还是出卖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他看着Tawan异样坚定的眉眼,鬼使神差的,缓缓点了下头。
十九层楼下传来钢琴版的《月光曲》,大堂酒廊的演出开始了。
Tay望向Tawan身后远处随浪起伏的渔船灯火,突然想起十八岁生日宴散场后,Time把他按在后花园的玉兰树上,花瓣簌簌落在两人交叠的肩头,少年滚烫的呼吸混着龙舌兰酒气,对他许下曾让他珍之重之的誓言:“等接手家族生意,我就和你结婚。”
一别经年,誓言和花瓣一起腐烂在泥土里。
这辈子,他可能不会等到那么一天了,Tay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