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隙茉莉开》偏逢屋漏偏逢连夜雨

20、不要重蹈覆辙好不好

　　六月的蝉鸣开始聒噪，教室窗外的梧桐树叶子绿得发亮，江清念却觉得浑身发冷。爸爸已经出院回家，能帮着妈妈做点简单的家务，医药费也在学校的捐款和三人凑的钱里慢慢还清，可她的枕头下，依旧压着一本写满负面情绪的日记本，每一页都画着密密麻麻的横线，像缠绕在心上的绳。
　　“念念，这道数学题我还是没懂，你再给我讲一遍呗？”许时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手里晃着习题册。江清念抬头，勉强扯出个笑，刚要接过本子，却看见许时凡眼神躲闪了一下，指尖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她的心轻轻沉了沉。最近这样的时刻越来越多——宋时野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排骨往她碗里夹，反而总找借口说“今天的菜不合胃口”；许时凡约她周末逛街，却会在最后一刻说“我妈突然让我回家”；就连白翎安，也有三天没在晚自习时给她补知识点了。
　　江清念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好。她总在深夜里惊醒，梦见爸爸的巴掌和跨江大桥上的风，白天上课盯着黑板发呆，老师叫她名字时，要反应好久才能站起来。她试着跟许时凡说“我有点难受”，可对方只是拍着她的肩说“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的”，然后匆匆转移了话题。
　　她以为是自己的情绪影响了他们，直到周一早上，走进教室时，听见后排的同学在窃窃私语：“听说了吗？白翎安家里破产了，他爸爸还带着小三跑了，欠了好多钱呢！”“真的假的？怪不得他这几天都没来上学……”
　　江清念手里的书包“咚”地掉在地上，笔盒里的笔滚了一地。她猛地转头，抓住旁边一个同学的胳膊：“你说什么？白翎安怎么了？”那同学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这三天都没来，好像是家里出了事。”
　　江清念捡起书包，转身就往外跑。她要去找许时凡和宋时野，他们肯定知道真相！可刚跑到操场，就看见许时凡和宋时野坐在看台上，两人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时凡！时野！”江清念喊着跑过去，可话音刚落，许时凡就像被烫到一样站起来，拉着宋时野往旁边躲。江清念的脚步顿在原地，看着他们躲闪的眼神，心里的冷意一点点漫上来。
　　“念念，你……你怎么来了？”宋时野挠了挠头，声音含糊，“我们还有事，先……先走了。”说完，两人转身就跑，背影仓促得像在逃避什么。
　　他们的疏离让她感到无助，初中的那件事一直是心中的一根刺，她不知道那件事会不会重蹈覆辙。
　　江清念站在原地，风吹过操场，带着梧桐树的叶子，落在她脚边。她终于明白，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告诉她，甚至不想再靠近她——或许是白翎安的事太麻烦，或许是她的情绪太沉重，他们终于还是想躲开了。
　　她没有回教室，而是凭着记忆，往白翎安以前提过的家的方向走。那是一个老旧的小区，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她一层一层地爬，终于在三楼看到了虚掩的门。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客厅，家具都被搬空了，只有墙上还留着几张没撕干净的墙纸。
　　“有人吗？白翎安？”江清念喊着，声音在空房子里回荡，没有回应。她走进去，在玄关处看到一张被丢弃的照片，照片上是白翎安和他爸妈的合影，只是现在，照片被撕成了两半，爸爸的那部分不见了。
　　江清念捡起照片，指尖轻轻摸着白翎安的笑脸，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知道他有没有钱吃饭，不知道他一个人怎么扛过这些事。她掏出手机，翻出白翎安的号码，拨过去，却只听到“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
　　接下来的几天，江清念每天都去那个小区，去学校附近的便利店，去他们以前一起放烟花的空地，可都没找到白翎安。许时凡和宋时野彻底躲着她，遇见了也只是绕着走，班里的同学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异样，好像她和白翎安一样，是个麻烦。
　　她的情绪越来越糟，晚上睡不着，白天吃不下，日记本上的横线越来越密，甚至开始出现“活着真累”的字眼。她觉得自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爸爸的冷漠，朋友的躲避，白翎安的消失，像一座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周五下午，江清念逃课去了市中心的商业街。她听说这里有很多打工的地方，或许能遇到白翎安。她沿着街道慢慢走，阳光刺眼，她却觉得浑身发冷。突然，她看到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黑色的T恤，蓝色的牛仔裤，是白翎安！
　　江清念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几乎是跑着冲过去：“白翎安！”
　　那个身影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真的是白翎安，只是他瘦了好多，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眼神里没有了以前的温柔，只剩下疲惫和疏离。
　　江清念跑到他面前，喘着气，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你家里的事……”
　　白翎安看着她，喉结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又快速移开，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我……”江清念还想说什么，白翎安却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你别跟着我了。”
　　“为什么？”江清念的声音发抖，“我们以前不是很好吗？你家里出事了，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和你一起扛……”
　　“不用了，你好好生活，好好吃饭。”白翎安打断她，眼神冷得像冰，“我现在这样，不想连累任何人。你也别再找我了，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很快，没有回头。江清念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人群里，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路边。眼泪砸在地上，她却哭不出声音，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疼得厉害。
　　风里带着夏天的热气，可江清念却觉得比冬天还冷。她不知道，为什么曾经那么好的关系，会因为这些事变成这样；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还能不能等到白翎安回头，等到朋友重新接纳她。她只知道，此刻的自己，真的好孤独，好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