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晚风与草莓糖》懒猫作曲家

13、离别的汽笛与桂花下的约定

　　周三的清晨带着点初秋的凉意，白软曦站在站台的桂树下，手里紧紧攥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里是她连夜整理的物理竞赛重点，最后一页画了两只兔子，一只举着写满公式的草稿纸，另一只抱着画筒，耳朵凑在一起像是在说悄悄话——画到第二只兔子的眼睛时，她总觉得不够亮，反复用橡皮擦了又画，纸页上留下淡淡的毛边。

　　田潇在旁边跺着脚哈气：“省队的大巴怎么还没来？我特意跟老师请了早自习假，就为了看你们‘悲壮离别’的名场面。”她突然捅了捅白软曦的胳膊，“快看！那不是陌柒夏吗？”

　　人群里，陌柒夏背着画板包，手里拎着深蓝色的行李箱，正被几个省队的同学围着说话。他今天穿了件干净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道浅粉色的疤痕——是上次被画笔磨破的地方，现在结了层薄痂，像片淡色的花瓣。

　　“这里！”田潇挥着胳膊喊，声音被站台的广播盖过一半。

　　陌柒夏转过头，看见她们时眼睛亮了亮，跟同学说了句什么就挤了过来。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露出里面口袋里露出的速写本边角，上面隐约能看见只兔子的耳朵。“等很久了？”他的声音带着点匆忙的喘，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

　　“刚到。”白软曦把信封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拎箱子的手，冰凉的，像是刚从冷水里捞出来，“这个……你训练间隙可以看看，里面有几道典型题的解题思路。”

　　他接过信封时，指腹在她画的兔子耳朵上顿了顿，嘴角弯出浅浅的弧度：“画得比上次进步了。”他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放进画板包的侧袋，拉链拉到一半又停下来，从里面掏出个东西塞给她，“差点忘了这个。”

　　是个小小的木质画框，里面嵌着片压干的桂花，旁边用银粉写着“九月三日，留着等我回来”。画框的边角被打磨得很光滑，显然是精心处理过的，背面贴着张便利贴，画着个简笔画太阳，底下写着“每天晒十分钟太阳，桂花会更香”。

　　白软曦把画框抱在怀里，忽然注意到他的行李箱轮子上沾着点蓝紫色的颜料，和画室画架上的颜色一模一样。“昨晚……又去画室了？”她没忍住问，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

　　“嗯，”他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把睡莲的背景再补了几笔，总觉得颜色不够透。”他抬头看向远处驶来的大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车要来了。”

　　省队的同学在喊他的名字。陌柒夏应了一声，却没立刻走，而是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罐白桃汽水塞进她手里：“这个你留着喝，上次说的草莓糖配汽水，等我回来再一起试。”汽水瓶身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显然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你自己不留着吗？”她捏着冰凉的瓶身，看着他把行李箱的拉链又拉紧了些，好像生怕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我带了别的。”他笑了笑，没多说，只是伸手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围巾系好，指尖在她颈侧轻轻蹭过，带着点炭笔的凉意，“晚上九点，记得打电话。”

　　站台的广播开始催促上车了。陌柒夏拎起箱子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冲她挥了挥手，阳光落在他的白衬衫上，像镀了层金边。“等我回来！”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却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

　　白软曦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巴门口。田潇在旁边感慨：“啧啧，这依依不舍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分别多久呢。”她突然指着大巴的窗户，“哎，那不是恬静辞吗？她怎么也在车上？”

　　白软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恬静辞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跟旁边的陌柒夏说着什么，手里拿着本厚厚的画册，封面上印着“莫奈睡莲全集”。陌柒夏侧耳听着，眉头微蹙，像是在纠结什么，直到大巴缓缓开动，他才抬起头，隔着玻璃朝她的方向挥了挥手。

　　汽笛声悠长地响起，带着点说不出的怅然。白软曦捏着那罐白桃汽水，突然发现瓶身上贴着的生产日期是昨天，而保质期只有三天。她想起他说的“等我回来再一起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又酸又软。

　　田潇碰了碰她的胳膊：“发什么呆呢？走了，再不去上课要迟到了。”她瞥见白软曦怀里的画框，突然“咦”了一声，“这画框背面怎么有点湿？”

　　白软曦翻过来一看，果然看见便利贴边缘洇着圈淡淡的水渍，像是被什么液体浸泡过。她想起他冰凉的手，想起他行李箱上的颜料，突然觉得那片压干的桂花，好像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湿意，像是谁没忍住的眼泪。

　　大巴渐渐驶远，扬起的尘土里混着桂花香。白软曦望着车影消失的方向，把画框抱得更紧了些。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画框上，银粉写的日期闪着细碎的光，她忽然觉得，那句“等我回来”，像是被风吹得有点晃，甜得不太真切。

　　回到学校时，早自习的铃声刚响过。白软曦抱着画框往教室走，经过画室时，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她摸出手腕上的钥匙扣，银线缠的小兔子在晨光里闪着光。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画室里静悄悄的，松节油的味道比昨天更浓了些。画架上的睡莲果然又添了几笔，蓝紫色的花瓣间，那只小小的兔子旁边，多了个模糊的人影，背对着画面，手里像是拿着什么东西，轮廓被描得很轻，像是怕被人看穿。

　　窗台上的搪瓷杯空了，杯底沉着几片干枯的桂花。白软曦走过去，发现杯壁上贴着张新的便利贴，是陌柒夏的字迹：“汽水里的气泡，像不像物理题里的分子运动？等你教会我。”

　　她拿起搪瓷杯，指尖触到杯底的凉意，突然想起他昨晚大概是在这里待到很晚。画架旁边的垃圾桶里，扔着几张揉皱的画纸，捡起来展开，上面都是未完成的速写——有她在物理课上皱眉的样子，有她举着棉花糖笑的样子，还有一张，画着两只手牵在一起，指尖都捏着颗草莓糖，只是糖纸被涂得乱七八糟，像是被反复涂改过。

　　上课铃响了，白软曦把画纸放回垃圾桶，轻轻带上画室的门。走廊里的桂花香飘过来，甜得发腻。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暗着，距离晚上九点还有很长时间。手里的白桃汽水渐渐升温，瓶身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流下来，滴在画框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像颗藏不住的心事。