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隙茉莉开》偏逢屋漏偏逢连夜雨

16、尘埃落定 你我再次相见

　　公告栏前的人潮像退潮般慢慢散去，江清念的手指还停留在那张泛黄的分班表上，指尖下“江清念——理科二班”的字迹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烫。宋时野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校服领口沾着点粉笔灰，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看够了吗？再看字就要被你戳破了。”
　　江清念猛地回头，眼眶亮得惊人。她这学期攒下的草稿纸能堆满半个储物柜，凌晨三点的台灯总照着她趴在物理题上的影子，连宋时野给她整理的错题集都被翻得脱了线。此刻那些被公式和定理填满的日夜，终于在这行字里落了地。
　　“我们真的……”她声音发颤，像怕惊扰了什么，“可以去理科班了？”
　　“嗯，”宋时野点头，指尖敲了敲她名字旁边的“宋时野”，“老师刚才说，我们俩的理科综合成绩，够格了。”
　　周围还有零星几个同学在讨论分班结果，江清念却觉得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她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激动微微发抖，点开那个沉寂了很久的四人小群，输入的字删了又改，最后只发了一句：“我和宋时野，能去理科班了。”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手机几乎立刻震动起来。是许时凡打来的电话，背景音里能听到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念念？真的假的？你没骗我吧！我们四个……又能在一个班了？”
　　“真的！”江清念笑着，眼泪却差点掉下来，“分班表就在公告栏，你们快来看看！”
　　约定在校门口的老树下见面时，江清念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她和宋时野站在树荫里，看着白翎安和许时凡从教学楼里跑出来，许时凡的马尾辫甩得老高，白翎安校服外套的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印着校徽的白色T恤，她还是那么洒脱。
　　四个身影在树下汇合的瞬间，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
　　“你俩……”许时凡的话卡在喉咙里，她看着江清念眼下那圈明显的青黑，又看了看宋时野手腕上那块因为长期握笔磨出痕迹的手表，最后把手里的奶茶塞给江清念，“给你的，珍珠双份。”
　　白翎安的目光落在江清念身上，从她略显凌乱的刘海，到洗得发白的校服裤脚，最后定格在她紧握奶茶杯的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笑了笑：“恭喜。”
　　江清念张了张嘴，有太多话想讲。想说说那些在文科班独自啃物理书的夜晚，想讲讲宋时野给她讲题时画的辅助线，想抱怨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的日子有多难熬。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一句：“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自从她和宋时野决心要转去理科班，就一头扎进了题海里。许时凡约她周末去看画展，她在图书馆刷题；白翎安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买新出的习题集，她正被一道化学方程式难住。他们的聊天记录从每天刷屏，变成偶尔几条“加油”，再到后来只剩下沉默。
　　此刻站在一起，明明距离那么近，却好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许时凡时不时瞟向江清念，欲言又止；白翎安靠着树干，目光落在远处的篮球场，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宋时野安静地站在旁边，像是察觉到什么，轻轻碰了碰江清念的胳膊。
　　还是许时凡先打破了沉默，她拉过江清念的手晃了晃：“走啊，请你们喝汽水去！就去学校后面那家，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喝橘子味的。”
　　江清念被她拉着往前走，白翎安和宋时野跟在后面。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像极了他们刚入学时一起走过的那条路。那时白翎安总爱偷偷拉江清念的书包，许时凡会把她不爱吃的香菜走，四个身影挤在窄窄的人行道上，笑声能惊动树上的麻雀。
　　放学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四个少年少女并排走着，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许时凡叽叽喳喳地说着理科班的趣事，说班主任是个总爱拖堂的物理老师，说教室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操场。江清念听着，嘴角一直扬着，可心里那股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却像潮水般慢慢涌了上来。
　　走到分叉路口时，许时凡被妈妈的电话叫走，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喊：“寒假我们一定要一起去看电影！”
　　剩下三人站在原地，风吹起江清念的围巾。她看着白翎安，又看看宋时野，忽然蹲下身，捂住了脸。起初只是压抑的呜咽，后来眼泪越来越凶，像要把这学期所有的委屈和疲惫都哭出来。
　　宋时野愣了一下，刚想上前，却被白翎安轻轻按住了肩膀。
　　白翎安走到江清念面前，也蹲下身。他看着她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后背，看着她露在围巾外的那截脖颈——因为长期熬夜而泛着淡淡的青色。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又可以见面了，你哭什么？这是好事啊。”
　　江清念抬起头，眼泪把睫毛都打湿了。她的黑眼圈重得像画上去的，眼下的皮肤透着不健康的苍白，嘴唇也干裂起皮。这学期她瘦了很多，下巴尖得硌手，唯有那双眼睛，还像以前一样亮，此刻却盛满了泪水。
　　“我这学期……真的太累了。”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每天五点起，凌晨才睡，我总怕自己考不好，怕……怕再也跟不上你们了。”
　　白翎安的手顿在她发顶，没再说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好几次路过文科班的窗户，都看到江清念趴在堆满书本的桌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他听许时凡说过，她把所有零食都换成了提神的薄荷糖，体重掉了好几斤。他不联系她是和她一样，他们都想给对方发消息，但打好的字总是发不出去，也怕打扰到她。
　　宋时野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到江清念手里。
　　沉默在晚风中蔓延了片刻，白翎安才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寒假想干什么？”
　　江清念用纸巾胡乱擦了擦脸，眼睛红红的，却突然笑了：“当然是……我们四个一起啊。”她掰着手指算，“去看许时凡说的那个画展，去买你上次说的习题集，还要去吃学校后面那家麻辣烫，我还记得你不爱吃香菜，许时凡总抢我的汽水……”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这次却带着笑。
　　白翎安看着她，眼底的情绪慢慢柔和下来。他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好啊，都依你。”
　　江清念握住他的手站起来，宋时野在旁边扶了她一把。夕阳把他们三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暖融融的。风里带着冬天的凉意，可江清念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踏实又滚烫。
　　她知道，那些隔着的距离和时间不会凭空消失，但至少此刻，他们又站在了同一条路上。而这条路的前方，有她期待了一整个学期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