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隙茉莉开》偏逢屋漏偏逢连夜雨

22、人生的十字路口到底是什么

　　九月的风带着凉意，吹落了校园里第一片梧桐叶。江清念抱着课本走进教室时，后排的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进耳朵——“你看她，还敢来上学，听说白翎安都躲着她呢”“可不是嘛，许时凡和宋时野也不跟她玩了，肯定是她人品有问题”。
　　她的脚步顿了顿，指尖攥得课本边缘发皱，却没回头，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桌肚里藏着的抗焦虑药片包装纸还没来得及扔掉，是上周医生开的，可她总忘了吃，或者说，故意不想吃。自从白翎安消失、许时凡和宋时野躲着她后，那些议论就没停过，有人说她“克朋友”，有人说她“装可怜博同情”，她的心理疾病越来越严重，夜里总在噩梦中惊醒，白天坐在教室里，也总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恶意。她觉得世界孤立她，她不该这么狼狈，她没有干过任何亏心事。手上的旧疤好了还会留下痕迹，而心里的创伤永远都好不了了。
　　她不敢跟任何人说，爸爸依旧对她冷淡，妈妈忙着打工，连电话都很少打。她的日记本上，字迹越来越扭曲，“我是不是真的不该活着”“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我”的句子反复出现。她开始害怕去学校，害怕与人对视，甚至在走廊遇见许时凡，对方也只是冷冷地别过脸，像从来不认识她一样。
　　而此时的白翎安，正在城郊的汽修厂里，满身油污地拧着螺丝。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滴，砸在满是油渍的地面上。已经是晚上十点，他还在加班，为了多挣点钱偿还家里的债务。爸爸带着小三跑了，留下的不仅是空荡荡的房子，还有几十万的欠款，债主天天上门，妈妈受不了压力回了外婆家，把所有烂摊子都丢给了他。
　　“白翎安，这台车明天要交，赶紧弄！”老板的吼声从门口传来，白翎安应了一声，加快了手里的速度。手腕传来一阵酸痛，是这几天高强度工作留下的旧伤。他看着手里的扳手，突然觉得很委屈——为什么爸妈的错，要让他来承担？为什么他才十七岁，就要扛起这么重的担子？他想起以前在学校里，坐在窗边转着笔、给江清念讲题的日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掏出手机，翻出江清念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笑得眉眼弯弯，可他很快又把手机塞回口袋，眼神重新变得冰冷——他现在这样，不能连累她。
　　许时凡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旧照片发呆。照片是去年冬天拍的，四人在雪地里举着烟花，笑得格外开心。可现在，她的鼠标停在宋时野的脸上，眼神里满是恨意。自从知道宋时野的舅舅是撞死爸爸好友的凶手后，她就再也没跟宋时野说过话，甚至连江清念，她也刻意避开——她觉得江清念的事已经让她够累了，现在又加上宋时野家的背叛，她再也没力气去管任何人。
　　妈妈敲门进来，递给她一杯牛奶：“时凡，别总待在房间里，出去走走吧。”许时凡没接，只是冷冷地说：“我不想见任何人。”她忘不了爸爸得知真相时崩溃的样子，忘不了这些年爸爸因为好友的死而夜不能寐，更忘不了宋时野爸妈虚伪的笑脸。她觉得自己没错，错的是宋时野家，是他们欺骗了所有人。可夜里，她又会忍不住想起以前和宋时野、江清念一起玩的日子，心里又酸又涩，不知道自己这样执着到底对不对。
　　宋时野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和爸妈的争吵成了家常便饭，“为什么不告诉我舅舅的事？”“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许时凡现在恨死我了，都是因为你们！”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摔碎了所有和许时凡有关的东西，却又在深夜里偷偷捡起来，一片片粘好。他不明白，为什么许时凡要怪他，舅舅的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要承受她的恨意，承受两家破裂的痛苦。
　　那天，他忍不住给许时凡发了条微信：“时凡，我真的不知道舅舅的事，你能不能别这样对我？”可等来的，却是“对方已将你拉黑”的提示。宋时野看着屏幕，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大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四个人，四条不同的路，却都走得越来越迷茫。江清念在别人的议论里日渐崩溃，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白翎安在沉重的债务里挣扎，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许时凡在仇恨和回忆里徘徊，不知道自己的执着是不是正确；宋时野在误解和痛苦里煎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挽回。
　　秋日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江清念撑着伞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以前和白翎安一起走过的小巷，忍不住停下脚步。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雨水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她想起白翎安曾经在这里给她递过热奶茶，想起许时凡和宋时野在这里跟她开玩笑，眼泪混着雨水一起落下。
　　白翎安在汽修厂加班到凌晨，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厂门，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突然觉得很孤独。他掏出烟，点燃，呛得咳嗽起来，却还是一口一口地抽着。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以前的生活。
　　许时凡看着窗外的雨，把宋时野送她的千纸鹤扔进了垃圾桶，却又在几秒后捡了回来，紧紧抱在怀里。她不知道自己该恨下去，还是该放下。
　　宋时野坐在窗边，看着手机里和许时凡的聊天记录，手指在屏幕上反复摩挲，却再也发不出一条消息。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如何挽回。
　　他们都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对还是错。秋日的风越来越冷，把他们的迷茫和痛苦，吹得很远很远，却始终吹不散笼罩在他们心头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